第九十九章陰舛人的秘密
1982年三月
三月末已有春的氣息,厄爾尼諾現象還不算嚴重,所以北方此時還是春寒料峭有些冷,但這倒春寒卻絲毫不會減退人們晨練的熱情。
早晨六點,泉民小區東邊的小空地上,聚了一堆人。不知道是誰從樹林子裏撿了個箱子,放到了空地中間。
人們都懷着好奇心和豐富的想像力去猜測裏面是什麼。
有膽子大的將箱子扒拉開看去,都是倒吸着冷氣,將身子一下彈開,想是裏面有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有人去報了警,不一會,一位身材魁梧身穿制服的公安同志來到了現場,他身後還跟着一個方臉闊額的男人。
箱子被這位公安同志打開了,他也不由皺了下眉頭。
裏面是個嬰孩,身上只是給蓋了一條毛巾被,臉上的皮膚是黑色的,眼睛閉着,一動不動。
揭開毛巾被,渾身也是黑的,看樣子大概已經被凍死了,要不怎麼可能是這個色兒的。
公安同志讓身邊方臉男人看了一下,方臉男人用手按了下嬰孩的心臟部位,突然這孩子閉着的雙眼,緩緩睜了開來。
“小孩活着呢,快,先去醫院。”
1998年三月
不知何處,一間老屋,散發著發霉的味道,這屋子裏沒有窗戶,但此時卻是凌晨時分。
元友睜開眼的瞬間,看到的是羅白帆皺着眉急切的臉,他身後還站着一個小男孩。
“老元,老元,你終於醒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啊。”
元友收回視線,把眼睛閉了起來,他感到有些眩暈,心中湧上一股悲涼,那黑暗中蜷縮的人影,他覺得蘇軼可能已經死了,還有徐君房最後說的那些話。
“我這是在哪?我得找我閨女去,她有危險。”元友聲音乾澀,慢慢坐了起來,身上並沒有感到很痛。
羅白帆臉色很蒼白,想是太着急造成的。
“老元,他是六孛局局長。”
元友剛醒,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六孛局局長?”
“什麼意思,你們怎麼會在一起?”元友看着羅白帆和小男孩,有些迷惑。
原來那晚,羅白帆恐怕元友出了什麼問題,便開車徑直來到北寒三中老樓,打算硬闖。
門還沒摸着,便被這個小男孩拉住了。還沒等他開口說什麼,小男孩便問他是不是元友在裏面?
羅白帆雖然沒有回答,但他的焦躁舉動足以說明一切。小孩告訴他,只有他能進去救元友。
羅白帆哪會相信孩童之言,還在衝動,正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動不了,而且不受控制,身體跟着小男孩快速走到了暗處。
他當時相當驚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小男孩讓他不要說話,因為老樓裏面出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徐君房。
羅白帆當時動彈不得,小男孩對他說,他是六孛局的人,讓他不要再衝動,只要聽話,一定會找到元友。
羅白帆不信也信了,他知道小男孩不是普通人。
等徐君房和另外一個人坐着車遠去,小男孩讓羅白帆在外面等着,他進去找元友,還囑咐他,如果徐君房回來了,也千萬不要打草驚蛇,羅白帆帶着忐忑的心答應了。
不多時,小男孩就帶着元友出來了,元友暈倒,小男孩又回去一次,把蘇軼也背了出來。
當羅白帆看到這麼小的孩童能扛着個成年人的時候,更驚的說不出話了。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元友聽完,迷惑的打量起眼前的小孩。
不管怎麼看,就是一副孩童模樣,可是這種事誰說的清呢,徐君房不也是少年模樣嗎。
他們都是隱藏很深的人啊!
“蘇軼沒有死嗎?”
小男孩沖他點了下頭。
“小警察沒事,只不過他.”小男孩欲言又止,隨後又繼續說道。
“元化星對於徐君房來說很重要,徐君房想要殺你們,正是因為怕事情敗露,這其中很複雜,牽連的事很多。
不過我已經安排人了,把她們帶回來,但有一點,你要清楚,元化星被帶回來之後,恐怕以後都不可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了。”
元友聽的一頭霧水,他知道事情很複雜。
“你真的是六孛局局長?我女兒,你知道?那個人說她是陽爻人,到底怎麼回事?”
元友不解,他有些亂,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也很駭人,全是血,但傷口可以肯定,已經癒合了。
小男孩看着元友。
“其實我們很早以前見過,唐山火車站,法器,想起了嗎?
還有,我知道你女兒是你收養的,並非親生,但你並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元友嗓子很乾,這些事一時難以消化,這眼前的小孩,的確在北寒三中見到時,就有了似曾相識之感,原來是同一個人,可是長的不一樣就算了,怎麼一直都是小孩的模樣。
還有自己的女兒,還會有什麼身份呢?
元友疑惑的神情,被小孩盡收眼底。
“你收養她時,沒覺得特別嗎?渾身都是黑紋,隱藏在皮膚下。”
這些話讓元友乍然一驚,那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了,但還是歷歷在目。
十六年前,也就是1982年的三月,在泉民小區附近的活動空地上,不知道誰扔了一個紙箱,裏面躺着個渾身全是黑斑的女嬰,想是重男輕女,又看起來孩子身體有問題,所以才給遺棄出來。
羅白帆接到報案,帶着元友把女嬰抱了回來,四處打聽查找,也沒着落。
嬰孩除了皮膚有問題,在醫院查了半天也沒什麼病。
元友看着可憐,並且這麼冷的天都沒凍死,覺得必有後福,又加上自己是克妻之命,所以起了收養之心,羅白帆給辦的手續,元友把嬰孩接回家,就這麼撫養長大。
元友收起回憶,緩緩說道。
“我以為那是胎毒,回來從古書里尋得偏方,沒多久就治好了,她身上黑斑都褪去了,和普通孩子沒兩樣,要說有什麼不同,也就是比一般女孩兒要淘氣些。”
小男孩忍不住笑了下,然後又恢復了面色。
“元化星的由來有些奇特,她的親生母親先是死而復生,然後才懷的她,懷了兩年才將她生出。
這種無性胎生而出的人,又被懷了那麼久,符合陽爻人其中的兩條特徵,但她親母現在已經去世,無從考證到底是否無性胎生,所以現在只有一個條件,需要等她過完十六歲生辰后,才會判斷是否為真正的陽爻人。
可是現在,不用再等她過完生辰了,她肯定是陽爻人。”
小男孩的腦子裏,浮現出了老樓地下那個深坑的畫面,那些痕迹,分明是誰用過元家法器,除了元友,只有同樣擁有陽爻血的陽爻人了。
“陽爻人是?”元友有些懵,他內心中集起好多疑問。
這世上到底都多少種這樣特別的人,那些神奇的石頭究竟是怎麼回事,陽爻人又是什麼人,女兒是什麼,自己是什麼,小男孩是什麼,他需要捋清楚這一切,卻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
“你,你是僵者吧?”
小男孩看着元友說道。
“僵者是什麼?”
“就是那類人,被一種石頭融進身體的人,容貌不會變的人,而且最後還會發瘋吸血。”
小男孩眼睛一亮。
“我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原來你知道的還不少,那不叫僵者,這類人叫陰舛人,而那種石頭叫陰舛石。”
元友看向了羅白帆,羅白帆的眼神會意到了什麼,他倆都知道,眼前的人知道一切真相,並且他是位深藏不露的老前輩。
“我也融了一顆,是不是也成了陰舛人?”元友有點明白,為什麼身上會有變化了,自愈,在黑暗裏看見輪廓,一定是陰舛石造成的。
小男孩望着元友。
“我救你的時候,就知道你融過陰舛石了,但你不是陰舛人。”
這個答案讓元友意外,那他會是什麼?
“你擁有陽爻血,怎麼可能會變成陰舛人。
擁有陽爻血的元家人,一生只可融一次陰舛石,這種變化機制,我們也正在研究,但是這一類人,暫時統稱為“動爻人”。
動爻意為變,這變數讓陽爻血脈之人有所變化。
還有必須說明一點,我這裏說的陰陽,並不是咱們所認知的陰陽,這只是一個代稱,因為陰陽是地球上特有的,但並不一定完全適用於整個宇宙。
比如陽,一般多用於男性,但是元化星是女孩,可是她卻擁有陽爻血,這個你需要區分下。
剛才說的動爻人,也是有點區別的。
變成動爻人後,有的偏陰,有的偏陽,你的是偏陰一點,因為在黑暗裏,我能看見你的輪廓,而我偏陽,你在黑暗中看不見我。
所以當我能看到你時,我就知道,你融過陰舛石了。”
元友想起,怪不得在石室中,小孩知道很多,知道他眼睛能看到屬陰的東西,知道他能自愈。
“我也是偶然融的,都不知這東西是什麼,不過您也有陽爻血?您是元家人?”元友想知道的太多了。
“我不是陽爻人,如果按血緣,我算半個元家人吧!這些事很複雜,一時半會是說不清楚,日後有時間,我會告訴你這些秘密。”小男孩緩緩說道。
元友聽的雲裏霧裏,可眼下,似乎並不是尋求答案的時候。
“徐君房有我元家的法器,他利用化星到底是想幹什麼?”
“元家法器是專門殺魃的,這個你應該知道。”
“知道,元家歷代的使命。”
“但你一定不知,魃是什麼?”
“我的確不知,元家的情況,我想您能認出我是元家人,就一定知道元家已經破敗的只剩我一個了,而且我還有克妻的命格。
但是這些跟徐君房又有什麼關係?”
羅白帆也很想知道,靠着牆也在緊張的聽着。
小男孩看了看手上的表,微微皺眉,接著說道。
“魃其實就是陰舛人異變的。”
元友大吃一驚,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是陰舛人變的。
小男孩沒有理會他吃驚的樣子。
“你雖然知道陰舛人的存在,但你不了解這類人的狀況。
陰舛石有識血吸附的特點,就是普通人有創口,如果附近有這種石頭,便會自動找尋吸附上去,只要挨着傷口,就會融進身體。
普通人融了陰舛石后,就會變成陰舛人,雖然可以不變容貌活的很久,甚至有超出常人的特別能力,可是,陰舛人的名字來由中,就帶着舛字,自然不是什麼好事。
陰舛人只覺得不老便可長生,世上哪有白得的好處。
陰舛人會分四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叫活力期。
成為陰舛人前五年中,除了不能吃喝東西,容顏不變,有癒合作用,沒有別的毛病,而且還隨機出現一些異能,比如力量,速度,聽覺,嗅覺,反應力等,都異於常人。
等到了第五年,陰舛人開始進入第二階段。
第二階段,叫交病期。
會毫無徵兆,開始出現病症,大多數會是腿疾,也有五官出現問題的。
這個時期,如果沒高人指點,大多數陰舛人不知道怎麼回事,所以會很迷茫,因為病治不好,還痛苦。
每個陰舛人的交病期,惡化程度都不一樣,大概範圍是一年到五百年這種,就是說,有的陰舛人不到一年,就惡化的進入了下個期,有的陰舛人腿疼,疼了五百年,才進入下一個期。
第三階段,叫嗜血期。
隨着病灶的惡化,從交病期到嗜血期,這個時間段就是剛才說的一到五百年,但不管多久,一旦進入嗜血期,會對血液產生慾望,行為失控,會咬人喝血。
但他們並不知道,喝血只能暫時緩解,讓自己稍稍清醒,過不了多久便需要喝更多的血來滿足,直至越喝越不管用。
暫時緩解也有時間長短,最短的3天,最長能維持20年。直到不管用后,進入下一期。
第四階段,最終期。
當喝人血不管用時,這個時期的陰舛人就已經基本沒有理智可言,如果喝不到再高一級的血,便會發瘋到處咬人,直至變成大鬯僵這種一階怪物。
這種怪物,你也見過了,就是石室里的那隻。”
元友倒吸一口冷氣,那種怪物的樣貌,他無法想像是人變的。
“可是大鬯僵看起來就是怪物,人怎麼可能變成那樣?”
“陰舛石不是地球上的產物,大概跟地球人融合變異吧!”
元友對這類地外文明的知識,也只停留在電視中外星人的描述上。
小男孩繼續說道。
“大鬯僵的形成,並不一定都是嗜血期的陰舛人所變,還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絕不喝血的陰舛人所變,這類人,屬於骨氣十足,真的不願變為怪物,他們一般都會把自己用鐵器封起來,拿符鎮壓,期間如果沒人喂血,大概一千年就真的死了。
但是這期間被人發現,而且祭過血,那麼這種自然形成的大鬯僵還會活着,除非取掉鎮壓符,一般是不會醒來的。
另外一種形成,是直接給陰舛人用了陰舛石,但是這種也很罕見,畢竟陰舛石非常稀有。”
元友想起了徐君房在石室中手裏拿着的東西,那麼他是給誰用了?
那怪物身上的衣服,元友腦子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讓他臉上滲出的冷汗,難道是沈蓯?
小男孩繼續說道。
“嗜血期的陰舛人喝人血不管用的時候,就必須喝更高級的血,比人血更高一級的血,就是大鬯僵的血,而比大鬯僵的血更高的血,就是魃血。
而魃的形成,便是大鬯僵生吃陰舛人,食其血肉而成的。”
小男孩的話,又一次震撼到了元友和羅白帆。
這是一個殘酷而可怕的事實。
大鬯僵食陰舛人血肉變魃,而陰舛人為了能活着,還要毫無人性的犧牲同類,這已經不是人了,都是怪物。
而元友突然就明白了徐君房說的那些話,魃都是徐君房造出來的,那麼他必須犧牲三個陰舛人,才能造出來一個魃。
徐君房只是想要魃血,來治他的病,也就是說,元家滅的每隻魃,都是在為徐君房服務的。
元友想到這些臉色慘白。
而小男孩不知也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痛惜的神情。
長生究竟為了什麼,就是為了活的更像一個怪物嗎?
這種漩渦里,有多少陰舛人苦苦掙扎過。
小男孩又黯然的說了下去。
”陰舛人想活下去,便要變的比怪物更殘忍,比怪物更像怪物。
他們為了活着,為了所謂的長生,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生與死,惡與善,可這又很矛盾,人總會有求生的慾望啊。
為了自保,放棄一切原則、犧牲一切親朋好友,但換來的會是真正的快樂,真正的心安理得嗎?
元友此時氣血翻湧,元家人真的只是徐君房的工具而已。
“那我元家豈不是代代都是助紂為虐嘛?真的是人家的工具而已,所以徐君房才有恃無恐隨便造魃放出來。”
小男孩正色看向了元友。
“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法器生來就是專門殺魃怪,如果沒你們元家,魃出世后,會帶來諸多災禍,波及到普通老百姓,雖然他是借元家血脈來殺魃,但這法器絕不是為他服務的。”
“可是元家的使命和血脈,法器的用途,實實在在成了他人能利用的工具啊。”元友突然又明白了什麼。
“那就是說,徐君房利用化星的目的,是殺魃取血嗎?”
小男孩沒有回答,他看了看錶,突然門外有人敲門。
“說。”
門外的人應聲回答。
“我們晚了一步,元化星被人搶先帶走了。”
小男孩一怔。
“那陳魈呢?”
“陳魈聽說撤銷任務,找不到元化星,趁着我們不注意,自己獨自行動,不知去向了。”
這次小男孩的臉色陡然一變,他暗想。
陳魈什麼都不知道,決然不知這其中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