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第一次看到溫欣的時候是因為般志，一文一武，強烈的對比。少年得志的般志看上去並不像南國的人，反而更像荷國這個地方的漢子，率直衝動一根筋（或者直接說是熱血的白痴……？）
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般志揮着劍要殺自己，溫欣如同一陣清風就這樣出現了。看起來有點迷糊，又帶點怯弱，當他揚着臉急急的看着般志的時候，覺得他們真是般配。
“冷嗎？”
溫欣的聲音將柳若雲的思緒拉回來，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溫欣，輕輕搖了搖頭。溫欣幫自己倒上燙好的酒，然後給自己滿上，淡定的笑着。
那時候穿着青衣的少年青澀的笑着，和現在的樣子卻重疊不在一起。說實話，現在的溫欣讓柳若雲的心裏有種毛毛的感覺，他的睫毛長長的，幾乎看不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所以在那時候就忽略了他的危險性嗎？
柳若雲舉起玉杯向溫欣笑了笑，一飲而盡，溫欣也是如此。
柳若雲輕聲道：“不知該如何……稱呼？”
溫欣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道：“我本姓微，名素然。”
柳若雲點點頭，在琉國的時候也知道了琉國的歷史。微姓是續万俟以後的第二大姓，微家世代位居重臣，卻在那次宮廷變遷中被滅了全族，想不到還有一個人活着。等一下，書上的記載，去抄微家的好象是……般志？
微素然像是猜到了柳若雲在想什麼一樣：“我不恨般志。”
柳若雲被說中心事，有點像貓一樣有些緊張，不同的是，他沒有弓起身子，“怎麼……不恨他？”
微素然垂下眼帘：“各為其主而已。”他當然記得在琉國的宮殿上自以為得手的時候，般志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決絕的表情。
兩人默默喝着酒都沒有開口，柳若雲讓楚飛去通知了琉音，琉音也一定知道該怎麼做，現在還沒有聽到琉國的任何事情，微素然又在這裏，那麼說明琉國沒發生什麼事情。不知道般志現在是什麼心情……
柳若雲忽然又想，那時候如果自己沒有隨後娘去寺里，如果沒有見到漠，現在自己又會是個什麼樣子。
柳若雲的神思恍惚了一會，馬上就集中起精神來，因為他面前的畢竟不是以前那個穿着青衣的少年。
“微大人來找若雲，不知道有什麼事呢？”柳若雲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的說。
微素然放下酒杯道：“我今天來……是來殺你的。”
“喂，你跑出來幹嗎？”
“我過來看一下……這個人是誰啊？”
“有點眼熟……不是你們宮裏的人嗎？”
“我沒見過啊，他的樣子也不像宮裏的人，看起來他們像是朋友敘舊……”
冷靜轉過頭，看着躲在後面往亭子那裏看的某皇后：“怎麼能讓宮外的人隨便進內宮來？”
荷玖月別有深意的看了冷靜一眼：“我也不想的，誰讓我技不如人。”
冷靜冷哼一聲，將注意重新放回在亭子裏的兩個人身上，忽然失聲道：“這個人……不是琉國將軍旁邊的那個小官員嗎？”
柳若雲雖然知道微素然來者不善，但沒想到他就這麼淡淡的說出來。原本覺得微素然的笑容很溫和，讓人覺得很舒服，現在背脊上一陣陣寒意。到了這個世界后，這是第一次這麼直接的面對死亡，周圍沒有別人，安靜的連花瓣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聽的見。
想起自己說過“我不是特別怕死，只是怕在死亡面前無能為力的感覺。”其實簡而言之就是怕死，有人說活着是為了更好的迎接死亡，明知道自己是要死的，在死亡面前還是害怕的不能自己。自己果然沒有堅強到漠視生命的地步啊。
柳若雲忽然有種衝動想大叫救命，現在不是顧及形象的時候，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拖延時間好了，早知道就不要那麼蠢的去問微素然：你來是幹嗎的？這種感覺有點像小時候做一分鐘速算題的時候，原本倒數的60秒一下子減少了30秒的那種無力的感覺。
“漠……他知道你要殺我嗎？”柳若雲的表面上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大概緣於自己以前的習慣，在每個人為他為日不多的時間，為他無法治療的疾病哭天搶地的時候，自己卻還要充當他們的慰問者，不動聲色。
微素然沉吟了一會道：“現在還不知道。”
柳若雲眯起眼睛：“那麼以前的暗殺……也是你派來的暗人嗎？”
微素然忽然笑着搖了搖頭：“不是我，是二皇子。”
雖然現在柳若雲和李漠在一起的時候，刻意淡化這個問題，但是現在得到微素然肯定的回答，心裏還是難過。
微素然眯起眼睛道：“其實……現在告訴你也可以，暗人的確是二皇子派來的，當然我也讓他曲解了某些事實。”
“你！”柳若雲的手敲了一下桌子，做出這個有點現代的動作，柳若雲實在是生氣了。不過心裏也有些安慰，畢竟這是一個誤會，寧願是個誤會而不是是個事實。
微素然纖長的手指划著杯子的邊緣，看起來他並不想馬上動手。不知道冷靜他們會不會覺得他在外面太久而過來看一下？
柳若雲道：“那麼……你恨我嗎？為什麼要殺我呢？”
微素然搖搖頭：“你是一個通透的人，只是太自以為是，大多的事情寧可讓別人誤會而不出來澄清。”
的確，大多時候柳若雲寧可讓別人誤會也不出來解釋。柳若雲把這個歸咎於自己太懶，所以懶得解釋，也許其實是自己太自以為是，覺得沒有必要向一些無關的人解釋。
微素然繼續道：“其實你在琉國的一切，做的很好，真的很好。”聽到他的讚揚柳若雲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別人能肯定自己自然是高興的事情，但是對方在打自己性命的主意又另當別論。
“也因為這樣，事情做起來也就容易許多。”
這個事情指的是什麼，柳若雲自然是清楚的。有這樣的感覺，談話快要結束，微素然也現出殺意。
其實很多時候，人可以在別人眼中看見自己的樣子。輕蔑的、不屑的、鄙視的、憎恨的、寬容的、感激的……但是微素然現在眼睛裏卻沒有這樣強烈的感情，淡淡的看過來，彷彿在看一件死物。
柳若雲覺得這樣的眼神忽然和什麼重疊起來，就如同父親第一次帶自己去醫院的時候，那個年老的醫生望向他的眼神一樣，平靜無波，就像在看一個死去的人，讓人害怕的平靜。
這時候要是站起來逃跑能不能成功？柳若雲想要撐着桌子站起來，微素然已經輕輕的走到了他面前，移動的時候竟然沒有帶起一絲風。柳若雲的手還是乖乖的放了下來，這樣的情況就像在大草原上面對着狡猾的猛獸，一旦和他對視，千萬不要將自己的視線移開。
原本對待微素然就像對待一個比自己小的弟弟，或者後輩，總覺得如果他沒有般志的保護，很可能成為朝中勢力的傾軋品。就是這樣一個類似兔子一樣的角色，在人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的時候，變成了一隻狡猾的食肉動物。其實這樣的人什麼地方都有，所以說，看人要看心，只是這是大多數人做不到的。
柳若雲微微抬起頭，淡色的嘴唇因為地心引力而微微開啟，眼睛看着微素然。柳若雲的眼睛自然是漂亮的，盡量讓自己的眼睛不露出恐懼，但是控制的似乎不太成功。柳若雲暗暗責備自己心理素質太差，不像琉音或者冷靜那樣可以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表情。
微素然並沒有立刻掏出把刀來，割了柳若雲的喉嚨。而是伸出他漂亮的手指，輕輕撫在柳若雲的面頰上，纖細的手指若有若無的描繪着那片薄唇。
“其實我不想殺你……”微素然忽然嘆了一口氣，“可是我覺得我應該殺了你，我希望二皇子能有作為王的感情，他還顧念着你，你始終是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只是漠的強項就是將自己的柔軟藏起來，他要的不是那塊柔軟的地方，其實殺了自己對漠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柳若雲觀察了微素然一眼，估計微素然不是這樣想的。他一定是覺得自己一動不動站在這裏也會阻礙漠的正常情緒吧……
漠可以算是自己帶大的，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甚至表現的有點遲鈍。但他是個聰明人，也絕對知道芝麻和西瓜哪個大……剛開始的時候柳若雲猜測，現在的微素然看到漠那不妙的立場，所以覺得只有將自己殺掉才能安撫這場紛爭。漠不是般志，他懂進退；他也不是琉音，他知道取捨，所以他一定會對這次朝堂紛爭退步。微素然也不是笨蛋，他看得出漠對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過一段時間，漠一定會放了我，但是，這不是微素然他要的結果。
微素然他身上有微家的遺志，即使荷國比琉國好上千百倍，微素然還是要漠成為琉國的皇帝，要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
柳若雲忽然有點同情起他來，這樣一個孩子是怎麼樣做到這一步的，不用想也覺得很艱辛吧。微素然忽然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原本應該和你一樣，高貴的出身，安逸的生活……雖然走到現在這一步很艱辛，不過我卻很享受。”
……前言撤回，原來是個受虐狂。
“我沒想到男人會長的這樣漂亮……”微素然輕聲道。
我也沒想到你是個受虐狂，柳若雲心裏鬱悶的想。
“哎呀，不行，我好累，”荷玖月站直身子，“好冷，我回去了。”心裏想想也是，自己今天是不是發傻了，竟然和冷靜呆在一起，現在想到了，身上不禁一身惡寒。想轉身回去吧，又覺得柳若雲和那個少年的樣子似乎有點怪，看着覺得他們很親密的樣子，那少年還摸着他的臉。
情況似乎有點詭異，看着一邊的冷靜臉上複雜的樣子，荷玖月覺得還是繼續看下去。她心中不知道為什麼，隱隱有些不安，但是亭子裏的人臉上的表情雖然說不上柔和，但是也差不多了。既沒有高聲說話也沒有大幅度的動作，怎麼看都是在聊天的樣子，而且還有那麼一點親密的感覺……都怪今天的風，怎麼不往這裏吹，都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這時候，身邊的冷靜動了一下，荷玖月忽然看見亭子百步以外站着一個人。好象亭子裏面的人都沒有發現……唔，這裏平常都是那麼熱鬧的嗎？
那個人穿着灰白色的大氅，大概和冷靜差不多高，不過比冷靜壯實多了。估計是才來的，因為冷靜也剛剛發現他，怎麼自己一點也沒注意到呢。啊……果然自己的武功太差了嗎，荷玖月又開始消沉起來。
第一次看到溫欣的時候是因為般志，一文一武，強烈的對比。少年得志的般志看上去並不像南國的人，反而更像荷國這個地方的漢子，率直衝動一根筋（或者直接說是熱血的白痴……？）
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般志揮着劍要殺自己，溫欣如同一陣清風就這樣出現了。看起來有點迷糊，又帶點怯弱，當他揚着臉急急的看着般志的時候，覺得他們真是般配。
“冷嗎？”
溫欣的聲音將柳若雲的思緒拉回來，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溫欣，輕輕搖了搖頭。溫欣幫自己倒上燙好的酒，然後給自己滿上，淡定的笑着。
那時候穿着青衣的少年青澀的笑着，和現在的樣子卻重疊不在一起。說實話，現在的溫欣讓柳若雲的心裏有種毛毛的感覺，他的睫毛長長的，幾乎看不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所以在那時候就忽略了他的危險性嗎？
柳若雲舉起玉杯向溫欣笑了笑，一飲而盡，溫欣也是如此。
柳若雲輕聲道：“不知該如何……稱呼？”
溫欣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道：“我本姓微，名素然。”
柳若雲點點頭，在琉國的時候也知道了琉國的歷史。微姓是續万俟以後的第二大姓，微家世代位居重臣，卻在那次宮廷變遷中被滅了全族，想不到還有一個人活着。等一下，書上的記載，去抄微家的好象是……般志？
微素然像是猜到了柳若雲在想什麼一樣：“我不恨般志。”
柳若雲被說中心事，有點像貓一樣有些緊張，不同的是，他沒有弓起身子，“怎麼……不恨他？”
微素然垂下眼帘：“各為其主而已。”他當然記得在琉國的宮殿上自以為得手的時候，般志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決絕的表情。
兩人默默喝着酒都沒有開口，柳若雲讓楚飛去通知了琉音，琉音也一定知道該怎麼做，現在還沒有聽到琉國的任何事情，微素然又在這裏，那麼說明琉國沒發生什麼事情。不知道般志現在是什麼心情……
柳若雲忽然又想，那時候如果自己沒有隨後娘去寺里，如果沒有見到漠，現在自己又會是個什麼樣子。
柳若雲的神思恍惚了一會，馬上就集中起精神來，因為他面前的畢竟不是以前那個穿着青衣的少年。
“微大人來找若雲，不知道有什麼事呢？”柳若雲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的說。
微素然放下酒杯道：“我今天來……是來殺你的。”
“喂，你跑出來幹嗎？”
“我過來看一下……這個人是誰啊？”
“有點眼熟……不是你們宮裏的人嗎？”
“我沒見過啊，他的樣子也不像宮裏的人，看起來他們像是朋友敘舊……”
冷靜轉過頭，看着躲在後面往亭子那裏看的某皇后：“怎麼能讓宮外的人隨便進內宮來？”
荷玖月別有深意的看了冷靜一眼：“我也不想的，誰讓我技不如人。”
冷靜冷哼一聲，將注意重新放回在亭子裏的兩個人身上，忽然失聲道：“這個人……不是琉國將軍旁邊的那個小官員嗎？”
柳若雲雖然知道微素然來者不善，但沒想到他就這麼淡淡的說出來。原本覺得微素然的笑容很溫和，讓人覺得很舒服，現在背脊上一陣陣寒意。到了這個世界后，這是第一次這麼直接的面對死亡，周圍沒有別人，安靜的連花瓣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聽的見。
想起自己說過“我不是特別怕死，只是怕在死亡面前無能為力的感覺。”其實簡而言之就是怕死，有人說活着是為了更好的迎接死亡，明知道自己是要死的，在死亡面前還是害怕的不能自己。自己果然沒有堅強到漠視生命的地步啊。
柳若雲忽然有種衝動想大叫救命，現在不是顧及形象的時候，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拖延時間好了，早知道就不要那麼蠢的去問微素然：你來是幹嗎的？這種感覺有點像小時候做一分鐘速算題的時候，原本倒數的60秒一下子減少了30秒的那種無力的感覺。
“漠……他知道你要殺我嗎？”柳若雲的表面上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大概緣於自己以前的習慣，在每個人為他為日不多的時間，為他無法治療的疾病哭天搶地的時候，自己卻還要充當他們的慰問者，不動聲色。
微素然沉吟了一會道：“現在還不知道。”
柳若雲眯起眼睛：“那麼以前的暗殺……也是你派來的暗人嗎？”
微素然忽然笑着搖了搖頭：“不是我，是二皇子。”
雖然現在柳若雲和李漠在一起的時候，刻意淡化這個問題，但是現在得到微素然肯定的回答，心裏還是難過。
微素然眯起眼睛道：“其實……現在告訴你也可以，暗人的確是二皇子派來的，當然我也讓他曲解了某些事實。”
“你！”柳若雲的手敲了一下桌子，做出這個有點現代的動作，柳若雲實在是生氣了。不過心裏也有些安慰，畢竟這是一個誤會，寧願是個誤會而不是是個事實。
微素然纖長的手指划著杯子的邊緣，看起來他並不想馬上動手。不知道冷靜他們會不會覺得他在外面太久而過來看一下？
柳若雲道：“那麼……你恨我嗎？為什麼要殺我呢？”
微素然搖搖頭：“你是一個通透的人，只是太自以為是，大多的事情寧可讓別人誤會而不出來澄清。”
的確，大多時候柳若雲寧可讓別人誤會也不出來解釋。柳若雲把這個歸咎於自己太懶，所以懶得解釋，也許其實是自己太自以為是，覺得沒有必要向一些無關的人解釋。
微素然繼續道：“其實你在琉國的一切，做的很好，真的很好。”聽到他的讚揚柳若雲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別人能肯定自己自然是高興的事情，但是對方在打自己性命的主意又另當別論。
“也因為這樣，事情做起來也就容易許多。”
這個事情指的是什麼，柳若雲自然是清楚的。有這樣的感覺，談話快要結束，微素然也現出殺意。
其實很多時候，人可以在別人眼中看見自己的樣子。輕蔑的、不屑的、鄙視的、憎恨的、寬容的、感激的……但是微素然現在眼睛裏卻沒有這樣強烈的感情，淡淡的看過來，彷彿在看一件死物。
柳若雲覺得這樣的眼神忽然和什麼重疊起來，就如同父親第一次帶自己去醫院的時候，那個年老的醫生望向他的眼神一樣，平靜無波，就像在看一個死去的人，讓人害怕的平靜。
這時候要是站起來逃跑能不能成功？柳若雲想要撐着桌子站起來，微素然已經輕輕的走到了他面前，移動的時候竟然沒有帶起一絲風。柳若雲的手還是乖乖的放了下來，這樣的情況就像在大草原上面對着狡猾的猛獸，一旦和他對視，千萬不要將自己的視線移開。
原本對待微素然就像對待一個比自己小的弟弟，或者後輩，總覺得如果他沒有般志的保護，很可能成為朝中勢力的傾軋品。就是這樣一個類似兔子一樣的角色，在人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的時候，變成了一隻狡猾的食肉動物。其實這樣的人什麼地方都有，所以說，看人要看心，只是這是大多數人做不到的。
柳若雲微微抬起頭，淡色的嘴唇因為地心引力而微微開啟，眼睛看着微素然。柳若雲的眼睛自然是漂亮的，盡量讓自己的眼睛不露出恐懼，但是控制的似乎不太成功。柳若雲暗暗責備自己心理素質太差，不像琉音或者冷靜那樣可以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表情。
微素然並沒有立刻掏出把刀來，割了柳若雲的喉嚨。而是伸出他漂亮的手指，輕輕撫在柳若雲的面頰上，纖細的手指若有若無的描繪着那片薄唇。
“其實我不想殺你……”微素然忽然嘆了一口氣，“可是我覺得我應該殺了你，我希望二皇子能有作為王的感情，他還顧念着你，你始終是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只是漠的強項就是將自己的柔軟藏起來，他要的不是那塊柔軟的地方，其實殺了自己對漠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柳若雲觀察了微素然一眼，估計微素然不是這樣想的。他一定是覺得自己一動不動站在這裏也會阻礙漠的正常情緒吧……
漠可以算是自己帶大的，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甚至表現的有點遲鈍。但他是個聰明人，也絕對知道芝麻和西瓜哪個大……剛開始的時候柳若雲猜測，現在的微素然看到漠那不妙的立場，所以覺得只有將自己殺掉才能安撫這場紛爭。漠不是般志，他懂進退；他也不是琉音，他知道取捨，所以他一定會對這次朝堂紛爭退步。微素然也不是笨蛋，他看得出漠對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過一段時間，漠一定會放了我，但是，這不是微素然他要的結果。
微素然他身上有微家的遺志，即使荷國比琉國好上千百倍，微素然還是要漠成為琉國的皇帝，要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
柳若雲忽然有點同情起他來，這樣一個孩子是怎麼樣做到這一步的，不用想也覺得很艱辛吧。微素然忽然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原本應該和你一樣，高貴的出身，安逸的生活……雖然走到現在這一步很艱辛，不過我卻很享受。”
……前言撤回，原來是個受虐狂。
“我沒想到男人會長的這樣漂亮……”微素然輕聲道。
我也沒想到你是個受虐狂，柳若雲心裏鬱悶的想。
“哎呀，不行，我好累，”荷玖月站直身子，“好冷，我回去了。”心裏想想也是，自己今天是不是發傻了，竟然和冷靜呆在一起，現在想到了，身上不禁一身惡寒。想轉身回去吧，又覺得柳若雲和那個少年的樣子似乎有點怪，看着覺得他們很親密的樣子，那少年還摸着他的臉。
情況似乎有點詭異，看着一邊的冷靜臉上複雜的樣子，荷玖月覺得還是繼續看下去。她心中不知道為什麼，隱隱有些不安，但是亭子裏的人臉上的表情雖然說不上柔和，但是也差不多了。既沒有高聲說話也沒有大幅度的動作，怎麼看都是在聊天的樣子，而且還有那麼一點親密的感覺……都怪今天的風，怎麼不往這裏吹，都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這時候，身邊的冷靜動了一下，荷玖月忽然看見亭子百步以外站着一個人。好象亭子裏面的人都沒有發現……唔，這裏平常都是那麼熱鬧的嗎？
那個人穿着灰白色的大氅，大概和冷靜差不多高，不過比冷靜壯實多了。估計是才來的，因為冷靜也剛剛發現他，怎麼自己一點也沒注意到呢。啊……果然自己的武功太差了嗎，荷玖月又開始消沉起來。
第一次看到溫欣的時候是因為般志，一文一武，強烈的對比。少年得志的般志看上去並不像南國的人，反而更像荷國這個地方的漢子，率直衝動一根筋（或者直接說是熱血的白痴……？）
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般志揮着劍要殺自己，溫欣如同一陣清風就這樣出現了。看起來有點迷糊，又帶點怯弱，當他揚着臉急急的看着般志的時候，覺得他們真是般配。
“冷嗎？”
溫欣的聲音將柳若雲的思緒拉回來，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溫欣，輕輕搖了搖頭。溫欣幫自己倒上燙好的酒，然後給自己滿上，淡定的笑着。
那時候穿着青衣的少年青澀的笑着，和現在的樣子卻重疊不在一起。說實話，現在的溫欣讓柳若雲的心裏有種毛毛的感覺，他的睫毛長長的，幾乎看不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所以在那時候就忽略了他的危險性嗎？
柳若雲舉起玉杯向溫欣笑了笑，一飲而盡，溫欣也是如此。
柳若雲輕聲道：“不知該如何……稱呼？”
溫欣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道：“我本姓微，名素然。”
柳若雲點點頭，在琉國的時候也知道了琉國的歷史。微姓是續万俟以後的第二大姓，微家世代位居重臣，卻在那次宮廷變遷中被滅了全族，想不到還有一個人活着。等一下，書上的記載，去抄微家的好象是……般志？
微素然像是猜到了柳若雲在想什麼一樣：“我不恨般志。”
柳若雲被說中心事，有點像貓一樣有些緊張，不同的是，他沒有弓起身子，“怎麼……不恨他？”
微素然垂下眼帘：“各為其主而已。”他當然記得在琉國的宮殿上自以為得手的時候，般志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決絕的表情。
兩人默默喝着酒都沒有開口，柳若雲讓楚飛去通知了琉音，琉音也一定知道該怎麼做，現在還沒有聽到琉國的任何事情，微素然又在這裏，那麼說明琉國沒發生什麼事情。不知道般志現在是什麼心情……
柳若雲忽然又想，那時候如果自己沒有隨後娘去寺里，如果沒有見到漠，現在自己又會是個什麼樣子。
柳若雲的神思恍惚了一會，馬上就集中起精神來，因為他面前的畢竟不是以前那個穿着青衣的少年。
“微大人來找若雲，不知道有什麼事呢？”柳若雲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的說。
微素然放下酒杯道：“我今天來……是來殺你的。”
“喂，你跑出來幹嗎？”
“我過來看一下……這個人是誰啊？”
“有點眼熟……不是你們宮裏的人嗎？”
“我沒見過啊，他的樣子也不像宮裏的人，看起來他們像是朋友敘舊……”
冷靜轉過頭，看着躲在後面往亭子那裏看的某皇后：“怎麼能讓宮外的人隨便進內宮來？”
荷玖月別有深意的看了冷靜一眼：“我也不想的，誰讓我技不如人。”
冷靜冷哼一聲，將注意重新放回在亭子裏的兩個人身上，忽然失聲道：“這個人……不是琉國將軍旁邊的那個小官員嗎？”
柳若雲雖然知道微素然來者不善，但沒想到他就這麼淡淡的說出來。原本覺得微素然的笑容很溫和，讓人覺得很舒服，現在背脊上一陣陣寒意。到了這個世界后，這是第一次這麼直接的面對死亡，周圍沒有別人，安靜的連花瓣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聽的見。
想起自己說過“我不是特別怕死，只是怕在死亡面前無能為力的感覺。”其實簡而言之就是怕死，有人說活着是為了更好的迎接死亡，明知道自己是要死的，在死亡面前還是害怕的不能自己。自己果然沒有堅強到漠視生命的地步啊。
柳若雲忽然有種衝動想大叫救命，現在不是顧及形象的時候，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拖延時間好了，早知道就不要那麼蠢的去問微素然：你來是幹嗎的？這種感覺有點像小時候做一分鐘速算題的時候，原本倒數的60秒一下子減少了30秒的那種無力的感覺。
“漠……他知道你要殺我嗎？”柳若雲的表面上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大概緣於自己以前的習慣，在每個人為他為日不多的時間，為他無法治療的疾病哭天搶地的時候，自己卻還要充當他們的慰問者，不動聲色。
微素然沉吟了一會道：“現在還不知道。”
柳若雲眯起眼睛：“那麼以前的暗殺……也是你派來的暗人嗎？”
微素然忽然笑着搖了搖頭：“不是我，是二皇子。”
雖然現在柳若雲和李漠在一起的時候，刻意淡化這個問題，但是現在得到微素然肯定的回答，心裏還是難過。
微素然眯起眼睛道：“其實……現在告訴你也可以，暗人的確是二皇子派來的，當然我也讓他曲解了某些事實。”
“你！”柳若雲的手敲了一下桌子，做出這個有點現代的動作，柳若雲實在是生氣了。不過心裏也有些安慰，畢竟這是一個誤會，寧願是個誤會而不是是個事實。
微素然纖長的手指划著杯子的邊緣，看起來他並不想馬上動手。不知道冷靜他們會不會覺得他在外面太久而過來看一下？
柳若雲道：“那麼……你恨我嗎？為什麼要殺我呢？”
微素然搖搖頭：“你是一個通透的人，只是太自以為是，大多的事情寧可讓別人誤會而不出來澄清。”
的確，大多時候柳若雲寧可讓別人誤會也不出來解釋。柳若雲把這個歸咎於自己太懶，所以懶得解釋，也許其實是自己太自以為是，覺得沒有必要向一些無關的人解釋。
微素然繼續道：“其實你在琉國的一切，做的很好，真的很好。”聽到他的讚揚柳若雲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別人能肯定自己自然是高興的事情，但是對方在打自己性命的主意又另當別論。
“也因為這樣，事情做起來也就容易許多。”
這個事情指的是什麼，柳若雲自然是清楚的。有這樣的感覺，談話快要結束，微素然也現出殺意。
其實很多時候，人可以在別人眼中看見自己的樣子。輕蔑的、不屑的、鄙視的、憎恨的、寬容的、感激的……但是微素然現在眼睛裏卻沒有這樣強烈的感情，淡淡的看過來，彷彿在看一件死物。
柳若雲覺得這樣的眼神忽然和什麼重疊起來，就如同父親第一次帶自己去醫院的時候，那個年老的醫生望向他的眼神一樣，平靜無波，就像在看一個死去的人，讓人害怕的平靜。
這時候要是站起來逃跑能不能成功？柳若雲想要撐着桌子站起來，微素然已經輕輕的走到了他面前，移動的時候竟然沒有帶起一絲風。柳若雲的手還是乖乖的放了下來，這樣的情況就像在大草原上面對着狡猾的猛獸，一旦和他對視，千萬不要將自己的視線移開。
原本對待微素然就像對待一個比自己小的弟弟，或者後輩，總覺得如果他沒有般志的保護，很可能成為朝中勢力的傾軋品。就是這樣一個類似兔子一樣的角色，在人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的時候，變成了一隻狡猾的食肉動物。其實這樣的人什麼地方都有，所以說，看人要看心，只是這是大多數人做不到的。
柳若雲微微抬起頭，淡色的嘴唇因為地心引力而微微開啟，眼睛看着微素然。柳若雲的眼睛自然是漂亮的，盡量讓自己的眼睛不露出恐懼，但是控制的似乎不太成功。柳若雲暗暗責備自己心理素質太差，不像琉音或者冷靜那樣可以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表情。
微素然並沒有立刻掏出把刀來，割了柳若雲的喉嚨。而是伸出他漂亮的手指，輕輕撫在柳若雲的面頰上，纖細的手指若有若無的描繪着那片薄唇。
“其實我不想殺你……”微素然忽然嘆了一口氣，“可是我覺得我應該殺了你，我希望二皇子能有作為王的感情，他還顧念着你，你始終是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只是漠的強項就是將自己的柔軟藏起來，他要的不是那塊柔軟的地方，其實殺了自己對漠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柳若雲觀察了微素然一眼，估計微素然不是這樣想的。他一定是覺得自己一動不動站在這裏也會阻礙漠的正常情緒吧……
漠可以算是自己帶大的，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甚至表現的有點遲鈍。但他是個聰明人，也絕對知道芝麻和西瓜哪個大……剛開始的時候柳若雲猜測，現在的微素然看到漠那不妙的立場，所以覺得只有將自己殺掉才能安撫這場紛爭。漠不是般志，他懂進退；他也不是琉音，他知道取捨，所以他一定會對這次朝堂紛爭退步。微素然也不是笨蛋，他看得出漠對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過一段時間，漠一定會放了我，但是，這不是微素然他要的結果。
微素然他身上有微家的遺志，即使荷國比琉國好上千百倍，微素然還是要漠成為琉國的皇帝，要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
柳若雲忽然有點同情起他來，這樣一個孩子是怎麼樣做到這一步的，不用想也覺得很艱辛吧。微素然忽然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原本應該和你一樣，高貴的出身，安逸的生活……雖然走到現在這一步很艱辛，不過我卻很享受。”
……前言撤回，原來是個受虐狂。
“我沒想到男人會長的這樣漂亮……”微素然輕聲道。
我也沒想到你是個受虐狂，柳若雲心裏鬱悶的想。
“哎呀，不行，我好累，”荷玖月站直身子，“好冷，我回去了。”心裏想想也是，自己今天是不是發傻了，竟然和冷靜呆在一起，現在想到了，身上不禁一身惡寒。想轉身回去吧，又覺得柳若雲和那個少年的樣子似乎有點怪，看着覺得他們很親密的樣子，那少年還摸着他的臉。
情況似乎有點詭異，看着一邊的冷靜臉上複雜的樣子，荷玖月覺得還是繼續看下去。她心中不知道為什麼，隱隱有些不安，但是亭子裏的人臉上的表情雖然說不上柔和，但是也差不多了。既沒有高聲說話也沒有大幅度的動作，怎麼看都是在聊天的樣子，而且還有那麼一點親密的感覺……都怪今天的風，怎麼不往這裏吹，都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這時候，身邊的冷靜動了一下，荷玖月忽然看見亭子百步以外站着一個人。好象亭子裏面的人都沒有發現……唔，這裏平常都是那麼熱鬧的嗎？
那個人穿着灰白色的大氅，大概和冷靜差不多高，不過比冷靜壯實多了。估計是才來的，因為冷靜也剛剛發現他，怎麼自己一點也沒注意到呢。啊……果然自己的武功太差了嗎，荷玖月又開始消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