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弱水
聽聞八戒提到弱水，陸銘和田恆猶豫了一下。然後陸銘上前一步說道：“元帥有所不知，當年因您被貶下界，弱水發狂衝擊天堤，天河水軍竭盡全力力保天堤。”
“可是因為沒有元帥坐鎮，天堤近乎崩塌。老君及時出現，遣散我水軍眾部，獨自在天堤施加封印，並告誡我等不得貿然進入天堤範圍，以免節外生枝。近幾百年來，弱水如同死水一潭，再無任何波瀾掀起。但我等依舊不敢貿然前往天堤處，以免造成影響。”
“呵呵，”八戒笑了，“果然，她還是那個性子，耐不住寂寞。也是啊，困於天堤內數十萬年，她也想看看外界。而本帥又在關鍵時刻消失，以她那性子已經是留情了，他發狂衝擊天堤其實是為逼我現身。”
“因為她知道，只有我手中的上寶遜金耙才能定的住她。但是當時俺已經被削去頂上三花，被貶下界，如何去見她？老君應該是和她說了什麼，不然她不會那麼沉寂。”
說完，八戒卷了卷身上的袈裟，笑道：“既然本帥回來了，手中還有上寶遜金耙，就算弱水有所動靜，本帥還是自信能壓得住她。”
“你們還反對本帥去往天堤嗎？”八戒盯着兩人問道。
陸銘和田恆對視一眼，咬了咬牙，抱拳道，“既然元帥您回來了，去往天堤便是。末將二人就當做沒見過元帥，如果天河因我二人出事，我二人甘願領罰！”
看着兩位守衛，八戒唏噓不已，本以為自己這般模樣，水軍各部都早已忘記了當年那個因醉酒戲嫦娥而被貶的天蓬，可是如今看來，水軍各部的兄弟沒有讓他失望。
陸銘和田恆向後退了一步，伸出手道：“元帥請！”
八戒踏步走進天河門，剛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道，“你二人去通知水軍各部吧，就說本帥回來了！”然後頭也不回的駕雲去往天堤處。
看着遠去的八戒，陸銘和田恆激動的抱拳彎腰道“末將領命！”
天河內部，八戒屏蔽自身所有氣息，袈裟一揮，自身身影便隱匿在虛空中。看着天河中央的練兵場，當年自己就是在這點兵點將，發號施令，帶領天河水軍為天庭衝鋒陷陣。
再往裏走，八戒看到了自己的元帥府，望着門口匾額之上書寫的三個大字——元帥府，八戒內心掀起了波瀾，曾經自己就是在這和眾兄弟不分彼此，把酒言歡。可現在五百多年了，我元帥府還是我的，並無他人入住。
唉——八戒嘆了一口氣，物是人非，現在我是佛門之人，雖有元帥之位，但無形之間的隔閡已經有了。
八戒沒有在此過多停留，一路向前，去往天堤。
上古時期，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大戰，共工戰敗怒觸不周山，導致天柱折斷，天河弱水決堤水淹人間，上古大神女媧煉無色石補天，女媧補天之後，用大法力將人間弱水聚集，並用五色石鍛鍊出天堤，防止弱水在此決堤危害人間。這就是天河原身。
其後，玉帝在太上老君的支持下上位，號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上掌三十六天，下轄七十二地，掌管神，仙，佛，聖，人間，地府一切事。並有金闕四御輔助，北極四聖佐護，神霄九宸大帝拱衛。
玉帝將弱水劃為天河，並成立天河水軍看護上古大神女媧所留天堤，令天蓬為元帥，統轄十萬天河水軍看護天河，不得有誤。
數十萬年來，弱水無時無刻不在衝擊天堤，意圖逃離。直到後來天蓬出現后，安撫弱水，近千年來，弱水的衝擊漸漸勢小，直到停止衝擊天堤。
天堤雖是上古時期大聖女媧鍛煉，但歲月消磨，加之弱水數十萬年來的衝擊，天堤也漸漸支撐不住，隨時有崩塌跡象。
五百多年前，天蓬被貶下界，弱水發狂，天堤近毀，老君及時出現，才未造成天河決堤之事，使人間免遭劫難。
八戒走到天堤之上，看着天堤后的弱水，毫無波瀾，八戒轉過身，然後輕輕坐下，手掌一翻，釘耙出現在手裏，然後放在自己的身旁，道，“弱水，五百多年了，你過的還好嗎？”
聲音飄蕩在天堤之上，短瞬的寂靜之後，突然之間，天堤內的弱水暴動起來，浪花翻騰，呼嘯着擊打在天堤之上。
一個空靈的聲音帶着激動響起，“天蓬，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八戒低下了頭，伸手拉過釘耙，輕聲道，“是我，弱水，你看，上寶遜金耙，三界中也就只有我才有。”
弱水突然靜止了一剎那，緊接着，一股股水流衝擊到天上。砰砰砰——天堤用來壓制弱水的光幕被擊打的砰砰作響。
天堤外的一處觀察台，這裏能夠清楚的聽到天堤內的任何動靜。近幾百年來，弱水在天堤內毫無動靜，但觀察台卻從未斷過輪守，一人兩人，備有龍鱗鼓，天河弱水若有異動，即刻擊鼓。
今日原本平靜的弱水突然暴動，一股股水流衝天而起，擊打在天堤所形成的光幕之上。其勢之大，不亞於五百年前弱水瘋狂。
“不好，弱水暴動，快發信號！”
留守此處的兩名水軍頓時敲響了龍麟鼓，此鼓內部嵌有龍鱗，擊鼓之時，其聲如龍吟響徹天地，可將信號迅速傳遍天河內部。
鐺鐺鐺——龍鱗鼓被敲響，一陣陣奇特的龍吟聲響起，傳遍天河內部。
“是龍鱗鼓，弱水暴動，快，吹起集結號角，聚集水軍各部，趕往天堤！”有人聽到這鼓奇特的鼓聲之後，立即下令道。
嗚——沉悶的號角聲在天河中央點將台響起。留守天河內部的諸水軍紛紛拿起武器，趕往練兵場。
不多時，留守在天河的四萬水軍迅速在練兵場上集結完畢。“觀察台傳出龍鱗鼓聲，說明弱水暴動，元帥和凌將軍皆不在，我天河六萬精銳皆被陛下調走。”
練兵場上的點兵台上，一個將軍大聲道。
“諸位都是水軍，規矩和那些漂亮話我就不說了，實在是事出突然。弱水沉寂數百年不動，今日暴動，其勢之大，諸位皆知曉。元帥不在，但我等不能落了元帥威名，今天我們要讓天庭其他諸部知道，天蓬手下無庸人！”
“誓於天堤共存亡！”練兵場上，四萬水軍怒吼道。
“誓於天堤共存亡，我的這些兄弟都是好樣的啊。”八戒聽着遠處練兵場上的怒吼聲，低聲喃喃道。
“出發！”將軍手持令旗一揮，四萬水軍騰空而起，就要奔着天堤而去。
“風將軍，等一下，末將有要事稟告，莫要去往天堤，莫要去往天堤！”就在這時，練兵場外，一個聲音急切的響起。
風將軍聽到此言，頓時怒斥道，“陸銘，天河弱水暴動，倘若決堤，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陸銘急忙駕雲衝到點將台下，抱拳行禮，恭聲道，“風將軍，天河弱水不會決堤，今日弱水暴動，乃是元帥回來了，此刻應該正在天堤處，所以弱水才會暴動！”
聽到此言，風將軍一愣，隨後身影一閃，雙手抓住陸銘的衣襟，急切的問道，“你說什麼？元帥，元帥他回來了？而且此時正在天堤？”
陸銘點了點頭，“元帥今日前來的天河，適才在天河門口和末將相談，元帥表示想去先看看弱水，其後再來練兵場。”
風將軍鬆開陸銘的衣襟，嘴裏赫赫了兩聲，想笑卻笑不出來，本來已經騰空而起的四萬水軍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也在空中落了下來，人人臉上都帶着激動，消失了五百多年，去保唐僧取經的元帥，今天終於回來了嗎？
風將軍轉過身去，悄悄的抹掉眼淚，略帶顫抖的聲音響起，“元帥，真的是您嗎？真的是您回來了嗎？我是風桓啊，真的是您回來了嗎？”
八戒聽到這聲音，嘆了一口氣，五百多年了，自己這些兄弟還都在，而且還記得自己。
“是我，本帥天庭天蓬元帥，西天佛門座下凈壇使者，兄弟們，本帥回來了！”八戒抬起頭來，高聲說道，並用大法力加持，響徹整個天河！
聽到此言，練兵場場上，突然一陣沉默，緊接着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哈哈哈哈哈，元帥他回來了，元帥他終於回來了！”
“凌將軍沒有騙我們，元帥他真的回來了，我們等了五百多年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聽着練兵場上的一陣一陣歡呼聲，八戒笑了笑，道，“你看看你這聲勢，搞的我那幫兄弟差點都要以為你衝出天堤了！”
八戒身後，弱水還是不斷的在翻騰。然後一道浪花翻起，一個女子出現在其中，可是下半身還是水流，她就那樣站在弱水中央，看着天堤上的那個背影，看到了那柄釘耙，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那老頭果真沒騙我，我看你身披袈裟，果真是去保取經人去了。可是你為什麼不提前給我說一聲就走呢？”弱水空靈的聲音響起。
“事發突然，我來不及給你告別。可沒想到你反應會這麼激烈，當年為了逼我現身，險些沖毀天堤。”八戒盯着天堤之上的裂紋說道。
“我在這天堤之內受制數十萬年，你可知這空虛之苦？而你卻不辭而別，讓我孤身一人在此，我為何不能崩毀這天堤去尋你？”弱水略帶薄怒的問道。
“唉，”八戒嘆了一口氣，“你還是太偏激了。當年我被貶之事緣由你是知道的吧？所以你才會發狂，欲要尋我。”
弱水蹲下身來，雙手抱住自己顯化的雙腿，在這萬千弱水之中顯得如此單薄。
“是，我知道，當年你說你願陪我，我才放棄了想要衝出去的想法？可你為何要去招惹那嫦娥，棄我而不顧？”
“是，我當你承諾陪你，可是嫦娥之事，我說我有苦衷，而且不能明說，你可信？”八戒悠悠說道。
“我信。”弱水抬起頭來，“當年那老頭來時明為鎮壓，其實是和我約談。他告訴了我真相，所以這五百多年來，我一直沉寂，等的就是你回來的這一天。”
“天蓬，你回過頭來，我想看看現在的你。”弱水走到天堤旁，望着八戒的背影說道。
“我怕我現在這樣會嚇到你，我已不再是當年模樣了。”八戒低下頭，失落的說道。
“你覺得我會在意嗎？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削去頂上三花，被貶下界，等候了五百年去保唐僧取經，功成圓滿，你做了佛門凈壇使者。當日你覲見玉帝接受天庭封賞，其後就返回下界，你是在躲我吧？”弱水悠悠的說道。
“是，我是在躲你，我雖然被恢復天蓬之位，可我如今模樣，如何面對你？你不在意，可我在意啊，我如今皈依佛門，乃是如來座下弟子，我不能誤了你啊！”八戒道。
“西天那些賊禿驢到底把你怎麼了？你回答我！”弱水的聲音突然變的尖銳起來，身後弱水波濤洶湧，其勢之上，似乎要決堤而出。
“唉，”八戒站起身來，手持釘耙，緩緩的轉過身，看着如同天仙一般的弱水，自嘲道，“如今我這般模樣，如何許你終生？”
弱水愣了一下，看着大變模樣，肥頭大耳的八戒，伸出一隻手想要摸一摸八戒的臉龐，八戒退後一步，躲開了。
“告訴我，是天庭還是西天那幫禿驢把你變成了這般模樣？”弱水看着退後的八戒，收回了手，平靜的問道。
在其身後弱水平靜五波，可是八戒感覺到在弱水深處有着一股強大的力量在積聚。如果這股力量釋放出來，恐怕今日弱水肯定能衝破天堤束縛！
“和天庭，西天沒有關係，是我自己錯投了豬胎，變成如此模樣。所以我才躲着你，不想讓你看到我這般模樣。今日我本打算來天堤看你一眼就走。但我聽聞你在五百年前就以有了可以衝破天堤的力量，我放心不下你，才來次與你相談。”
八戒上前一步，誠懇的說道，“弱水，你若衝破天堤，影響的可是人間眾生。我佛慈悲，我不想你為我而枉造殺孽，弱水，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啊！”
“哈哈哈哈哈，”弱水大笑，“好一個我佛慈悲！天蓬，你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西天禿驢的取經之事你以為是為了芸芸眾生嗎？取經歷經幾世，你比我更清楚，而天庭這幫雜碎，為了西天傳教，不惜下放你，讓你落的如今模樣。”
突然之間，弱水爆發出強大的威勢，整個水面開始上漲，浪花水柱騰空而起，弱水尖銳的問道，“天蓬，若我今日為了你衝破天堤，水淹凌霄殿，你會阻止我嗎？我問你，當日承諾你是否出自真心，我苦等數十萬年，是你第一個走進我的世界。可如今你卻因為西天那幫禿驢的狗屁取經變成這樣，我不服！我不服！天蓬，切容我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弱水頓了一下，聲音恢復平靜，漫天浪花和水柱落回，悠悠問道，“天蓬，你愛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