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燃燒到黎明(下)
“該死的!”戴納·哈里上校將手中的帽子狠狠地摔到地上,“誰***能告訴我!這些克斯坦渾蛋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作為艾什伯城的最高指揮官,戴納如今的樣子可不如他平時的形象來得從容。
平日裏總是梳得閃閃發亮的頭髮像是雞窩一樣翹了起來,這位從辦公室坐上來的團長大人的軍裝上也難得地染上了灰漬。
站在一旁的惟一一個克斯坦人戰戰兢兢地說道:“大人……剛才爆炸的地方應該是一號地鐵隧道……從城市裏那些賤民的喧囂聲來看,貴部的軍隊大概已經全部犧牲了……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戴納瞬間眼睛就紅了:“全部?!不可能?!我怎麼可能失敗!?我明明還有一個團的軍隊!只要等援軍抵達——不不!只要有轟炸機或者山西頭的那個飛行大隊……對!沒錯!飛行支援!”
抓着那個克斯坦人衣領吐沫橫飛地對着他咆哮的戴納,忽然撒開了被噴了一臉口水,嚇得腿腳發軟臉都白了的克斯坦人的衣領,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自言自語地抬腳就想往矮丘下走去。
結果他忘了這矮丘有多陡,一腳踏空,頓時就拿不住重心了,連站在一旁的警衛兵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拉住他,整個人就像個圓桶一樣往山下滾了下去。
“唉呦!唉呦!哎呦呦!”
戴納從山坡1百多米高的地方筆直地滾了下來,直摔了他個七葷八素,整個人滾到山下還繼續滾了十多米,等停下來的時侯整個人趴在地上,差點就爬不起來了。
在下面不遠處候着的一幫子情報人員頓時全都慌了,七手八腳地圍上來,把戴納上校扶了起來:“長官!長官沒事吧長官?!”
戴納狠狠地喘了兩口,這才沒背過氣去:“**!從那麼高的地方滾下來能沒事嗎?!沒事的話你去給我滾一個看看!?”
圍着的文職軍人頓時沒人敢吱聲了。
戴納呻吟着揉着自己的桶粗的腰身,想起來事態緊急,也來不及罵人,忍着痛苦,張口問道:“嘶……狗叉的,無線電恢復了沒?”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跟這位有名的三不管上校解釋電磁輻射耦合,全波段噪音覆蓋,電磁感應與電磁兼容性之類的原理。
終於有人藏在人群中,怯生生地小聲說道:“長官,大部分電子設備都被燒了,要修好的話還得等好久。但是即使修好了,沒有破壞干擾源的話,還是會燒的……”
戴納氣得三屍暴跳,感覺這些人都蠢得不得了:“那就給我去把干擾源找出來啊!?”
於是又有人說了:“如果設備不修好的話,我們就沒法找啊?”
“……&(%&%¥&”
戴納感覺兩眼發暈……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街道口,一輛越野機車車輪打着滑“轟”的一下飛了出去,騎在車上的士兵飛出去老遠,但很快就翻身爬了起來,也顧不得滿身的擦傷,一踉一蹌地向著營房的位置走了過來,不等哨兵上前阻止他,他就一下子喊了起來:“戴納上校!來視察電子情報部隊的最高指揮官戴納上校在哪?!”
剛緩過氣來的戴納,壓抑住心中突然湧起的強烈不安感,皺了皺眉,高聲應到:“我在這裏,你屬於哪個部隊了,出什麼情況了?”
團團圍着的人們讓出了一條道。w/w/w/.xiaoshuoyd/.c/o/m首發
“長官……不好了長官……游擊隊炸了地鐵隧道,兩個營……沒一個人活下來,而且游擊隊趁着指揮部兵力空虛,已經將埃爾維斯長官他們圍在裏面了!我是通知水廠駐軍回來,遠遠地看到情況不對,這才從游擊隊的攻擊下逃了出來!”
面臉的血痕,士兵泣不成聲地說道。
戴納眼前一黑,覺得——
天,真的塌了。
為了完成軍盟戰略中,在共和國西部,形成對共和國的軍事封鎖線,克斯坦國的控制權是軍盟勢在必得的。而當艾什伯這個重要的交通樞紐被游擊隊控制,那麼軍盟絕對是不甘心將其交給游擊隊控制的,而一旦軍盟發動攻擊,那麼等待着像他這種軍盟被俘人員的後果,只有野蠻無比的祭旗。
即使按照最好的情況估計,迫於軍盟內部諸國的民間輿論壓力,軍盟按兵不動的話,等到游擊隊這邊主動提出交換俘虜或撤出克斯坦之類的要求,如果軍盟不答應的話,作為艾什伯城最高指揮官,游擊隊殺俘虜來泄憤與恐嚇時,在所有被俘人員中選中他的可能性也是最大。
一下炸開了鍋的人群中,有人在搖晃着他,他回過神來,看到他忠心的衛兵因為沒能扶住他,而一臉愧疚地看着他。
然後他看到了躲在人群后的那個卑微的小人物。
戴納沖了過去,一把將那個克斯坦人抓了起來:“你肯定熟悉這附近的地形!帶我們逃出去,否則我就告訴游擊隊,你就是那個將‘電纜通道’的位置告訴我們的人!”
戴納·哈里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大人物,雖然沒有那些軍長,司令來得了不起,但是相對於那些在社會底層掙扎的小人物,他可以很肯定地認為自己是個大人物。
只是,有些事情,直到眼前的時候,你才會發現,所謂的大人物,有時,也不得不依靠那些卑微的曾經不屑一顧的小人物,才能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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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腳下傳來隱隱的震動,隨即從大約5公里遠(計算從看到閃光起,爆炸聲抵達的時間)的地方,傳來一聲即使隔了那麼遠也能聽得清清楚楚的轟天巨響后。
葉涵羽感覺自己現在無論再看到什麼,再聽到什麼也無所謂了。
然後直到走在前面的林立國一梭子掃倒街對過突然冒出來的軍盟士兵,賈傑世一榴彈過去炸翻一片人,葉涵羽才知道後悔。
他摸着大腿上突然傳來鈍擊感的地方,眼淚遲疑了一下,嘩地一下就流出來了——
老天爺,我錯了!我再也不裝逼了!
疼死爺了!嗷~~
葉涵羽應聲而倒,已經在槍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就一頭鑽進了路旁小巷內的齊達凡,回過身看到躺在街道行人路上,捂着腿傷疼得滿頭冷汗,死死地咬着嘴唇不吭一聲的葉涵羽,二話不說,從肩上甩下他的寶貝箱子,就冒着漫天對射的彈雨,衝到葉涵羽身邊把他拖進了街角。
看到齊達凡將葉涵羽拖了過來,一槍端掉對方一個剛剛冒頭的士兵,王資峰一腳跺了齊達凡個踉蹌:“你媽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還不等被踢蒙了的齊達凡回過神來,王資峰不顧自己身上還背着艾鵬的裝備,左手端着SZBU,用右肩一把架起葉涵羽,嘶吼着——
“撤!撤!敵人太多!地形太空曠!壓過來完了!向路過的十字路口轉移!去剛才那個歌劇院!”
缺少了SZBU的壓制,對方的槍榴彈也終於射了過來,街角瞬間便被榴彈炸得面目全非,碎石亂濺,遮蔽了雙方的視線。
在敵人槍榴彈“嘭”地一聲悶響,射了出來的時候,斷後火力壓制的賈傑世與多米也毫不猶豫地一個后滾,翻身逃出了槍榴彈的爆炸範圍。
少了兩人的壓制,眾人原本所在的那塊街牆瞬間就被密集的槍榴彈與穿甲彈佈滿了。
爆炸連成了一片火海,密集的槍聲根本就無法聽清究竟是雙方誰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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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身黑色焦痕的戴納,惡狠狠地掐着克斯坦叛徒的脖頸,想要掐死他:“**的不是向我保證過這條路絕對沒問題嗎?!怎麼會碰上共和軍的正規軍的?!”
克斯坦叛徒拚命掙扎着,尖叫着,從嗓子眼裏擠出斷斷續續的話語:“啊!大人……大人……啊!……這條街道……的確是……啊!……不通向大路的啊!”
戴納鬆開手,肥胖的身子老當益壯地一腳將身形瘦弱的那人踢了個踉蹌:“那你說是怎麼回事!?”
克斯坦人不敢浪費這個機會,用他最快的語速咕咕嘟嘟地說道:“大人大人,這附近的確是沒有通向山口的道路,我原本估計,即使遇敵我們遇到的也是那些我所不知道的少數游擊隊的駐守人員而已。所以說,既然我們在這裏遇上了小股的共和正規軍,那麼他們一定是那些被打散,從我們要去的那個山口摸過來的機降兵殘部!”
戴納想了下,覺得有道理,不過他還是黑着一張臉,踢打着可憐的克斯坦人,發泄着怒氣,“**的原本說不可能遇上敵人,現在共和正規軍打過來后,你才告訴我不僅僅是正規軍,還有艾什伯這些王八游擊隊也有可能遇上,你想死是不是?!”
克斯坦人被踢得到處跑,哎呦哎呦地連連告饒“大人!我錯了!我錯了!”
看到戴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他才縮在地上,哭訴着:“大人,我不是不想說,而是遇上這兩種情況的幾率真是太小了啊,我只是沒想到那麼小的幾率也有可能發生啊!而且,即使遇上這兩種敵人,他們的人數也不可能太多,以大人的部屬的強大實力完全可以無視的!”
戴納打了人,也稍稍消了消氣。整理了下恐懼的心情,聽到克斯坦人的馬屁,覺得說的沒錯,心情復又高昂了起來,撅起他的肥屁股,命令到:
“所有人聽令!繼續前進!把那些膽敢冒頭的黃皮猴子都給我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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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重傷,1人腿部中彈,6人完好的機降兵小分隊,趁着雙方的視野被爆炸所遮蔽的時候,飛快地向後方撤出了大約300多米的距離。
雖然說是飛快,但是因為葉涵羽的拖累,最先撤退的齊達凡與王資峰,反而最後才抵達約定的位於一處山坡上的古典歌劇院。
幾乎是一進歌劇院被整個打碎的大門,架着葉涵羽的王資峰就一頭栽到地上,雖然他累得吐沫星子橫飛,氣喘如牛,但還是掙扎從嗓子眼裏將話擠了出來:
“呼……走……呼…去後門……不要停……敵人……馬上……就追上來了!”
說完,就勉強着站了起來,想要再拉起葉涵羽來。
卻沒想到,葉涵羽一把打掉了他伸過來,累得在微微打顫的右手。
葉涵羽抬起頭,墨黑色的眼瞳,在門外路燈閃爍的微光中,緩緩地掃過端着WCIO警戒地看着十字街口盡頭的賈傑世與多米,掃過將手中的K-7機槍遞給白岐伯,換過他,將艾鵬背到身上的林立國,再看着一臉愧疚地看着自己的齊達凡,最後,盯着眼前顫抖着幾乎什麼時候都可以直接摔倒在地的那個男人,輕輕地說道——
“上士,別管我了,這樣下去……大家都活不了。”
王資峰愣住了,然後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們機降兵不在最後一刻,絕對不會放棄戰友。”
葉涵羽微微苦笑了下,“上士,真的別管我了,我的大腿動脈已經被打穿了,你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有活下去的可能么?”
王資峰沉默了,他看着葉涵羽用厚厚的幾層醫用紗布,從根部將大腿綁得緊緊的,接過他遞過來的士兵牌,突然就哽咽了:“你媽的……”
王資峰把身上可以發射火箭彈的導彈發射器卸了下來,撇過頭,看也不看眾人,命令道:“白岐伯,把K-7和所有的子彈都留下來,我們走!”
“上士!我也留下!”齊達凡噌得一下就站了起來,“如果不是我提議去破壞敵人的無線電,大家也不會被他們報復性地追上來了!”
“**還嫌事不夠多麼?!**個活人跟死人爭什麼?!給我滾過來!”
王資峰轉身揪着齊達凡,終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齊達凡一邊哭一邊走,靠在門邊的賈傑世與多米撤走時,經過葉涵羽的身邊,一人輕輕地拍了一下坐在地上的葉涵羽的肩膀——
“交給你了,夥計。”
“交給你了。”
白岐伯將K-7放了下來,接過葉涵羽遞給他的WCIO,默默地敬了個軍禮。
只有林立國,在將身上的彈鏈卸下來的時候,眼神異常的複雜。
直起身來,他突然嘆了口氣,有些像是想通了,又有些像是解脫了,或者兩者皆有:“既然你是這樣決定的,那麼我也只好尊重你的決定了。”
然後背着艾鵬,頭也不會地最後一個撤離了。
葉涵羽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下。
果然,還是瞞不過他么……
葉涵羽看着十字街道盡頭,隱隱露出的穿着軍服的人影,雖然腿上的血並沒有真的流那麼多,但是腦袋還是不由得有些暈眩。
趴到地上,葉涵羽搖了搖腦袋,不慌不忙地將發射器與火箭彈頭放到身邊最順手的位置,然後將所有的10.6mm彈鏈全部連了起來。
將腦袋靠到k-7的槍托上,在歌劇院門口的若隱若現的陰影中,他將准心對準了緩緩摸過來的軍盟士兵。
“最後,讓我來為你們送行吧。”
“英雄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