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徒增煩惱
“夫人真厲害!他們的事你怎麼全知道?”容婉不明所以,感嘆蝶戀與淳于譚一樣都有着軍事大才,讓她好生佩服。
獨孤如願卻陷入沉思,他猜得沒有錯這一切都是侯景在暗暗謀划。從獨孤羅落在他手上那天起,他就在謀划這一切,不!也許更早,甚至玉兒與自己隨蕭辛子避禍江南也都是這些計劃中的一環!
獨孤如願默默握緊了拳頭,他承認他輸了一招,但現在,真正的爭鬥才開始。
“侯景實在太陰險,可汗若答應他的謀划,最後也只是為他人做嫁衣,甚至葬送了柔然。”淳于譚見獨孤如願眼神凌厲,趕緊替阿那瓖解釋。
獨孤如願看向蝶戀,“玉兒,我絕不讓你成為他們的棋子!”
淳于譚一聽,將目光投向獨孤如願,想了想說道:“將軍還是先帶玉兒回公主府吧!既然禍從此地起,那也該由此地結束。”
獨孤如願擁着蝶戀,似乎也被他一語點醒。蝶戀旁若無人的看着他,這一刻,他終於走出了荊州的失敗,再次成為了往昔那個縱橫睥睨的獨孤如願,因為他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散發出了自信和豪情。
此時那朝陽也終於躍上了半空,綻放出萬丈光芒,似乎也要將所有的陰霾都蒸融得一乾二淨。
“咳咳!”
淳于覃低低地咳嗽了一聲,將蝶戀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說道:“玉兒,可否借一步說話?”
蝶戀點頭,跟着淳于譚默默走到一邊。
“兄長是有事要交待我嗎?”
淳于覃歉疚地搖頭,“自然是因為可汗,獨孤將軍與他勢同水火,此事你知曉便行!”
“可汗?”蝶戀皺起眉頭。
淳于覃看了一眼有意避開的獨孤如願,壓低聲音說道:“可汗很有可能答應了侯景,用一萬精騎換回獨孤羅。雖然他沒有對我說,但柔然很多事務都是我在負責,馬匹的調配逃不過我的眼睛。”
蝶戀始料不及,被他的話怔住半天才回神,阿那瓖找侯景不僅僅是為了那三分天下的計劃?或許從頭到尾他只是想用戰馬換回她的兒子?
“玉兒,這麼多年來,可汗都未曾放下你,你與他的情感糾葛也實在不需要我這個旁人來指手畫腳,不過,他到現在都未有娶妻生子,仍在默默痴心守候着你!”
淳于譚說著,淡淡地嘆了口氣,“你就是他的軟肋,那侯景又何嘗不知?侯景這小人難道會信守承諾?到時候非但不歸還羅兒,必定會害得可汗折損精兵良將,最後一無所有!”
蝶戀聽了默然無語,愣愣的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去吧!你既然是獨孤如願的妻子,我說這些也不過是徒增你的煩惱罷了!”
………
西豐候府的清晨是非常忙碌的,數不清的僕役早早的就開始了一天的忙活,以保證蕭正德最舒適的生活。
淳于冰倚着柱子在侯景的房門外站了一夜,直到晌午都不敢挪動一下。她時不時捂着口低低地咳嗽一兩聲,就怕吵擾到屋子裏的人。
侯景房間內的燈也亮了一晚,阿那瓖從昨夜便進去了,蕭正德當然也在。但等淳于冰回來的時候,看見那蕭正德摟着美婢回房睡覺了,只剩下阿那瓖和侯景在房間內談了一晚,至於說些什麼,她卻不在意。
她現在很累,也很餓,當然也很痛!
獨孤如願毫不留情地一擊傷得淳于冰很重,此時其實最需要的就是休養調息,但她卻想先見一見侯景。
“該死,主上一定會責罰我!”
淳于冰喃喃自語,看着屋檐上灑下的點點光斑,慢慢伸出手讓其中的一點光斑落在手心,感受着光斑帶來的點點溫暖,心裏想着,“責罰就責罰吧,反正又死不了!”
正發愣,房門突然開了!
阿那瓖走了出來,雖然看不見,但他感覺到有人,卻也毫無障礙地避開了淳于冰,問也不問一聲,便大踏步地往府外走去。
侯景自然跟在他身後,但也只是走到了門口。因為腿疾,他不太愛在外人面前行走,見到淳于冰站在門外,臉色沉鬱!
“受傷了?”侯景眉頭緊皺,“又和誰動得手?”
“主上,我只是……”
淳于冰話還未說完,“啪!”一聲脆響,隨即她嘴角溢出了鮮血。
“你去招惹獨孤如願做什麼?你殺得了他嗎?”侯景收回了手,怒罵道:“你是怕他不知道我在金陵?你若是想壞了我的大計,我立馬剝了你的皮!”
“冰兒不敢,冰兒只是想去試探他一下!”
“試探?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去領水刑一個時辰,清醒清醒!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你自作主張!”侯景言語裏滿是厭惡地感覺。
“是,主上!”淳于冰暗自流淚,心裏默默罵道:“這世上沒有人是可以相信的,蕭辛子你給我等着。”
所謂水刑,就是蕭正德在院子裏挖了一個一丈深的池子,在池子地下插滿了尖銳的竹片后灌滿水,將受刑的人捆住雙手丟入池中。池水比人深,受刑之人會拚命游上水面,但雙手被縛無法爬出水池,最後力氣耗盡又會沉下去。沉到池底時,腳底會被鋒利的竹片扎刺,受刑之人吃痛,又會掙扎着游上了。數次往複,弄得遍體鱗傷,最後力竭下沉,被竹片刺穿身體死在水底。
侯景覺得看那些受刑之人浮浮沉沉很有趣,便也讓淳于冰受過幾次水刑,只是在最後關頭總會救她上來。今次也是一樣,侯景親手脫去了她的外衣,將她捆住雙手后推入了水池。
淳于冰本來就受了重傷,腦子有些渾渾沌沌,這突然一涼,反而刺激了她,整個人也清醒了許多,那濕透的衣衫包裹着她的身體,遠遠看去倒是與鮫人一般。
侯景則搬了把椅子坐在水池邊,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思索什麼。
“冰兒姑娘模樣倒挺像她,可惜臉上多了一塊疤!”
這時,蕭正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緊接着便見他豪壯的身軀出現在了侯景身邊,灼灼地看着水中的淳于冰。
侯景睜開眼,陰笑一聲,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蝶戀。
蕭正德見侯景只笑不語,立馬說道:“手下人犯了錯是該罰!只是我看着水還不夠涼,冰兒姑娘似乎還不太清醒。來人吶,去地窖取幾桶冰來倒進去。”
“主上!”淳于冰低低喚了一聲,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希望侯景能夠改變主意。
但侯景並沒有阻止,再次閉上了雙眼。
十幾桶冰塊被傾倒在小小的水池之中,池水瞬間變得冰寒起來,不一會兒,淳于冰的唇色就變得赤紫,體力也漸漸不止,接連嗆了幾口涼水,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慢慢往下沉去。
眼看淳于冰的腳底就要被竹片刺穿,突然一隻有力的手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將她扯到了水面之上。
淳于冰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睜開眼睛卻發現是阿那瓖站在她的身旁。
“可汗,你不是走了嗎?”侯景睜眼,見是出了府的阿那瓖折返,沉下臉說道:“我懲罰手下你也要管?”
阿那瓖將淳于冰拉了上來,將她手上的繩索解開丟給侯景,“你的事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她的命得留着,也當是為了蝶戀!”
“哈哈哈,看不出來,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有痴情的一面。可汗,你還真是不白瞎了這雙眼睛!”蕭正德看到阿那瓖一本正經的樣子,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絲毫沒有半點不悅,轉身離開。
而侯景聽了,慢悠悠地走到阿那瓖身邊,從他手中接過快要昏迷的淳于冰,一把將她懷抱了起來,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院落。剩下了阿那瓖一人,聽着那一池碧水中的冰塊,在微風的吹動下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