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番外:骨中刺(10)
這一刻眾人齊齊無言。
要是沒記錯的話,白日在大廳里閑談的時候皇上剛剛親口說還有三日時間。
彼時他的態度,可一點不像要馬上回京的意思。
這才過了半天功夫就變卦了?明天就要走?
怎麼回事?
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過什麼?
怎麼皇上說變卦就變卦?
璟王腦殼疼,末了還得跟蘇伯言討人情,“如此,事情還需麻煩蘇當家的,可否給我們定明日返程的航船?”
赤河內部是蘇伯言的地盤,他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身邊連個下人都沒得帶上,一行四人一個是皇上一個是女流一個是從未出過遠門的半大少年,剩下一個就是璟王自己,坐着輪椅的殘廢。所以跑腿定船的事情只能勞煩蘇伯言。
蘇伯言笑了下,“王爺言重了,待會我就着人去碼頭,定下明日返程的船隻應該能來得及,無需擔心。”
“多謝。”
昭帝冷眼瞧着兩人你來我往,哼了哼,揪住雲小寶起身回房,“今晚雲小寶就留下來跟我照應照應,半夜要是渴了,旁邊也得有個倒水的。”
雲小寶傻眼,又不敢掙扎,只能跟着走。
只是一直以來他都是被人伺候的那個,就算後來去了皇宮跟在皇上身邊學習,那也是有內飾太監服侍的。
皇上從來沒讓他倒過一杯水,這會子怎麼突然要他留下來干下人守夜的活?
他做錯什麼礙到皇上的眼了?
璟王跟璟王妃也只能眼睜睜看着皇上把兒子拎走,夫妻倆滿頭霧水,不明皇上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皇上半夜想要人倒水,蘇府也不是沒有守夜的下人,用得着特地抓着小寶幹活么?
“要不這樣,王爺王妃今夜也一併留下來吧,正好家裏還剩有空房,也省得你們跑來跑去的麻煩,明日去碼頭也方便些。”雲鳶歌出聲打圓場,“至於客棧那邊,一會我讓映冬跟伯安過去一趟,幫你們把留在那裏的行李物件拿過來。”
璟王夫妻對視一眼,點頭,“如此,我們夫妻就厚着臉皮叨擾了。”
……
客房那邊,雲小寶被揪了一路,進了房間才被放開。
瞪着皇上背影,敢怒不敢言啊。
“自己找地方睡,不許靠近床邊。”
昭帝吩咐一句,就自顧自躺床上歇息了,完全不管房裏另一個人要怎麼安排。
雲小寶環視過整個房間之後,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堂堂蘇府,那麼厲害的蘇叔叔的府邸,客房竟然簡陋得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一櫃之外,沒有一件多餘的物件。
床是皇上的。
他睡哪?
“熄燈,不許發出聲響吵着朕。”
“……”
雲小寶左思右想,頭皮快撓禿了都沒想出來自己到底哪裏惹了皇上不高興,以致於他這麼整治他,還獨獨對他用上了朕的稱呼。
“……皇上,您就算讓小寶死,也讓我做個明白鬼吧?今兒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您老不高興了?”最後小寶鼓起勇氣,小心翼翼詢問。
“朕說了,不許發出聲響吵着朕。明知故犯,記一過,回宮后掌嘴十下。”
“!!!”
後半夜,雲小寶將嘴巴緊閉,再沒敢發出丁點聲響。
但是他能確定,皇上絕對是在公報私仇!雖然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罪名是什麼!
……
同一時間,府中另一處宅院裏,有差不多意思的對話。
房間已經熄了燈,只是房中尚有喁喁低語,昭示房中人還沒睡下。
“公公,你說皇帝今晚是怎麼了?”雲鳶歌低問。
私下裏,她更喜歡喊他公公。
蘇伯言,“他的脾氣跟六月天差不多,說變就變,興許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無需在意。”
“你肯定在哄我。”
“我如何哄你了?”
“我感覺到的。”
“……是,我家公主有非同常人的直覺,跟狗鼻子一樣靈敏。”
幾乎話音落的同時,男子發出了悶悶的痛呼聲,不知是被撓了還是被咬了。
“公主想知道,奴才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說。”
“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你還……本宮聽着。”
“雲小寶沖熙兒磨了下牙,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
難以置信,雲鳶歌決定不信。
太驚悚了,她寧願昭帝是被別的事情惹着了才教訓小輩。
現在聽着他竟然貌似是在為自己女兒出頭,她怎麼覺得那麼害怕呢?
第二天去碼頭送行,出門前雲鳶歌就打定主意不帶女兒去,還特地留了映冬在府裏帶娃。
沒想到事情剛吩咐下去,轉頭就看到自己生的小鬼精,又掛在了昭帝手上。
“娘親,熙兒也要去送暴躁叔叔!”
雲鳶歌僵着臉笑哄,“碼頭風大,娘親跟爹爹去送行就行了……”
“不行不行,熙兒跟暴躁叔叔是有小秘密的朋友,朋友要走了,熙兒要送行的!”
昭帝,“朕已經答應熙兒送行了,君無戲言,咳!”
“……”所以,敢讓皇上君無戲言的,就是犯罪。
皇上,真有你的。
轉了下視線,雲鳶歌才看到昭帝身後還跟着個人。
是昨晚被揪過去守夜的雲小寶,半大少年此時萎靡不振,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幾乎佔據了半張臉。
“小寶,你這樣子……是不是一晚上沒睡?”雲鳶歌訝道。
雲小寶幽幽看過來,“夫人,客房沒有多餘的床啊。”
“哎呀,瞧我這記性,我把這個給忘了,怪我怪我。”
雲小寶眼神更幽怨了,他從十三公主的語氣里沒聽出半點愧疚。
行,他也是個聰明人,明白了。
送行隊伍不大,就是一輛馬車,車裏坐着雲鳶歌一家三口。
三口裏還有個吃裏扒外的,嘴裏一口一個暴躁叔叔。
站在碼頭,目送昭帝、璟王一行上船,船開始連了熙兒還把小手舉得高高的不停揮,“暴躁叔叔,記得我們的秘密哦!熙兒會保密噠!”
昭帝背手站在船尾,沒有朝小娃兒揮手,沒有應答,也沒有轉身回船艙。
河上風大,吹得人衣衫獵獵作響,那個人就那麼直直站在船尾望着這方,風將他的衣袍吹往一邊,顯出瘦削身形,也顯出他身上不經意瀰漫出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