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雲少年 第三章 師徒
探雲峰。
蒼雲三峰之一，宗內大多數長老洞府，都坐落於此。
與眾人告別後，言寧便隨着清虛道人一路飛向此地，在一片茂密的竹林處停下遁光。
翠郁竹林伴着微風，傳來一陣陣密集的沙沙聲響。
山崖上的瀑布飛流而下，落地成溪穿越竹林而過。
密林深處，有幾棟大小不一的閣樓隱於其中。
青竹軒。
便是清虛道人為師徒二人清修之地取的名字，樸實無華。
言寧不像其他弟子，擁有自己的洞府。從記事起，他便與師父住在一起。他在襁褓之中便被師父帶入山門，自幼便長在蒼雲宗。對着個嬰兒，從未有過子嗣的清虛道人也顯得有些為難，便把他托於關姓道姑撫養。
這也是關師叔和言寧格外親近的原因。
那時候師姐琴清，已經跟隨關師叔修行了一段時日。七八歲的年紀，也能幫着關師叔照看於他。要不然以關師叔的性子，很難想像言寧能無病無災的長到五歲。
五歲之後，言寧便跟着師父於此地修行。十餘年時間彈指一揮間，悄然而逝。當年的稚嫩童子，如今已然成長為翩翩少年郎。
入得閣樓，還未等坐定，言寧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對清虛道人說道:“師父，這是徒兒此次出門給您帶的‘九曲釀’和‘悟柳青’。”
說著，便獻寶似的拿出兩件東西遞給清虛道人：“這‘悟柳青’可是好東西，母樹就那麼幾顆了，采最新鮮的嫩葉製成，喝了能凝神靜氣，師父肯定喜歡。”
“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記得為師。回頭也送點到花谷給你關師叔。你走的這些天，她都遣人來問了你兩次了！”清虛道人接過言寧遞來的東西，微笑着說到。
“好的，回頭弟子親自送過去給關師叔。”言寧乖巧的點頭應答。
清虛道人將身體隨意斜躺在椅子上，又對言寧問道：“說說吧，你小子這次出去，都遇到了些什麼事情，講於為師聽聽。”
言寧仔細斟酌回憶了一番，便對清虛道人說起了此行經歷。從接人待物，到後面的改陣佈陣，一系列林林總總的大小事務，都逐一不漏的交代了一遍。
“你有這樣的想法是不錯的。須知陣法一道，千變萬化。但是萬變不離其宗，說到底還是運用各種手段控制天地靈氣為己所用，只是手段各有不同而已。在原來廢棄的陣法基礎上施以修復，改頭換面。既能保住陣基，還能套用一些原來陣法的威勢，也算是有了一些新意。”清虛道人聽完后眼藏讚許，做出了評價。
見言寧有些自得表情，緩緩起身說道：“只是在陣眼和陣器二者之間相連的處理上，還顯出有些生澀。”
只見他一面說話，一面單指在空中看似隨意的勾勒出幾根線條，這些由法力所組成的線條相互串聯，竟然有靈力在其中流轉。之後手掌向下一翻，空中的圖案便隱入腳下。
指了指腳下，繼續說道：“須知陣法一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陣勢一起，虛實之間相互結合，這才是一道合格陣法該有的品相。什麼時候你能做到這一步，便是摸到大師的門檻了，徒兒切莫自滿，還需繼續努力！”
話音剛落，清虛道人足尖對着地面重重一點，原本隱入地下的圖案靈光閃現，一層薄薄的護罩，便出現在了腳下。
師父竟然在不藉助任何外力的情況下，僅僅憑藉幾根看似簡單的法力絲線，就組成了陣法！雖然只是最為簡單的五行法陣，但這可是無中生有，融入天地大勢的超凡手段啊！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言寧被這清虛道人的這一段演示驚得目瞪口呆，剛才那一絲得意神色早已煙消雲散。師父那份舉重若輕，渾然天成的氣勢，更是讓他心生嚮往，欽佩不已。
半晌過後，言寧才從這份震驚中清醒過來，躬身受教說道：“多謝師父指點，徒兒定會繼續努力，不負師父期望！”
清虛道人點頭頷首，繼續說到：“你的‘承雲真經’與‘無垢神念訣’修鍊得如何了?”
說到這功法，能被冠以真經二字的，莫不都是傳承有序的功法。最起碼也是能從鍊氣一路修鍊到元嬰的功法，方能稱之為真經。
言寧自五歲起開始鍊氣，由於其本身就是異常罕見的雷靈根，清虛道人便耗費了巨大代價，為他尋來了‘浮光雷經’供其修鍊。
此功法傳承久遠，威力巨大，最是契合雷靈根修士。
當年同樣是雷靈根的浮光上人，憑藉此功法一路修鍊至元嬰大圓滿境界，能力敵兩位同境界大修士不落下風。震懾南域，難有敵手。
除了傳說中的化神修士外，便是這天地間最強幾人之一。
最初言寧修鍊此功法，也是一日千里。但是修行到鍊氣三層快要進階時，突然全身真氣不受自控的亂竄。無數雷電密密麻麻的將他包裹在其中，顯得異常詭異，四周靈氣更是瘋狂湧入其體內。
與此同時，在他身體裏一股暴虐之氣逐漸噴涌而出，猶如一頭被困的凶獸，肆意散發著凶戾之氣，就要掙脫束縛。眼中閃過的寒芒不帶一絲神采，讓人看得心悸。
好在清虛道人及時出手，壓制住這股暴虐的氣息。一番探查下來，也並未發現任何不妥之處，有些不明所以。
甚至為此還驚動了自己的師傅，也是如今蒼雲宗元嬰期的太上長老，得出的結論也只歸咎為體質原因造成。至於是何種體質，確是沒有具體的說法。
唯一能肯定的是，這種古怪體質與‘浮光雷經’並不契合。
不得已之下，清虛道人只好讓言寧改修他的功法‘承雲真經’，作為蒼雲宗傳承最久的幾種功法之一，其講究的就是循序漸進，中正平和，深諳道家真理。
言寧改修‘承雲真經’后，就再未出現過之前的詭異狀態。只要是平日裏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出現巨大波動又或者極度憤怒的情況，便不會刺激到這種古怪體質顯現。
為了能讓言寧更好的控制情緒，清虛道人同時還傳下了一門叫“無垢神念訣”的功法。
這是他早年間在外遊歷時，獲取的法訣殘篇，總共只有前兩層口訣。此法訣講究的就是凝神靜氣，以自身識海為母胎，溫養神念成長，對於修士修身養性，穩固心智大有裨益。
眾所周知，修士想要進階，法力的精進與心境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簡單的來講，就是你只有深刻領悟到了當前境界所帶來的變化，才能更為有效的運用自身法力。
就好比俗世間一個乞丐，突然之間一夜暴富，卻不懂得財富是如何創造而來，大都會揮霍一空，重新變得平凡。如果不能理順兩者之間的關係，那麼在之後的修鍊中將會引來無盡的困擾。輕者走火入魔，境界跌落；重者經脈盡毀，淪為凡人。
而這“無垢神念訣”不僅能溫養神念，還能穩固心境，當真是玄妙非常。要知道在修仙界，能增長神念的功法，無一不是那些頂級大勢力的不傳之秘。
可以說言寧的修為能有如今這般成效，和這無垢神念訣密不可分。
“‘承雲真經’修鍊到完了第四層，但是感覺運行起來頗有些生澀。至於無垢神念訣還是老樣子，第一層修鍊完畢以後就再無精進了，平時也就是反覆熟練。”言寧答道。
聽了言寧的回答，清虛道人點頭說道：“你才進階築基不久，生澀是難免的。等到能熟練運轉之時，也就離築基初期頂峰不遠了。至於無垢神念訣，切勿生疏，要勤練不墜！等你以後結丹了，自然能修鍊第二層。切記此功法不可外傳，否則這齊國的修仙界，將再無我師徒二人的立足之地！”
言寧見師父說得如此鄭重，連忙點頭表示銘記在心。
“你此次出門恐怕不會像以前幾次那樣簡單，如今越國幾個魔門在麗水郡攪動風雨，還不知道有多少人事牽扯其中。為師有兩點要求你務必記在心中！”清虛道人鄭重的叮囑道。
“其一：為人處事務必要做到中正平和，不違本心；戒驕戒躁，先省己再度人。其二：遇事沉穩，切勿冒進。若遇強敵，莫要擺出一副你死我亡的樣子，打不過就跑，留的小命在才能有機會實現豪言壯語！”
言寧見師父說得如此嚴重，有些神色凝重的問道：“師父放心，徒兒定然謹記師父叮囑。只是這情況當真如此嚴峻了么？”
清虛道人則面帶憂色的答道：“從目前傳回來的瑣碎消息來看，這一次麗水郡三大修仙家族莫名其妙的與邪月門打成一鍋粥，雙方都死傷無數。三大家族向我五派求援，魔門那邊七曜谷和問情宗也突然加入，更讓形勢緊張了幾分。”
“所以這次宗門才派你們幾人先行，一來對你們幾人也是一種歷練，二來可以盡量的打探一些情況。不然到時候宗門的人一頭全扎進去，再想退就難了。搞不好又是一場正魔大戰，上一次已經是數千年之前，教訓慘痛啊！”
“難道三大修仙家族前來求援，沒說明為何邪月門突然殺入麗水郡？”言寧不解的問到。
清虛道人輕笑的搖頭說道：“前來求援之人，說是因為黃家一個築基修士，殺了邪月門長老的一個嫡系後人，便引來了邪月門的瘋狂報復，欲滅了黃家為其後人報仇。三大家族同氣連枝，聯合奮起抵抗。這樣的說辭，誰能相信？”
“魔門之人向來行事跋扈，對於利益爭奪更是不擇手段。會為了一個區區後人，舉一門之力報復么？雖說修仙家族依附於宗門，平日裏上供不斷，關係如附根之藤。但畢竟不是一家人，宗門也不會為了他們，平白無故的投入花了巨大心血培養出來的修士去送死。”
“咱們修行說到底還是一個字，爭！與天爭!與人爭!為師時常告誡你謹守本心，便是要你明白，為何而爭！如何去爭！只有明白了這樣的道理，你以後的路才能走的下去，明白了么？傻小子！”清虛道人面色慎重的盯着徒弟，意味深長的說出這一番話。
言寧有些恍惚的聽完了師父這一番教誨，突然間覺得有些難以接受。這與他平時看到和學到的東西，大為不同。
這確實也難為了他，畢竟自從修鍊以來，師父就給了他真傳弟子的身份，讓他受到無數同門的羨慕景仰。憑藉著自己出眾的資質和悟性，很快便成為了同輩中的佼佼者。修鍊至今一路順風順水，從未有過什麼坎坷經歷。以他在宗門出眾的表現，從來就不需要為修鍊資源發愁。
加之同門的師兄弟和長輩，都對他向來都是愛護有加。可以說一直以來，言寧都處於蒼雲宗弟子的最頂層。對那些蠅營狗苟的爾虞我詐，並沒有什麼機會接觸，更不用說修仙界最殘酷的那一面了。
而宗門裏的那些內、外門弟子，一天到晚都為了靈石和貢獻值來回奔波。將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賺取資源，再拿這些資源去換取丹藥，法器這些能增強實力的東西，期間還不能耽誤了修鍊。
這時候資質和背景，就成了一條橫在這些弟子中間的嚴重分水嶺！能越過的，才有資格繼續追求修仙之路。宗門裏的優勝劣汰只是沒有外界來得那樣殘酷，至少給了那些淘汰下來的弟子一個喘息之機。
所以，要尋得一條合適自己走的路，何其艱難！
至於那些散修，用刀光劍影、朝不保夕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最起碼一般的宗門弟子還能通過努力去獲取功法，丹藥這些東西。而他們卻只能自己摸索打拚，殺人奪寶，親人反目者比比皆是。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這些散修中也偶有修鍊有成者，都是些驚才絕艷之輩。
清虛道人看着有些神情恍惚的弟子，怕有些過猶不及，於是憐愛的說道：“好了，你也不用總往壞處想。為師告訴你這些的目的，只是提醒你莫要輕信於人，遇事總要有幾分自己的主見。徒兒只需記住凡事謹守本心，無愧於心便可!”
“去找你那幫狐朋狗友去吧，應該也等你半天了。記得出發前來為師這一趟！”清虛道人笑着對言寧擺擺手，便不再繼續說教。
言寧本想再說些什麼，見師父談性已止，有些心不在焉的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