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迷路

21.迷路

酉時,夕陽西沉,殘陽如血。

初秋最美的,不是那風中的秋風葉舞,而是夕陽西下。那挾帶着紅色的餘暉於天空上慢慢落下,將天地襯托得美輪美奐。

“小友,此時天色已晚,咱們需儘快趕過去。”

“哦。”

荒草萋萋的崎嶇山路之上,兩個書生一前一後,謹慎行走在荒山野嶺間。一路走過,周圍荒草叢生,渺無人煙,給人一種孤寂憂傷的感覺。

昨日偶遇那蜘蛛妖魔,今晨處理掉怪物屍體。兩人都覺得睏乏至極,沒了猙獰怪物的屍骸,天色也已經大亮,兩人便放下心來,躺在荒廟裏繼續休息。

一覺睡得昏天黑地,懵懵懂懂,醒來一看,卻見日頭向南,已是申時。加之山路崎嶇難行,密林幽深曲折,一路兜兜轉轉,彎彎繞繞,稍不注意便到了這個時刻。

“小友,這楊村就在這山下。”

“嗯。”

瑟瑟響動中,幾隻烏鴉被驚起,盤旋在天上。

“苦啊…苦啊…”

一人多高的荒草中似是掩埋了一座石碑,苦瓜臉書生撥開荒草,碑上刻着二個大字清晰可見:“楊村”

劉興榮頓覺心安,這‘界碑’之下,預示着村莊似乎已經離的不遠。他從奇大的葫蘆里往兩個小碗裏倒了些清水,又從包裹里拿出些乾糧。

“小友,如此風餐露宿,可還適應?”

“無妨。”

兩人席地而坐吃起了乾糧,一路奔波勞飽經風雨,與那蜘蛛怪物苦鬥一番,又行走過密林、山澗,兩人的衣衫都有些斑斕破舊。

劉興榮似是想起什麼,望着遠處,渾不在意的開口道。

“小友,不知尊師…究竟是師出何處啊?”

“供奉三清祖師,師出道門。”

“道門?!”

“嗯。”

劉興榮一愣,門派出生本就屬於禁忌私隱。如果不是他親眼目睹,這少年一些匪夷所思之術,鬼神莫測之能,恐怕說出去都無人敢信。而這些神秘之術,又令他好奇至極。但凡不是因此,他都萬萬不會如此唐突得刨根問底。

他不禁訝道:“三清祖師?”

“嗯。”

“道門?”劉興榮恍然低喃,“三清祖師?”

為何從未聽過,可細細想來,也許是他孤陋寡聞,坐井觀天。

悠悠天下,廣瀚無邊。自古就有雷鳴電閃,天災人禍。人也有生老病死,戰亂災荒。有些玄妙離奇之事,本就無法解釋。大齊自古歷來就有那九天之上道聽途說,也不乏九幽之下山野傳聞。

更何況這世間本就有劍俠,達到陸地劍仙,更有飛天遁地之能,斬妖除魔之術。想那大秦書生借天地正氣,書春秋典故,寫萬里山河。朝廷里的黑獄司中也不乏能人異士,西域凈土高僧一身佛法梵經,實屬妖魔天生剋星。

想來,這道門興許也是埋沒在紅塵市井,不出世間的隱世門派吧。

老者自嘲地搖搖頭。

“小友,我看天色已晚,不如你我繼續趕路罷?”

桃褍徽抬頭望去,一頓飯的功夫,夕陽已經全然不見,天色已經有些昏黑。

“好。”

………………

月牙高懸,月光傾瀉。只是照不透那層層枝芽,林中越加昏沉。

兩個書生在一片密林里摸黑行走,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得那枯枝爛葉沙沙作響。苦瓜臉書生有些遲疑,周圍哪有什麼村莊小鎮,別說人煙蹤跡,便是雞鳴犬吠聲也毫無半點,他忽然站定原地。

“奇怪,這界碑之後,如何並無村莊?”

“老人家,難道是走錯了?”

苦瓜臉書生取下肩負的包袱,摸索着從中取出了一個疊成方形的東西緩緩展開,又從包裹里再依次摸索出蠟燭,火石、油紙。

“啪。”

火石點燃了油紙,一盞白色的燈籠在漆黑的密林中散發出朦朧燈火,卻只能依稀看到不足丈遠的景象。

“小友,我老眼昏花,不知前邊那是?”

“看不太清,不如過去看看。”

兩個書生走到近前,才發現那朦朧的一大片黑影,竟然是一片片一個個尖頂形的土堆而已。似乎荒蕪許久,無人守護,無人祭拜,只有幾株大樹蔭蔽,如此樸素無華的密林墳堆,卻讓他們心驚不已。

一陣夜風吹過,兩人走的汗流浹背,頓覺身上涼颼颼的……

“有怪莫怪,小友,不如……”

“老人家,我們快走!”

拎着一盞白燈籠,兩人匆忙逃離了那一片讓人脊背發涼的林中墳冢。

夜色之中,這一片樹林中皆是嶙峋亂石,也有倒伏下來的枯木殘根,月光只能從層層樹隙中硬擠進來,周圍影影綽綽張牙舞爪,彷彿有什麼東西潛伏在黑暗當中。

“小友,若是那蜘蛛怪物潛伏在其中…”

“蛤?!”

此時此刻老者處事謹慎的憂慮,卻越發令人毛骨悚然。悠悠的燈火映照在臉上,照的人的面目青白,在這層層疊疊,悄無聲息的密林中越發顯得陰森詭異。

“難不成…”疤臉書生獃獃地嘟嚷了一聲,低下頭,“真的走錯了?”

“小友,為何不走了?”苦瓜臉書生推了推疤臉書生髮呆的身體,卻發現前邊之人竟然紋絲不動。

他緊忙拿着燈籠照向前方,抬頭瞧去,清冷的月光撒下來,照得他的心頭一驚。

“這…?”

光焰柔和的白色光芒中,眼前又再次浮現出,一片一個個尖頂形的土堆。

好像,他們又再次得回到了原點!

“小友,快走!”

兩個人再次失魂落魄的再次行走在密林當中,萬物寂靜中腳下只響起一陣陣沙沙聲。在這詭異的氣氛中,顯得突驟而刺耳。

“小友,可能…剛才沒有看清方向。”

“可是,我們明明是朝着相反的方向。”

也不知道在這幽深寂靜的密林中穿行了多久,手裏的一盞燈籠忽然不知不覺掉落在枯葉爛枝上,苦瓜臉書生一愣,差點嚇得叫出聲來。

“這!?”

疤臉書生眼中一凝,緊握柴刀的手越發緊了幾分,他們竟然又回到這一片詭異的林中墳冢之前。

“這可怎麼辦?”

“小友莫慌,再走走看看!”

四野靜無人聲,只隱隱響起喘息聲、腳步聲。

兩人都察覺了這密林中的詭異,第三次走向與墳冢相反的方向。一邊步步驚心地謹慎四面觀察着,一邊風聲鶴唳的八方提防着。

彷彿是生怕這暗無邊際的密林當中,有什麼可怕東西忽然躥騰出來。

正行走間,苦瓜臉書生身子忽然一頓,臉色一沉,有些疑惑道。

“小友,可曾聽見什麼?”

“啊!?”

疤臉書生心中一驚,急忙側耳細聽。

好像一聲鑼響,又似是有人在敲鼓,也不知道是那秦腔還是京劇,密林當中,忽然傳來一陣凄凄切切,嘈嘈切切的唱腔來……

“梨花開,春帶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為一人…”

“去道他君王情也,情也痴,天生麗質難自棄…”

“……”

這密林當中竟然傳來陣陣奇怪的唱腔……

“奇怪了!”疤臉書生有些摸不着頭腦,“難道有人?”。

“去看看?”

“好!”

悠揚頓挫,鏗鏘悲戚的唱腔,彷彿近在咫尺,又渾似遠如天涯。既然走不出這昏暗的密林,兩人只好壯着膽子向著唱腔傳來的地方走去。

苦瓜臉書生怔怔的望着眼前,心中越發疑惑。

“奇怪!小友,這聲音怎麼沒有了?咦?如何又來到了這裏。”

眼前依舊是那片林中墳冢,那悠揚頓挫,鏗鏘悲戚的唱腔竟也忽然的偃旗息鼓下來。

“這是……?”

疤臉書生身體一顫,竟是眼睛死死盯着前邊,頭也不敢轉動半分。

一彎冷冰冰的月牙,清冽的照在地下。眼前林中墳冢上,竟然坐着一個頭大如斗,瘦骨嶙峋的惡鬼,那惡鬼的頭髮竟然根根倒立,發叢中又生有犄角,背部又長着翅翼。看起來猙獰無比,惡鬼銅鈴大小的怪眼,正緊盯着他們。

“小友,小友?!”

似乎是發現了桃褍徽的忽然發獃,劉興榮推了推她的身子。

“老人家,你看得見嗎?”

“看見?”劉興榮聞言一愣,“看見什麼?”

那猙獰惡鬼瞪着銅鈴一樣的怪眼,竟然站起身來從那墳堆上跳了下來,彷彿是發現眼前的書生似乎能夠瞧見自己。那猙獰惡鬼,好奇得湊近了身子過來,一張猙獰的怪臉帖到那疤臉書生眼前。

桃褍徽只覺腥臭撲鼻,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面而來,令她噁心欲絕。

“你竟然能看見我?”

惡鬼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書生,卻只見那疤臉書生,好像毫無察覺般看向別處。

“別裝了,我知道你能看見我!”

疤臉書生仍然面色如常,只是微微轉頭望向別處。惡鬼猙獰一笑,彷彿發現只是一場誤會,返身一下就跳入那墳堆消失不見,就恍如跳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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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道門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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