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人驚魂（下）
第六章血人驚魂（下）
整個滁庄陷入一片慌亂中，莫青瀾靜靜佇立，冷眼看着四周，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隨即，她眉頭極快的皺了下，心底掠過一絲不安。
動靜這麼大，秦淺都沒有出現。看來，他還沒有來到這裏。
難道，他被困住了？
這邊被嚇傻了的老王被滾下來的圖安撞了個滿懷，一抬頭就見到一雙前端綉着雙獸紫紋飾的黑綢面鞋子清晰的出現在他面前，一身玄黑長衣剛好蓋住腳面，腰間配一條祥雲逐月暗紫玉帶。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體五官散發著尊傲的氣息。雪光縈繞的肌膚從他微抬的脖頸里一窺可見，高挺的鼻樑顯出凌厲的線條，劍眉入鬢氣宇軒昂，深邃無波的星目從老王獃滯的臉上輕輕掃過，隨後將目光放到了遠處。
他站在馬車上，負手而立，黑衣外罩着淡到無物的煙紫紗衣隨風舞動，讓人生出了飄逸喆喆冷鬼之感。
老王被那一眼看的渾身打了個激靈，急忙低下頭，只覺得心口窒息的慌。
男子輕躍下車，徑直走向被人們視若鬼怪的血人，雙眼滿帶着興趣與濃濃的探究。
“主子……”圖安見自家主子正走過去，忙慌慌的從地上爬起來擋在他面前，卻被他凌厲眼神嚇得閃到了一邊。
莫青瀾沉浸在之前的思緒中，忽覺身旁多了人的氣息，她陡然轉過頭來戒備的看向來人。
來人看了眼她后隨後蹲下來仔細檢查着她手中拎着的蛇。
自一走進這個小庄所有人無不躲閃畏懼，唯有這人視若無睹，而且似乎對她手中的蛇十分感興趣。
綢衣配玉帶，非富即貴，臉孔陌生，斷不是葉陽國宮中人。莫青瀾這般想着戒備放鬆少許。
老王躲在圖安後面，見男子看蛇，他也多瞧了兩眼，這一瞧不由驚呼：“這是五步蛇！”
“五步蛇？”男子向莫青瀾確認問道。
“……”
“活的死的？”
“……”
“給我，我要了。”男子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與桀驁，不過對於對面人對他話語的無視，似乎一點都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莫青瀾面色木然，拎着蛇就打算離開，不過下一刻她便止了步伐。因為她看到了男子身後的人掏出了一個錢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用說裏面有錢，還不少。
孑然一身的她需要錢。
“我需要的是條活蛇，這蛇我只能給這個價格。“男子從錢袋裏夾出五個銅板，放在了莫青瀾手中。
這五步蛇只不過是她路上遇到千萬條蛇中的一條，因為屢次被它攻擊，莫青瀾氣不過才將這蛇打昏一路帶了下來想換點吃食。
看了眼男子手中的錢袋子，裏面除了銅板還有碎銀露了出來。她淡淡開口：“如果是活的，值多少？”
“你如果能讓這蛇活着到它要去的地方，這一袋錢就都歸你。”男子晃了晃他手中的錢，誘惑意味十足。
“不夠。”莫青瀾搖搖頭，血唇翻動間露出潔白玉齒，一雙充血的眸子因為暗夜的到來而顯得愈發清亮。
她沖男子伸出了兩根髒兮兮的手指頭。
她的不夠二字令老王倒抽了一口氣，這一袋子錢啊足可以買十幾條五步蛇了，竟然要兩袋錢。
這鬼，不，這人胃口也太大了！
“兩袋錢？”男子平靜的反問道，心中不知在思量着什麼。
纖長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口氣淡漠而認真：
“去之前我需要一頓飯和一個讓我休息的地方。這兩個對你來說，不難。”
就算她不提，他也不能帶着個滿身是血的人在大街上招搖路過。
看老王的反應就可以推斷出她不是本庄的人。
不知葉皇圍封蛇島，跟她是否有直接關係。不管如何，她能從蛇島深處活着出來已然不簡單。
“成交。”男子眼底流光微轉，爽快答應，想到自己先前誤解了，冷硬的嘴角柔和了弧度。
莫青瀾伸手接過錢，直接將蛇丟給了男子，男子側身輕鬆躲過，蛇不偏不倚砸到了圖安的臉上。
“啊！”驚悚的哭尖叫聲響透滁莊上空，驚得開着窗戶偷看的人再度把縫隙都關緊。
老王連忙將五步蛇扔進了蛇簍里，連同自己的蛇放在一起安置到車后。
圖安恨恨的瞪了眼莫青瀾，心中卻在哀嚎，他堂堂楚國三皇子的侍從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他的主子不僅不發怒竟然有心情跟這個不人不鬼的人談生意，圖安覺得自己真的是活見鬼了。
圖安這般想着，賭氣般的從袋子裏抓了一把銅錢扔給了殷勤照顧自己的老王。
莫青瀾用還算乾淨的右手順了兩個包子，拿眼陰仄仄掃了眼正瞪着自己的圖安，圖安渾身哆嗦了下，垂着頭掏了兩個銅板放在老人身旁。
莫青瀾滿意的收回目光，邊走邊往嘴裏了咬一口只覺滿津生香。下一刻，口腔里的水泡因湯水被燙破傳來刺痛感。滾燙熟悉的感覺充斥塞滿生蛇肉冷水的胃裏，痛並快樂着的暖流洋溢全身，莫青瀾這才感覺自己還真正的活着。
“如何稱呼？”楚笙抬手指了指停在門口的馬車，與她保持着半米間距，因為對方身上的血腥味實在讓他不喜歡。
“青竹。”莫青瀾目光正好看到不遠處一排排挺直而立的竹林，隨口回道，雙眸一寸寸的從眼前這座不大的滁莊裏刮過，終落得隱憂埋在心底。
她在這裏已經引起不小動蕩，還是先離開這裏，等明日休息好換了裝束再回來，或許，明日秦淺就會到了……
雖然她對那名不會說話卻一心救她，甚而被她強冠大哥秦淺的醜陋男子一點都不了解，但對她有恩的，就算是惡魔洪獸她都視若家人，況且她潛意識裏早已不知不覺的將他認作了真正的秦淺。
楚笙看了眼不遠處的郁蔥青竹，眸光微閃，嘴角浮起一絲瞭然。
走到馬車旁，莫青瀾停在了老王身邊，驀地想到空山安排自己住的地方，她開口向老王問道：
“我下島時看到間土屋，是你們蓋的？”
“是的，那破屋平日裏供我們補缺驅蛇葯和休息所蓋，但絕不敢住在那裏。”
老王垂下眼，趕緊答道。
“為什麼？”
“島上有毒蛇啊，尤其蛇島中心，劇毒蛇種類繁多，有些就連驅蛇葯都不懼的。據說有個蛇王在統治着，所有人都不敢深入。”
老王活了半輩子，深信鬼神之論，說起來更是敬畏的很。當知道眼前的是人不是鬼后，心裏也就少了幾分害怕。
聽到蛇王二字，莫青瀾的眉毛挑了挑。
結合這幾日她碰到的成千上萬的蛇，她也明白住蛇島就是自己找死的行為。
那，秦淺又是為何出現在蛇島中心，更是一副自在輕鬆的樣子……
秦淺到底是誰？她的腦海里不覺浮現出五日前的青衣男子，十分後悔沒有及時攔住詢問清楚。
然而撇開上面一切疑問，她如今最關心的是秦淺的生死。
“你這幾天可有見過一個面貌醜陋，駝背的男子下島？他，不會說話。”莫青瀾繼續問道，待看到老王的搖頭，雖然心中早已猜測出，但還是忍不住一陣失望。
多問下去也是無益，自知身上難聞的她在車夫驚疑惶恐的眼神下旁若無人的坐在了他旁邊。
雖是陽春三月，但夜間溫度依然很低，楚笙坐在車裏看着圖安升小爐炭的忙碌身影，腦海里不由浮現車外人一身衣服破破爛爛，卻神情自若鎮定，自生成一股冷迫氣勢。
對方雖然說話沙啞晦暗，但依然不妨礙他聽出對方是女子的身份。
一名女子，從葉皇包圍的蛇島逃生。這事情發展的越發有意思了。楚笙心底笑了笑。
看着馬車絕塵而去消失在視線中，正準備回家歇息的老王就聽前方路上又響起馬兒嘚嘚嘚的聲音，他以為是剛才的三人又回來，卻見一匹白馬停在了自己面前。
“老人家，這幾天可看到有人從蛇島下來？”溫潤嗓音自馬上而來，如春風和煦，暖人心脾，令漆黑寒意彷彿劃出一道明光來。
“有，不過人已經離開了。”夜太黑，老王掃了兩眼男子穿的青衣長衫后，擺擺手答道。隨着他的話語道出，男子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消失，看的老王心裏都不自覺跟着難過起來。
“還是晚了一步。”男子低低嘆息了聲，燦爛雙目霎時黯淡，但隨即又如漫天星子漸漸復亮，男子跟老王又細細打聽了他所問人的去向後，對老王拜謝后掉頭策馬迅速離開老王的視線。
“今天錢沒掙到幾個，事情可真多。”老王嘴裏嘀咕道，眼望着隨意瞟了下之前青衣男子離開的道路，黑漆漆陰森一片，似乎惡魔張着血盆大口盡數將人吞沒。
暗夜長風驟然強烈，吹的房屋窗欞撲稜稜哀嚎作響，站在庄門口準備回去的老王突然如雕塑般一動不動，面色扭曲驚恐的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