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晨沐從未看到過這樣的景象，整個城市幾乎空無一人。這條看不到盡頭的街道被霧掩蓋，每一輛好不容易可以看到的汽車，都會在不遠處的轉角消失不見。夏日的天氣在這一刻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太陽無法穿透籠罩在城市上空的塵埃，使得處於塵埃下面的城市壓抑的令人害怕。
興許是當慣了這個城市的引路人，李沐陽再這樣視線只有一米的街道上，穿梭自如。街道上的每一個路口通往哪裏，似乎都變得那麼習以為常。
“我們還有多久到家。”晨沐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早上吃完早餐到現在快晚上六點，一直沒有吃過東西。李沐陽似乎沒有聽到晨沐的話，一邊專心致志的開車，但腦子裏似乎在想着什麼重要的事情格外入迷。
隨着出租車逐漸駛入原本繁華的步行街道，兩邊琳琅滿目的商鋪告示牌下的捲簾門，都處於關閉狀態。步行街已經沒有往日的繁華，反而多了一些凄涼的景象。
“奇怪了。這些人都躲在家裏不出來了嗎？”李沐陽自言自語着，只好將車停在路邊說道：“我還以為這邊有飯店開門呢。”
這個時間點回去做飯也確實有點晚，看着周圍關門大吉的商店，晨沐不免有些心情爆炸。看着依舊不斷落下的漫天塵埃，一句粗口便從嘴裏蹦出。
“**，就一個小廠爆炸，怎麼會有這麼多灰塵，昨晚到現在已經一天了。”
李沐陽看着已經餓瘋了的晨沐，只好重新開車離開步行街往家的方向開去。兩旁時不時呼嘯而過的汽車，這樣着急忙慌的樣子怕是想要快點回到家。李沐陽為了安全起見，只好勻速的在靠近行人路的路邊開。時不時便會看到幾個人頂着傘快步行走，又還能看到一些用衣服捂着鼻子的奇葩模樣。
晨沐用手機拍下這一張張照片，開始低頭分享到各個地方。李沐陽見晨沐心情好轉，便更加放心的勻速行駛在路上。出租車停在十字路口，在仔細辨認綠燈后又開始往前行駛着，剛來到路中央的下一秒晨沐瞬間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劇烈的衝撞讓她已然來不及抓住任何東西，胸前緊緊束縛着她的安全帶將她緊緊黏在了副駕駛上。伴隨着刺耳的摩擦聲停下，晨沐微微睜開着雙眼，只見早已支離破碎的車窗外出現了一張陌生面孔，着急忙慌的打着電話，可是她絲毫聽不見任何聲音。
【滴……】
“病人大出血，儘快從血庫調出相對應血型。”
【滴……】
心臟跳動聲如此清晰，晨沐已然感覺不到任何身體部位的知覺。柔和的血液在以她想像不到的速度流失，伴隨着一次次跳動中嘈雜的聲音不斷傳入耳內。
【滴……滴……】
“手術挺成功……”
“醫生，外面來了好多不明外傷的市民，快去看一下。”
……
……
晨沐再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入目是一片雪白，縈繞在鼻尖的是消毒藥水的氣味，她只覺得頭痛欲裂。看着吊瓶上已經快要見底的液體，晨沐坐起身急忙拔掉已經在回血的針。窗外陽光熱烈的照射大地，一陣熱風透過窗紗吹進，才讓她這個時候感覺到一絲真實感。
頭頂包裹中的白色紗布，在恢復知覺的那一刻略微有些發癢。興許是傷口複合的跡象，讓她不得不制止準備撓動的手。
晨沐走下床，走出病房外。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凌亂的走廊，血跡濺滿整個牆壁。晨沐繼續往前走着，兩側的病房內沒有一個人，死一般的寂靜中時不時從某個角落傳來某種東西掉在地上是聲音。晨沐警惕的往身後看去，只見走廊盡頭的電梯內正站着一個身穿護士服的女人。電梯早已傾斜的掛在中間，在往下看去，電梯門正被一雙手卡住，無法關上。
“你……你好。”晨沐顫巍巍的往前走着，抖動的沙啞的嗓音變得格外男人化，或許是太久沒有喝水的緣故很是乾燥。
電梯中的護士聽聲轉過頭，閃爍的燈光下逐漸照出她的臉龐。那猶如乾枯樹葉的臉，一道道刻入肉里的細紋格外引人注目。脫臼的下巴裂開，漏出鋒利無比的牙齒和牙床，完全暴露在晨沐眼前。護士慢慢睜開眼，身子依舊停留在原地沒有動彈。雙眼泛白中舉起雙手，一百八十度轉了個彎對準晨沐。
扭轉的肢體瞬間把晨沐嚇蒙在原地，護士歪歪扭扭般往她的方向走去，緩慢的速度逐漸靠近一直站在原地的晨沐。
“你怎麼醒了？”
沒等晨沐反應過來，身旁正拉着她的手的李沐陽滿臉憔悴，一身清潔工的衣服隨意沾滿了不少發黑的液體。李沐陽急忙拉着晨沐離開走廊，來到逃生通道的樓梯間，只見裏面正有不少人坐在地上吃東西。李沐陽停下腳步，遞了瓶水給晨沐，似乎不太想解釋剛剛她所看到的那些事情。
“這些人必須要靠着藥物活下去下去，所以不得不在這裏生存。”
“生存？”晨沐已然想像不到，到底發生了怎樣嚴重的事情，要用到生存這兩個字。
“你妹妹醒了，你們就儘快離開這裏吧。”坐在一旁的大叔說著，雙眼滿是憔悴似乎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一般。
“我們先離開，路上在慢慢跟你講。”
說完，李沐陽牽着晨沐跑下樓。每一層的防火門都被用木板死死卡在中間，有的門后甚至發出令人後背發毛的慘叫和低吼。晨沐看着十七樓的提示牌，身為還在恢復期的病人而言，就算是下樓梯也是一個極其需要體力的運動。氣喘吁吁中，李沐陽鬆開了晨沐的手，停在樓梯間。
“你還記得我們出了車禍嗎？那輛四人座的越野車，直直往你副駕駛的位置撞了過來。醫生搶救了你一天才把你從閻王爺哪裏拉回來。但是搶救完以後的第二天，醫院突然人滿為患來了很多被咬傷的人，那是霧霾消失后的第一天。由於病床告急，許多人都在走廊上莫名失控開始見人就咬。隨後整個艾嶔市在一天之中，完完全全變成一座空城。”
李沐陽的這段簡述，不得不讓晨沐聯想到安洞市所發生的那些咬人事件。或許這並不是單純的暴動，這樣不知名的疾病傳染速度快的驚人，絲毫沒有給任何人有做出反應的餘地。昏迷的這三天裏，李沐陽想盡了一切辦法在醫院找到了晨沐所需的藥物。
“這些感染的人遇到障礙物不會翻閱，他們只會撞擊阻礙他們去路的東西。”
說到這，晨沐在逐漸想起來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是在工廠火災的當天晚上。那個撞擊擋風玻璃，撲倒女人的男人，就應該是這場傳染源的開始。可是並沒有得到任何關於這個男人的新聞，艾嶔市的政府似乎在掩蓋着什麼東西。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你還記得那封沒有署名的信嗎？”
說完，晨沐便知道李沐陽想要去什麼地方。艾嶔市淪陷僅僅在一日之間，但處在郊區四面圍山的孤兒院，這個時候或許可以得到很好的保護。雖然晨沐並沒有過多的參與這件事，但去過一次便能夠知道，孤兒院那四面高牆和偌大的鐵門，就是為了防止外人進入而建造的。
兩人來到一樓，李沐陽打開門的一瞬間，拉起晨沐便往大門處跑去。晨沐轉過頭，身後那來不及做不出反應的人群開始邁開腿就往他們的方向追來。男男女女甚至包括小孩，參與到這突如其來的追殺中。
再仔細看去，只見那些人群似乎不顧及前方有着什麼障礙物，翻越不過便被絆倒在地，隨後被身後的人不斷來回踩踏着。躺在地上的人感覺不到任何痛楚般，眼珠爆出滾落在地，頭顱堅硬的骨頭在眾人踩踏下顯得不堪一擊，腦漿像是打開了水龍頭般不斷往外滲出。
來回追逐中，兩人穿過悠長走廊來到正門。李沐陽趕忙拉開捲簾門，在出來的瞬間關上。鐵門在眾人撞擊下凹凸不平，發出吵雜的聲音。晨沐被這一幕驚呆，已經來不及害怕跟着李沐陽的腳步上了轎車。
“這輛車是我從路上撿的，這個車主好像來不及拔鑰匙，所以我就開了。”
晨沐還沒問，李沐陽就回答了她的話。她已經無法想像艾嶔市現如今變成什麼模樣，看着毫無生氣的醫院裏，恐怕外面的世界也不會好到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