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黃泉執着傷心人
“桑兒,你,你……”黑無常在那邊急的跳腳。一向端莊在上的神仙竟用術法捉弄人,不過這些年相處下來,她好像並不是法相端莊的神仙,而是一個愛酒愛發獃的女子。
再看一眼樓下自己的徒弟,黃泉不缺傷心人,她們兩倒是相似的經歷,倒成了這黃泉的一對執着的傷心人。
縱眼看這六界,唯一個情字最為暢通,可以穿越任何一界,也是這個字,讓多少人成魔,又讓多少人送了性命。這個情,嘗不得,嘗不得。黑無常在被困的地方直搖頭,情與他,無緣。
“桑兒,嘗嘗這茶,阿七煮的。”白無常坐在院內的茶座前,抬頭看着陽扶桑,邀她飲茶。
陽扶桑回了自己的屋子,片刻后,下了樓梯走到茶桌前,端起茶杯,吃起茶來。
白無常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見她端茶,嗅茶,喝茶,一向冷淡的臉浮現出一絲的微笑。
陽扶桑放下茶杯時看見對面的人正在笑,黑無常笑不足為奇,但是這個千年冰山臉的人笑,讓她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擦了擦自己的臉后,“怎麼?可是我臉上有東西?”
這麼一問,對方顯然是愣住了,急忙收起嘴角的那抹笑,“不是。”便不再多說一個字,將目光轉向了旁邊爐火上的茶壺。
“你們今日休沐?”陽扶桑見他又恢復昔日的冷冰,便找了一個話題。這個時候,阿七定是在前面端湯,這兩人在院子裏自己干自己的事,並未出去。
一旁指導知冬的黑無常跑了多來,一臉的嫌棄,“就你這記性,如何修成上仙的?我們兩個不比孟七,除了冥界公認的休沐日可以休息外,我們兩個去上面勾魂抓鬼,上三天休一天。”
黑無常拿起茶杯,直接倒入口中,手指着門口,“我勸過孟七,那麼好的功夫,術法修的又好,加入我們多好,俸祿多,休息的時間也多,她不願吶!”
“我若同你們一樣,你們去哪喝酒,去哪休息?小白,給我一杯水,渴死了。”從外面進來的孟七掀開自己臉上的老婆婆裝扮,與黑無常說了這些,又伸手去接白無常遞過來的水。
之前自己一人在庄前忙碌,並未覺得累,現在莊裏的人多了,熱鬧起來,她在外面就想着何時天黑,何時不用端湯。
“易生,去,你去外面,我得歇歇。”坐上凳子的孟七便不想起來了,特別是看到院裏的另幾個人,她更不想端湯。
這兩兄弟今日休沐,早早的到了她的莊子。
桑兒她在判官的桌上貼了幅畫,讓判官幫忙尋尋。前四十年她倒是認認真真,時時刻刻坐在庄前或者站在橋頭,仔細尋人。這鬼節一過,她倒是懶了不少,許是前四十年太累了,歇一歇倒好。
孟七緩緩后,去了酒窖取了幾壇百花春上來。酒窖是陽扶桑搬來酒後,孟七為了不讓其他鬼差覺得她這庄是酒庄建的。
取回的百花春一人遞過一壇后,孟七說道:“今日,咱們四個喝一個。”
“好,香,真香,我啊!早就饞這個了。知冬,你去庄前幫忙哈!為師要與他們喝上一個。”黑無常扔下封酒的綢布泥蓋,聞了聞,想起一旁修習術法的知冬,便給她安排了去處,如此,才好與他們痛快喝酒。
黑無常的樣子自是四人之中,最豪放的一個,論婉約還屬他的兄弟白無常。此人掀開蓋子,聞聞味道,倒入酒杯,一口一口的飲着。
另兩個女子喝酒的樣子在他們之間。
黑無常擦了擦嘴角的酒,對一直在孟婆庄的兩個人說道:“光這樣喝酒沒意思,我與你們說說我前段時間知道的一些趣事。”
“也好,我們這樣干喝,總是差些什麼。”孟七一杯一杯倒着喝,很贊同黑無常的說法,如此安慰她一顆八卦的心。
黑無常咳咳,清了清嗓子,面部的表情也極到位,與那凡間的說書先生無異。
“這外面正傳吶!夜神南如吟與月君夕常不日便要完婚的消息,你說這夜神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先是喜歡太陽神君,這神君殞身後,她便要嫁與月君。之前聽說她可是喜歡太陽神君,那可是六界皆知,她可是比神君大了數萬歲,況且神君還娶了君后,君后可是桑陽族族長,也是個厲害的人物,你們說這算一個什麼事?”黑無常舉着手裏的百花春,看向冥界的天空。
他的八卦,倒是驚了陽扶桑,好呀!你們倆成婚,我連個喜帖都未曾收到,南如吟的收不到就算了,只是夕常你個老傢伙竟不給我發請帖,難不成怕我去鬧婚禮,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我了。
只是他們倆成親,會是怎個場景,陽扶桑不自覺得笑了起來。
一旁喝酒的黑無常看見傻笑的陽扶桑,說道:“不是吧!桑兒,你笑什麼?莫非你知些內情,說來聽聽。”
這八卦之心,人皆有,平常就罷了,若是開了個頭,後面就愈發不可收拾。
“我,我可不知道什麼內情,這些年我一直在這裏,如何知道內情。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認,他們既然成婚,那必是兩人互相愛慕,所以才要公佈於眾的。”陽扶桑喝了一口百花春,將她想的說了出來,又看了看她的三個好友,正看着她等她說些天界秘聞。
“我真不知道些什麼?你們這樣看我,我……要不,我回我天界去打聽打聽?”陽扶桑很無奈,但是為了滿足他們,回去一趟倒是可以。
一直沒有說話的孟七開口了,問了一些問題,“老黑,小白,你們去上面工作時,這人間是黑夜,夜神當值,你們就沒有見過她?”
“哪裏見過,人家是上神,高高在上,你說她咋看中比她小了許多萬歲的太陽神君?”黑無常的八卦之心顯然是撩了起來,還有越來越激烈的態勢。
見狀,白無常提着酒朝庄外走去,陽扶桑也跟着出去了。
這四十年一直喝着百花春,在孟婆庄前尋人,那兩人的發展她沒有去過問。不過,她倒真的想那老傢伙的桂花釀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辦成親宴,自己這位媒人怎麼能少?
出了庄,陽扶桑便去了彼岸花深處。
罈子裏的酒已經喝完了,扔在了花下,掏出腰間的白玉壺,準備喝酒的時候,面前出現了一張符。
右手托着符,符篆開始燃燒,她家老大的聲音出現了,“母親,夕常叔叔的婚宴帖送到了府上,日子定在一個月後,母親可以等些時間回來,帖子我暫時保存着。母親,照顧好自己。”
一個月後的婚宴,且等些時日回去,這天上一天,地下三年,她倒是還有幾十年的時間,不覺得笑笑,喝了一口腰間的百花春。
“夕常那個老傢伙倒是如願以償,抱的心愛人歸。”陽扶桑看着天上,笑道。
這樣的結局,在她出現之前,怕是想都想不到的吧!她與夕常的情意,倒是要從幾萬年前說起。
那時,她已經從扶桑神樹裏面出來了,性命保住了,與救她的人太陽神君昊金成婚。
昊金一直把她護的很好,可她心裏卻不曾忘了陌上那個如玉少年。
她整日呆在神君府,很少出門,直到有一天,她從桑陽族回來,與身邊的侍女走失,她自己誤入了神君府旁邊的一座府邸,月君府。
月君的府邸,白玉石砌的宮殿,與神君府的金碧輝煌截然不同,處處透露着寒冷與孤寂。
“有人嗎?”陽扶桑雙手抓住自己的兩個膀子,這個宮殿倒是極涼。她的聲音在整個府里傳盪,好似這府里沒人一般。
許久,正殿裏才出來一個人,身上穿着白衣,不是輕紗製作,而是上好的綢緞再附以絲綢,飄飄然一個美神仙。只是這樣的神仙為何眉間愁在了一起。
陽扶桑放開了雙手,自然垂下,禮貌的問道:“你,你是誰?”
她眼睛裏透出無懼,看着眼前的仙人。
“我?你來我府上卻問我是誰?”男子笑笑,見着女子的樣貌似是有些熟悉,仔細看看,是那個孩子,竟長這麼大了。
男子指了指陽扶桑,又指了指自己,“你,你不記得我?我是月君夕常。”
陽扶桑搖頭,她沒有見過,怎麼會記得,“不記得,不過,我現在認識你了,便記得了。”
“有意思,昊金這小子悶不出三句,卻娶了你,哈哈,你們的緣分倒是上天註定,她又如何拆的了?”夕常邀請陽扶桑在府前的白玉階上坐了下來。
“你認識我嗎?”陽扶桑問着身邊的男子月君,她只是覺得這個人與其他人不同。
“認識!”
“是我與阿金大婚上認識的嗎?想來是的了,我之前一直在陌上仙鄉,自是不認識的了。”陽扶桑自問自答,說了出來,自己還是不知道他怎麼認識自己的。
“不是,都不是,這天下怕是只剩下你這一株扶桑樹了,自然是認識的。”夕常解釋道,他這府里,自從桑陽族遭難,便再也沒人來過了。
他的府里本來就冷清,少有仙家來串門,除了上任桑陽族族長經常來,倒是沒人了?如今卻是她,有意思。
“哦!是這樣的呀!你這府里有些冷,你不冷嗎?”
“不冷。”
“我冷,你可以送我回神君府嗎?我迷路了。”
“好,我送你。”
“等一下,我還有件事,夕常上神,我可以叫你夕常嗎?我可以經常來找你說話嗎?我,我是不是話特別多,你,答應不答應呀!”對於月君夕常,她聽侍女說他是位風雅的上神,所以才喚他上神。
這便是她認識夕常的過往。夕常將她送回了神君府,之後,她便經常去找他,同他說話,兩人也漸漸成了好友。
“來,坐,我今日想在我這宮裏種上各種仙樹仙草,你們桑陽族可是掌管天下的草木,快幫我看看種什麼合適?”夕常在她剛坐下便給她找事。
陽扶桑笑了,“怎麼,夕常大神你想通了,要給你這宮裏添些生機?你的性情,我覺得只有她最配!”手裏幻出了一株樹。綠色的葉子,黃色的花互相映襯着。
“桂花?好,這桂樹四季常青,這花香四溢,還可以用桂花釀酒,還有,這桂花糕也是不錯。丫頭,快幫我種上吧!”
陽扶桑將手裏的桂樹種在了月宮,自此,便常常吃到常夕的桂花糕,還有桂花酒。
此時,彼岸花海里的陽扶桑喝着百花春,思念着夕常的桂花釀,“桂花釀,過些時日我便來嘗嘗你。”
收起酒壺,回孟婆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