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碎銀幾兩（十七）
趙清輝回審訊室的時，衛康明的情緒已經平復很多，剛才攥緊的拳頭已經鬆散下來，眼角處還有殘淚點點，鼻樑上帶的眼鏡浸了斑斑水漬。
趙清輝見他面色蒼白，神情萎靡，想來是哭過了，坐直身體，“咳，我們繼續，你說你昨天上午要去找蘇麗珍要之前你讓她保管的錢，她不給你，並讓你放棄治療，然後呢？”
衛康明抿着嘴，咽了口吐沫，“我跪下來求她，求她把錢給我，甚至我都答應等以後錢寶利結婚時我給他買房子，她就是不同意。”
衛康明恨恨的咬着牙，“月月也是她的孩子，她現在已經這種情況了，不管怎麼樣，她這個當媽的怎麼能放棄呢，我一生氣就掐住她脖子，她就大聲的喊救命，我害怕外面有人聽到，就拿杯子打昏了她。”
趙清輝點點頭，出聲問他，“當時病房裏只有你和蘇麗珍嗎？其他人呢？”
“隔壁床是個五十多歲的病人，我去的時候她剛打完吊瓶出去透氣了，護士也是剛離開。”衛康明低頭說。
“然後呢？”趙清輝繼續問，
“然後我到處找錢，怎麼也沒找到，”衛康明無助的抱住頭，“我真的被逼瘋了，我妻子就躺在那等我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手裏就拿上了刀，還朝她捅了過去。”
趙清輝微皺眉頭，“為什麼不主動投案自首？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主動自首是有機會減刑的。”
“我當時嚇壞了，只能把她裝成睡着的樣子藏在那，趕緊跑，我不能被抓，我還有妻子和孩子要照顧呢，我要是進去了她們怎麼辦？”衛康明低着頭，大滴眼淚落下，徹底迷糊了視線，“等我後來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您已經找到我了。”
“你殺人的刀子在哪裏？”趙清輝繼續問，
“我當時帶着我老婆和孩子離開時，把它用膠袋裹了，扔進醫院外面的垃圾桶了。”
趙清輝摸着腦袋微微嘆氣，對孫子說，“趕緊聯繫警犬隊，馬上去搜尋醫院附近的垃圾桶還有負責收垃圾桶的環衛車輛。”
“是，趙隊。”孫子步履匆匆的走出去，趙清輝親自上陣，坐在鍵盤面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衛康明搖搖頭，“我就是不明白同樣都是她的孩子，她憑什麼這麼對月月，要養着她，還要替她養兒子，要是今天換作錢寶利得病，她還會說這樣的話嗎？”
趙清輝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個大男人，堅強點，做錯事就要認，善惡有報，孩子老婆還在外面等着你呢。”
然後將手裏的筆錄放在衛康明面前，“簽字吧，關於你公司藥劑的事情，我們經偵警察已經在查，你剛才說家裏電腦的加密文件我們需要拿到警局，一經核實后，爭取給你酌情處理。”
衛康明抬起頭盯住趙清輝，“真的嗎？”
趙清輝點點頭，“安心認錯，好好改造，你家人我們警察會幫忙照顧的，一定給你太太找最好的醫院治病，我們絕不放棄！”
衛康明熱淚滾滾，簽好筆錄，被解開手銬，砰的跪在了趙清輝面前，“謝謝您，趙警官。”
趙清輝瞬間蹲下扶他起來，笑着握住他的手，“好好的，別叫她們惦記。”
夕陽餘暉轉着彎進了窗前，照出一片緋紅在米色的窗帘上，釀着稀碎溫柔。
趙清輝送走衛康明，徹底走出審訊室，打開手機才看見林熙的微信，光是她發給自己的文字就知道，被丈母娘抓現行了。
他忽然有一種直覺，短時間內，他可能都吃不上糖醋魚了。“嘶，百密一疏啊。”
林熙此時正慢悠悠的晃進了警察局，不過並沒有回自家警隊，反而轉身進了緝毒大隊。
“孟隊長，您在呢！”林熙溫順的笑，
孟河東抬眼瞧見是林熙，嚇了一跳，“林隊長，您怎麼還過來了？”趕緊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好，“你這病還沒好呢，好好休息才是正經事。”
邊說著邊給她倒了杯熱水，和她開玩笑，“不趁着生病還好休假多清閑幾天，你也就這兩天有時間，等你上班，你就後悔吧。”
林熙輕輕一揮手，“哪有那麼嚴重，好差不多了，也不能一直清閑啊，出來散散步。”
孟河東不買她的帳，“這散步還能散到我這來了。”
林熙開朗的笑笑，“也是有事來的，我之前住院的時候，隔壁有個生孩子的女人是你去年年底抓的一個毒販子的妻子，她剛生了孩子，本來是不知道的，兩個人一說話，聽說我是警察，非要求着我給她丈夫捎個信，要不然連月子都不肯坐了。”
孟河東哈哈大笑，“要說這做警察的，到哪都閑不下來，好說，我替你轉達。”
林熙搖搖頭，“那可不行，她有句話一讓我問問她丈夫，還讓我給她帶口信呢，要不她就不坐月子抱着孩子過來了。”
“行，正好，我也要去一趟監獄那邊，您賞臉和我一起，趙隊長應該不會介意吧。”孟河東爽快的答應了。
“怎麼會，還得謝謝您，”林熙站起來，“要是今天舒隊長在啊，我還真的帶着那沒出月子的家屬和孩子去了。”
“哈哈哈，舒隊長要是知道你這麼說，該生氣了。”
林熙笑着和孟河東走出門，邊在心裏盤算那天在醫院裏見到的人，她確信她沒有看錯，那個壓低帽沿的人就是杜歌。
杜歌不在監獄，那在監獄裏的人是誰，還是說，監獄裏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杜歌，而林熙接觸的那個杜歌只是個替身。
顧君那天為什麼忽然把她叫走，不讓她提審杜歌，趙清輝的事他參與多少，還有沒有其他的人參與進來，王連到底是誰？
林熙揣着一腦袋理不清的官司和孟河東離開警局。
趙清輝正脫了外套，滿頭大汗的在垃圾點翻垃圾，找殺人兇器，時不時抬眼看看一點點落下的太陽，惦記着在家裏休養的林熙，也不知她吃飯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