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勸分不勸和
周氏聞言認真皺起眉頭思索,道:“低價酒的確是個難題,若是跟着他們賣劣酒,到最後豈不變成比誰家的水摻得多麼?可若不跟着賣劣酒,又確實吃不消這麼低的價格……”
“我問的可不是這個。”杜寶珠笑眯眯道:“二嬸聽我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沒點子想法么?”
“這……我該想什麼?”周氏滿臉疑惑,不知道小侄女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要我說,柳娘子和二叔可不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么?”
周氏一愣,好一會兒才哭笑不得地點點杜寶珠的額頭:“你這孩子怎麼老氣橫秋的,還管起大人的事了。”
“我可不管大人小孩,我只說我看見的道理。”
杜寶珠笑着受了周氏的指頭,繼續道:“吃摻水酒的客人本來就是些不識酒好只看價低的,咱們若想跟着奸商降低酒價,那酒價得低到哪裏才是個頭?咱們與其做劣酒討好這些蠢人,倒不如另尋懂得好酒也捨得花錢的新客人呢!”
這話明面上在說酒,其實是在勸周氏若是過不下去就和離算了,這才是杜寶珠巴巴求着周氏陪她逛街的真實目的。
雖然按血緣來算,杜彥林才是她親二叔。但她又不是原主,哪管那麼多。真按她的想法,說話做事爽朗開放的周氏才更像她的同鄉呢。
同為女強人,她因為性別吃過不少的苦頭,也見過其他事業有成的女強人被丈夫指責不給他洗襪子。
沒想到古代的女強人更慘,男人光明正大找小三不能管就算了,竟然還要被小三蹬鼻子上臉的罵不溫柔不賢惠。
是當富婆不快樂,還是金錢不香了,白白來受這折磨?
她實在受不了意氣風發的周氏被一個小三搞得灰頭土臉,乾脆仗着唐朝風氣開放,女子和離之後也能活得瀟洒,心安理得地‘勸分不勸和’了。
周氏聽了她的話,呆愣許久,直到酒肆外響起腳步聲,才笑着捏捏杜寶珠的臉頰:“沒想到嬌嬌兒竟然是個經商的奇才,這樣的道理我都沒想出來呢!”
杜寶珠畢竟是小輩,想‘勸分’也不好太明目張胆,只能兜個大圈子借酒說人,也不知道周氏聽懂了幾分,然而想追問已經來不及了。
門外何掌柜的聲音已經響起:“小郎君,外面這麼熱,怎的不進去?”
外面早就有人?杜寶珠悚然一驚。
抬頭就看見那開着的半扇門外走進來杜光義以及五六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少年。
打頭的是一個穿玉白色襕衫的,十三四歲模樣,本該是活潑的年紀,身上卻沒多少朝氣,微垂的眼裏更是帶着幾分陰鬱的暗芒。
如此矛盾的氣質,讓杜寶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沒想到那少年竟然也在看她。
一時間,四目相對。
只見那少年身姿修長挺拔,皮膚是久不見日光的冷白,鼻樑挺直,鼻尖略有一點勾,似乎帶了些胡人的血統。
淡色的唇珠十分飽滿,唇線卻在嘴角處收緊,顯得薄情而冷漠。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有些凌厲的眼睛裏光芒暗沉,雲山霧罩一般難以揣摩。
這明明是個尚未束冠的少年,眼神卻讓靈魂已經三十來歲的杜寶珠背後幽幽泛涼,不禁萌生一絲退意。
好在,何掌柜已經去后廚找出茶具洗乾淨送來,剛好擋住了那少年的視線。
杜寶珠這才恢復呼吸,然而心跳卻還是砰砰響個不停,彷彿經歷了一場無聲的大戰。
“阿珠?”有周氏和何掌柜招待着客人,杜光義悄悄摸到杜寶珠身邊:“怎地想起要開飲子鋪了?”
“大兄,”杜寶珠回過神來,將杜光義拉到一旁:“鋪子裏如今亂七八糟的,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你怎麼把客人帶來了?”
“我本來是一個人來的,”大妹問話,杜光義不自在地摸着後腦勺,顯得有些心虛:“半道遇上盧二,硬要拉我去張家樓食店吃酒。我推脫不過,他們便跟着來了……”
他為人仗義,脾氣又好,因此不管什麼身份的人,都能與他打成一片。全長安就沒幾個不是他朋友的,有人請他喝酒那是極正常的事。
杜寶珠點點頭,又悄悄指了那白衣少年,問:“那位郎君是誰?”
這一句才是她真正想問的大事。
剛才杜光義等人好像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估計將她和周氏的對話聽全了。她自問隱藏得挺好,沒說出什麼太出格的東西,可那少年看她的眼神卻似乎另有深意,她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
“誰?”杜光義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啊’道:“那是壽王。”
壽王?!
聽到這個名號,杜寶珠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