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第10章

容辭一瞬間都沒敢相信說這話的人是顧宗霖——在她看來,顧宗霖是個等閑不會與生人閑聊的人,就連上一世,兩人也是相處了兩三年,彼此熟慣了之後,他才會偶爾跟她聊一些與正事無關的話題。

而現在,從他掀起蓋頭到現在過了有一天沒有?

她一邊在心中稱怪,一邊漫不經心道:“不外乎針黹女工,再就是與姐妹們閑聊玩耍罷了。”

是的,在顧家設計這一出之前,她和許容菀的關係其實是還不錯的,畢竟沒有利益糾紛,她們又是許家除了出嫁了的兩位姐姐外,唯二的正室嫡出之女,天然立場一致,容辭又有意忍讓,二人關係自然不壞。

正因如此,許容菀才更難接受容辭所謂的“背叛”。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畢竟破鏡難以重圓,怪只怪她們雖勉強算是朋友,關係卻沒有好到兩不相疑的地步。

卻聽顧宗霖又在沒話找話:“那……你曾讀過什麼書?”

“女則、烈女傳……”她猶豫了一下:“……還有幾本遊記之類的閑書。”

其實她在娘家只讀過女則之類的書,其他的閑書都是在她和顧宗林關係好時在他書房看的,那時候他們日益親密,容辭甚至可以隨意出入他的書房,他又不太愛說話,兩人的閑暇時光一般都是坐在一處看書度過的,頗有一點歲月靜好的感覺。

不過現在容辭只要一想到那段時間就膈應,覺得當初那個認為可以和顧宗霖和平相處的自己簡直是腦子進水了。

“你也喜歡遊記嗎?我書房裏倒有不少,等過些時候我差人搬到東次間,可以作為你的書房。”

本來東次間是顧宗霖的書房,是他辦公的地方,按理來說,容辭進門后只需改動西次間和西梢間,東邊的兩間屋原是不用動的,可顧宗霖對容辭避之不及,想的是二人能不見就不見最好,因此主動把書房也搬去了前院,現下容辭的嫁妝不過把西兩間填滿了罷了,東邊大體上還是空的。

容辭聽了這話終於來了興緻,上輩子那兩間屋子一直閑置,不過略擺了兩件傢具,使之看上去不那麼寒酸而已,畢竟那時她謹慎得過了頭,顧宗霖不提,她怎麼敢隨便改動格局。

但女人嘛,總是對佈置自己的房子總是有一股天然的熱情。

“好啊!”容辭總算打起了精神,開始認真打算起來了:“我抬進來的嫁妝里好像沒有書架,但我名下有一家木工坊,等得閑了就吩咐下去,讓他們留下幾根好木材,用來打一整套的書架書桌,也不怕他們不盡心。”

溫氏就容辭這麼一個寶貝疙瘩,雖還有個庶女,但到底不是從自己肚皮里長的,自然不如對親生的掏心掏肺。除了去世的夫君許謙留下的產業她分了一半留給庶女,她出嫁時的嫁妝和這麼多年的經營所得一股腦的全塞進了容辭的嫁妝里。

溫家雖不是豪門大族,但也算家境殷實,上一代子嗣單薄,只剩溫氏這一個獨生女,幾代人積攢的財產下來十分可觀,雖不算家財萬貫,但勝在人口簡單,不曾分散財產,因此容辭現在手頭的鋪子、田莊、現錢之類的也不算少了。

顧宗霖見她興緻勃勃的樣子,覺得她肯定不再想着生氣的事了,越發想與她多說兩句:“必不能用你的嫁妝,我那裏也有些好料子,送到你那鋪子裏打就是了。”想了想又道:“要是打一整套書架,幾本遊記肯定填不滿,當時候得再搬些書來。”

容辭這時候面上沒什麼變化,心裏卻詫異極了——這還是顧宗霖嗎?他怎麼這麼多話?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她還能給他想出個理由出來,可這好幾次反常也太奇怪了,在印象中,他一向是高高在上,渾身泛着冰冷的氣息,不苟言笑,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她正想着,突然乳母李嬤嬤在很久之前跟母親閑聊時的一句話電光火石般閃過腦海,讓她瞬間渾身一僵:

“這男人呀,都是賤骨頭,你若是一味的順着他,他就蹬鼻子上臉,越發來勁;可你要是時不時地鬧個脾氣,他反而慌了,說不準就伏低做小地來哄人呢。”

聽這話的時候容辭才十歲出頭,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紀,多少也能懂事了,她覺得李嬤嬤這話雖不能算錯,但也只適用於庸人,只有那些庸俗的的男人才會像李嬤嬤說的那樣……犯賤,她覺得有見地的男人應該是你對他好,他自然知道,就會回報你同樣的好;相反,若你對他不好,他也就會以冷漠相對,明智的人不分男女,都會以真心對真心的。

可顧宗霖也算文武雙全,博覽群書,怎麼著也不能算在庸人那一堆里吧……

容辭一想到要把“賤骨頭”這三個字按在顧宗霖身上,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聰明嗎?聰明絕頂;他有才華嗎?才華橫溢;他庸俗嗎?一點兒也不。那他為什麼這麼像李嬤嬤口中的那種普通男人?!

……

原來顧宗霖也只是個普通男人啊……

……

容辭因為悟到了一些不可言說的真相,心裏就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想這件事,腦子一直渾渾噩噩,後面也不知和顧宗霖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了什麼,直到午飯擺上桌了才清醒過來。

誰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願意真心換真心也好,犯賤欠虐也好,都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了。他們兩不相欠,她既不用討好他以平息愧疚,也犯不着故意生氣來博得喜愛。她現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遇到值得開心的事就高興,遭遇不好的事就發脾氣,一切都隨自己的心意,誰也別來管她。

把那些胡思亂想拋諸腦後,容辭看了眼桌上的飯菜,有雞絲銀耳,陳皮兔肉,辣子雞丁,鮮蒸魚,酸辣黃瓜和一道竹筍蛋花湯,看得出來這是因為男女主人都在,所以做的略略豐盛了些。

而容辭的眼睛略過一眾葷菜,一眼就盯上了那一道酸辣黃瓜,這菜現下正和她的口味,不由一味地只吃這一道,顧宗霖在一旁看了,以為她人小挑食,便勸道:“其它的菜不合口味嗎?我瞧着這鮮蒸魚味兒不錯,豈不比酸黃瓜有益?”

容辭正待拒絕,不想一旁侍膳的葉蘭聽了卻馬上夾了一筷子魚放進容辭碗內,這樣一來,她反而不好推辭了,只能慢慢夾起放入口中。

這魚做的確實精緻,但容辭現在味覺敏感,當即就嘗到了一嘴的魚腥味,沖的她直犯噁心,可這時候又是萬萬不能吐的,只能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硬生生的囫圇吞下去,又喝了口清淡的鮮筍湯才壓下。

這一口剛咽下去,又見葉蘭又要夾魚,便知她是在找機會獻殷勤,就攔住她的手道:“我眼下用不着你伺候,你下去休息吧。”

葉蘭當然不願,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接近顧宗霖,她怎麼甘心現在下去,便道:“奶奶忘了,伯府里老夫人並夫人囑咐奴婢伺候好奶奶,奴婢可不敢違背。”

不提什麼夫人不夫人的還沒什麼,一提她們容辭反而來氣,她從重生以來就打定主意不受這些人轄制,此時被葉蘭這一句耳朵都聽出繭子的話威脅,當即便要發作,可轉念一想,又不肯白白讓顧宗霖和他那邊的下人看了她娘家的笑話,心念一轉,便把到嘴邊的呵斥咽了回去,只說:“那你站在一邊吧,我這幾天不愛吃魚。”

不成想葉蘭聽了居然笑嘻嘻道:“我看二爺像是愛吃,我去給二爺夾吧。”

說著也不提什麼要伺候容辭了,飛快繞到另一邊去給顧宗霖夾魚,還細細的把上面的刺都挑了出來,這才放進他碗裏。

一旁的舉荷是靖遠伯府老夫人屋裏調教出來的,自然很懂規矩,她此時察覺到周圍詫異鄙夷的目光,真的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裏不由埋怨伯夫人行事欠妥,送了這麼個丫頭和自己一道,簡直是扶都扶不起來,這確實是讓四姑娘沒臉了,可也連帶着整個伯府都丟人,旁人見了,還以為靖遠伯府的丫頭都是這種貨色呢!

另一邊顧宗霖吃飯向來是下人布了菜之後就不用人伺候了,因此跟着的留書和留畫站都在邊上,沒有上前。沒想到遇上個不懂規矩的葉蘭,上來就要給她們主子夾菜,目瞪口呆之下居然沒來得及制止,等反應過來二女都氣紅了臉,目光刀子似的往葉蘭身上戳。

再說“被伺候”的顧宗霖本人,平時他遇上這種下人,早就吩咐把人拖下去了,可他現在自認為剛把容辭哄好了,不好立刻翻臉,當眾發作她的陪嫁丫頭,於是也沉住氣道:“我也不用伺候,你下去,學學規矩再來當差!”

葉蘭不好打發,還想撒嬌賴着不走,但看到顧宗霖沉了臉,到底不敢像頂撞容辭一般頂撞他,只得悻悻離去。

留畫在一旁看到她們新二奶奶若無其事的吃她的酸黃瓜,心中不免有些輕蔑,覺得她好歹是個當主子的,丫頭這麼輕浮她也不害臊,又性情軟弱,連自己的陪嫁丫鬟都壓服不住,這樣的人怎麼能配得上她們二爺?要是換了自己……

這卻是她想錯了,容辭面不改色不是因為不害臊,而是因為葉蘭做過的類似的、連帶容辭一起丟人的事實在太多了,臉丟多了臉皮也就厚了。而暫時不處置她,也不是因為軟弱,而是此時時機不對。

不過話又說回來,容辭看了眼正自己挑魚刺的顧宗霖——他怎麼連脾氣也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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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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