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望着葉卿黑黝黝的一雙眼睛,葉夫人突然覺得自己說不出謊話來,她結巴道:“是……是我想給你兄長看的。”
不知為何,葉卿倒是有幾分鬆了口氣的感覺。
至少她這個“哥哥”,沒有爛到這種程度。
不過葉卿確信,再讓葉夫人這麼教導下去,葉建南絕對會成為一個廢人。
她看着葉夫人,語氣再也溫和不起來:“母親,這道聖旨,我不會去向陛下求。兄長好歹是個七尺男兒,您不督着他上進,反而一直這般縱着他。您只知道庶兄娶了伯爵府的姑娘,那庶兄弱冠之年便考上了進士您可知?”
“你這樣不是為了兄長好,反而是在害他!”
說到後面,葉卿愈發窩火,不過顧忌着到底是自己“母親”,沒把話說得太重。
葉夫人卻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拂袖站起來:“害他?我是他親娘我害他作甚?我知道你跟你姑母走得近,她素來跟我不對付,怎麼你也學着她來教訓我了?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進宮了翅膀就硬了?早知道當年就該送你妹妹進宮!”
“夫人慎言!”房嬤嬤厲斥一聲。
房嬤嬤原是太后從家中帶進宮裏來的,那時候葉夫人剛嫁進葉家,太后還沒進宮,在家裏做姑娘。
葉夫人跟太后不對付,好幾次在太後手裏吃了悶虧,以至於葉夫人對房嬤嬤都印象深刻,被房嬤嬤吼了那一嗓子,當即就沒再胡言了。
葉卿有些頭痛的揉着眉心:“本宮今日身體不適,母親請回吧。”
她已經下了逐客令,葉夫人方才又口不擇言說了那些話,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待在這裏。
見葉夫人出了門,葉卿還是吩咐楠竹拿些宮裏的好東西給葉夫人帶回去。
房嬤嬤見她一直揉着太陽穴,便知她頭痛,上前給葉卿一邊按一邊道:“葉夫人的話,娘娘千萬別忘心裏去,這麼多年了,她還是這般口無遮攔……”
葉夫人給葉卿的感覺,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不可理喻。
不過葉建南的事,她還是上了心的。
她在深宮,不知葉建南如今到底怎麼樣,也不知怎麼幫自己這個兄長。
但葉卿覺得葉尚書再不濟,也是盼着自己的嫡子好的,就想派人給葉尚書傳個話。
也是這時候,葉卿才覺得,自己在宮中得找個信得過的太監。畢竟太監才能和朝臣接觸,有些事辦起來也方便。
*
葉夫人前腳進宮,消息後腳就傳進蕭珏耳朵里了。
彼時他正在逗弄放在案前的一缸小金魚,這金魚色澤極其漂亮,還是前年番邦進貢的。
安福也不知他怎的突然想養小金魚了,帶着一幫小太監在太液池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捉上幾條小金魚來。
“葉夫人走的時候臉色不好看?”蕭珏捻起一顆魚食扔進了魚缸里,語氣還是漫不經心的:“那皇后呢?”
“葉夫人跟皇後娘娘說話的時候屏退了下人,但守在外邊的宮女說,皇後娘娘似乎跟葉夫人發生了口角。”安福答道。
蕭珏眉頭蹙起,像是突然失了興緻,把手裏的魚食都扔回了食盒裏,拿起旁邊一本奏摺看了起來:“葉家……好像找不出個能當一品大員的。”
安福心口一跳,希望新帝提攜葉家的話,太后說了不知多少遍了,但新帝沒有一次聽了的,這次葉夫人進宮一趟,跟皇后鬧得不愉快,新帝就要給葉家陞官了?
他不合時宜的就想到了“紅顏禍水”幾個字。
*
晚間的時候,蕭珏突然來了昭陽宮。
葉卿看安福身後的幾個小太監手中都抱着厚厚一疊奏摺,後知後覺明白過來蕭珏這是晚上想歇在這裏的意思。
想起昨夜被奏摺支配的恐懼,葉卿整個人就慫得不行。
蕭珏一看葉卿那副呆樣,眼底又露出葉卿十分熟悉的嫌棄來。
他拿過安福一路捧過來的小魚缸,遞給葉卿:“給你帶了點小玩意兒。”
葉卿接過魚缸,瞅了瞅裏面幾條金紅色的小金魚,又瞅瞅狗皇帝,神色有點懵。
蕭珏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神色又有幾分不耐煩:“不喜歡?扔了便是。”
安福趕緊道:“娘娘,這金魚是陛下特意為您找來的,還是前年番邦進貢的。”
雖然不是很懂狗皇帝為何突然要送自己金魚,葉卿還是極為識相的給狗皇帝道了謝:“多謝陛下,臣妾很喜歡。”
蕭珏瞥她一眼,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眼底的不高興已經散去了許多。他道:“你不是養了一隻貓么,把這些魚給你的貓玩,弄死就讓人再去太液池抓。”
被點到名的波斯貓從葉卿常睡的軟塌上抬起頭來,一雙碧藍的眸子滴溜溜盯着這邊。
葉卿低頭看了一眼魚缸里的小金魚,突然沉默幾秒,他跟狗皇帝這劇情貌似有點不太對。
宮裏的魚塘要被她承包了嗎?
因為蕭珏在這邊,晚間御膳房送來的膳食格外封禪,甚至煮了一盆佛跳牆。
葉卿饞得不行,這佛跳牆是用鮑魚、海參、魚唇、氂牛皮膠、杏鮑菇、蹄筋、花菇、墨魚、瑤柱、鵪鶉蛋等食材以慢火煨製成的,口感軟嫩柔潤,濃郁葷香,又葷而不膩,味中有味。
許是見葉卿吃得滿嘴流油,蕭珏也跟着多吃了半碗飯。
飯桌上楠竹站在旁邊給葉卿使眼色,示意她給皇帝布菜,增進二人關係。
奈何葉卿一直埋頭苦吃,壓根沒看見楠竹的擠眉弄眼。
擠得眼睛都抽筋的楠竹最終放棄了。
蕭珏望着葉卿,倒是若有所思:“皇后近來胃口不錯。”
葉卿嘴裏剛含進一大塊鮑魚,就聽見蕭珏說了這話。
因為嘴裏含着東西,她雙頰被撐得鼓鼓的,像是一隻小倉鼠。
葉卿趕緊咽下了嘴裏的食物,才答了句:“是不錯。”
呃……好像有點噎。
她正想給自己倒杯水,一隻指節分明的大手就把杯子遞到了她跟前。
葉卿看蕭珏一眼,他一句話沒說,但眼角眉梢都顯露着高貴,葉卿莫名就有種自己被皇家貴族給鄙視了的感覺。
她道了聲謝謝,默默接過杯子喝水。
晚膳就這麼波瀾不驚的用完了,蕭珏佔據她的寢宮開始看奏摺,葉卿只覺得他待在這裏,自己哪兒都不自在。
魚缸被楠竹放到了殿內一張桌子上,波斯貓很快就發現了屬於自己的新玩具,它趴在桌子上盯着魚缸里的金魚,一雙碧藍的眸子瞪得大大的。
有金魚游上來的時候,它就伸出爪子去刨一爪,嚇得金魚立馬沉到水底,還濺了一桌子的水花。
弄濕了毛髮又怕葉卿凶她,怯怯看了葉卿一眼。
葉卿倒是想凶它,不過面對它這慫萌的模樣,還真兇不起來。
她讓楠竹把桌子收拾乾淨,自己則抱着這小祖宗去給它擦被水沾濕的毛髮。
擦乾了飯糰,葉卿當即就帶着它去外邊的小院子溜達。
寢宮的窗戶大開着,蕭珏透過窗戶,一眼就能夠看到院中逗貓的少女。
在這一片死水的深宮裏,她是明艷、朝氣、鮮活的。
他的眼底似乎有一瞬間的柔軟,但眸子深處卻是跟這夜色一樣化不開的漆黑。
“這幾日昭陽宮可有異常?”蕭珏輕聲開口。
從窗外閃進一個黑影,對着蕭珏恭敬抱拳道:“昨夜有異動,但皇后沒在宮內,賊子很快就撤走了。”
昭德殿乃天子寢殿,把守森嚴,便是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賊子自然不敢往昭德殿去。
蕭珏便輕輕點了一下頭:“繼續守着昭陽宮,別打草驚蛇。”
暗衛恭敬應了聲是,準備退下了,卻聽蕭珏突然問了一聲:“她一直都像這樣嗎?”
暗衛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皇帝問的是皇后。
這個問題他不知怎麼答,他是幾日前才被皇帝派過來的,只得硬着頭皮道:“娘娘似乎一直挺看得開。”
蕭珏批改奏摺的手一頓,筆尖一滴濃墨墜下去,污了那一份奏摺。
看得開?何謂看得開呢?
蕭珏視線又往窗外掠去,落到了坐在鞦韆架的葉卿身上。
兩個宮女在旁邊幫她輕輕推着鞦韆,她一襲金紅的衣衫,華貴而耀眼,在夜風裏像是赤蝶在煽動翅膀,有一種說不出的張揚和美艷。
他知道,她在刻意避開他。
換做以前,這是他求之不得的。
只是現在,心中莫名的煩躁起來。
*
到了時辰,葉卿便是再不願,也只得回了寢殿。
她歪着腦袋看了一眼,見蕭珏還在批閱奏摺,沒敢打擾,自己去凈房洗漱。
等出來時,她已經換好了寢衣。
這寢衣是尚衣局準備的,許是知道今夜蕭珏宿在這裏,特意給她換成了玫紅色,衣料輕薄不說,領口不知咋地,格外的低。
大晚上的,她穿成這樣很容易叫人誤會好不好?葉卿黑着臉試圖把衣領往上拉一些。
這具身體才十五歲,但是已經非常有料,胸口鼓鼓囊囊一團。
葉卿在這邊埋頭跟自己的衣服做鬥爭,那邊蕭珏見她久久沒有動靜,以為是她故意躲自己。
這個認知讓蕭珏心中更加不痛快,他沉聲喚了一句:“過來。”
正跟自己衣服做鬥爭的葉卿脊背一僵。
在心中安慰自己兩句,算了算了,反正是她是狗皇帝的皇后,這具身體的便宜,狗皇帝不佔,還真沒誰能佔到。
於是葉卿轉過身,帶着一臉慷慨就義的表情慢吞吞挪到了蕭珏跟前。
“你……”蕭珏本想說話,看到她這身打扮時,聲音突然卡住了,沉默幾秒后默默接上兩字:“好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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