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孤獨的人

郭子衿在猶豫，在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遵循本心，站在李恆宇這一邊，坐看酆塋靈率領部下顛覆這個國家，建立新的政權；還是不顧後果的去為大家與酆塋靈堅持對抗到底，守護熟悉的一切。

私情與大義，自古以來便難以在二者間做出選擇的題目，擺在郭子衿面前，她仍舊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她沒有李恆宇跟酆塋靈兩人那麼長時間的閱歷，甚至也比不上武清歡。

所以，雖然不可否認她是位極其優秀，遠超同齡人成熟的高一少女，但究其本質，她也只是個學生。

同樣的問題，她能夠看得出來，當初決意要前往救援，對抗酆塋靈時，武清歡沒第一時間表態，就意味她已經做出選擇。

對她而言，只要李恆宇好，其餘的問題都不大，可郭子衿做不到這樣洒脫乾脆，甚至一直糾結到現在也不清楚該如何選擇！

至於剩下的林落雪與姚可馨兩人，她們尚且沒有考慮的這麼多，從信息上來講，也不如郭子衿般全面。

她們兩人，一個是單純天真的想要帶回朋友，讓她懸崖勒馬，也想要讓大家重新在一起；另一個，則想要保護自己珍視的人，想要克服恐懼，想要變得更加優秀。

“但是！”郭子衿踢掉拖鞋，踩在沙發上，整個人也蜷縮在一起，顯得很是迷茫無助。

這個在外人眼裏永遠都是陽光自信、溫柔善良的女孩，此時卻是這麼的可憐脆弱。

“光是新芽市，我就已經看到有不少人遇害了。”

“那其他地方呢？”

“新芽只是天朝一個不算大的城市，在它之上，還有無數比他大的城市，再上面，還有由無數市組成的或大或小十幾個省份。”

“這麼大的區域內，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肯定還有更多更多的人遭受痛苦！”

“我知道我一個人力量並不算強大，只能管住自己看到的，一直以來，我也是儘力這麼去做的。”

“可是現在，”她咬住下唇，雙眼變得通紅。

“我連自己看到的地方都無能為力！”

“不管是這幾天在外面，還是今天去救小可馨的時候，我都能透過車窗、透過霍部長給我的資料看到，已經有數不清的人遇害了！”

“那不是什麼冰冷無情的數字，在我眼裏，那就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一個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啊！”

“所以恆宇，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要怎麼做才好？”

說到這，內心的痛苦與煎熬終於讓她是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因為怕被廚房內的人聽到，因為怕吵醒姚可馨，她甚至不敢放聲大哭，甚至不能得到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在李恆宇的印象中，絕對算是對方極其罕見的神色。

不管作怪自己時被怎樣的反欺負，也不管會在學校內或“天眼”處理多少事物，這個一直以來都沒抱怨辛苦，也沒因這些真正掉眼淚的女孩，此刻的表情，即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她刻骨的悲傷與無助。

李恆宇一直都清楚，郭子衿是個善良的好女孩，與三歲后便逐漸變得冷漠的他不同，這個女孩簡直就像是上天為了彌補自己遺失掉的那份感情一樣，擁有比常人更細膩的情感。

所以她才能敏銳察覺到他人的不對，才能妥善處理他人拜託的事情，才能順利當上學生會長，成為校內人人敬仰信任的“完美女神”。

很多時候，李恆宇甚至都在猜測。

如果將自己獲得源石，喪失感情也當做是命運的一環。

那麼，這個從出生起便機緣巧合的與自己相綁定的她是否就是命運最初的安排呢？

在她之後，才是酆塋靈，才是姚可馨，才是武清歡，才是自己特意找到並安排好一切的林落雪。

“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足夠了。”李恆宇語氣平淡，可若仔細聽，卻又能察覺到其中蘊藏的堪稱是自負的強烈自信。

“不管是跟在我身邊，還是堅持對抗酆塋靈都可以，我會支持你所有的選擇。”

“不需要考慮後果，也不用顧忌安危，只要盡情的去做你認為是正確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會幫你處理好。”

對李恆宇來說，郭子衿是特殊的那個人。

現在在他身邊，即使是從相遇順序而言排在第二的酆塋靈也不如她。

畢竟不論如何，郭子衿都是他已經無法改變的那部分過去，是從自己出生到三歲這期間便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一起成長的人。

縱然最初的時空裏，他曾數次拒絕兩人的婚禮，但也不意味他就不念及舊情。

而郭子衿，不論變成什麼模樣，也一直都對他懷有未曾破滅的期待。

再加上不論是後面四位女生中的哪一個，他都認為是源自於交易，他給予她們想要的，並從她們身上得到自己需要的。

唯獨郭子衿不同。

他試問過很多次，她似乎別無所求。

就像是個刺蝟，讓李恆宇感到無從下手，只不過，她身上的都是些軟綿綿的刺，毫無力道，卻又讓人無可奈何，不忍下手。

所以在他看來，已經從郭子衿身上得到自己需要之物的他在對方不曾知曉的地方上已經虧欠於她了。

這也是為何他一直會慣着對方的一個原因。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念及兩人的舊情以及回報對方一直以來的好意。

沒有感情的他也無法理解為什麼郭子衿會這樣對待自己，但一直享受着這份特殊待遇的他，能夠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

聽到李恆宇的話以後，郭子衿身軀猛地一震，但她卻沒有做出別的動作，只是偷偷擦乾眼淚，仍舊將頭埋在雙腿之間，也不吭聲。

李恆宇只當她還是在考慮什麼，便又低下頭，自顧自玩弄起躺在腿上的姚可馨的頭髮或臉蛋。

“唔。”或許是終於忍耐不住他長時間的小動作，姚可馨發出聲可愛的鼻音，長長的眼睫毛微動，露出剛睡醒后惺忪的湛藍色大眼睛。

“恆宇哥？”

她懵懂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李恆宇，小腦袋似乎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你醒了。”李恆宇揉捏着她晶瑩的小耳朵，不知怎的，可能是因為對方太過於可愛，就像個精緻的洋娃娃，他在與其相處時，總是忍不住動動頭髮或臉蛋。

這個習慣不止沒有隨着感情恢復而消失，反而有種愈演愈烈的趨勢。

只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他在撫摸對方的時候，有淡淡的、微不可查的靈光正順着他的手湧入姚可馨體內，也多虧這，姚可馨才能睡得更舒適，更安穩。

“我記得，”她沒有起身，乖乖的躺在李恆宇腿上任憑他動作，嘟着小嘴回憶前面發生的事。

單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留下陰影的樣子，之前發生過的一切，對她而言似乎就都這樣輕描淡寫的揭露過去了。

“對了！”她眼睛一亮，眼中閃過焦急，第一時間沒顧得上關心自己，反而是問起她人的安危。

“災禍呢？她沒事吧？”

“沒事，清歡姐把你們救了，然後災禍便將你帶到我這裏來。”

說完后，李恆宇頓了一下，沒忍住用手在她細嫩的脖頸上撫摸着，很難想像，當她回來的時候，這白的甚至能看到淡青色血管的脖子上卻纏繞着細小的一圈烏黑色的可怖痕迹。

但是，在酆塋靈那足以擰斷脊椎的強大力量面前，她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足夠幸運了。

“辛苦你了。”

聽到這話，姚可馨眼睛微微睜大，似乎很不可思議，不過隨即，她便甜甜一笑。

“沒事，恆宇哥，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在看我的。”

“嗯，很勇敢，表現很好。”

“就是說呀！”這時，郭子衿突然笑嘻嘻爬過來，臉上乾淨整潔。她伸出手在姚可馨躺着的臉蛋上戳了戳，完全看不出剛才的失態，似乎已經從糾結中徹底走出來。

“我打你手機打不通，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不過，能夠堅持那麼久，拖到清歡姐過來，已經很不錯了。”

“哪有，”姚可馨被誇的有些害羞，她連忙推開郭子衿坐起，“都是酆塋靈故意留手了，不然我也堅持不了那麼久。”

“很好了，很好了，再謙虛就過分嘍。”郭子衿牽着她的手，親密地坐在一起，頓時將李恆宇放置在一旁，好像已經忘記他的存在。

不過李恆宇清楚，酆塋靈最開始確實是沒有防水，她的目的與姚可馨以為的不同，她是想要從精神以及身體上徹底摧毀對方。

毫無疑問，酆塋靈是個心狠手辣且殘酷的人，經歷過地獄般背叛與絕望的她，是不可能留手的。

她的每個舉動，都有其目的，對她而言，現在是在構建自己想像中的盛世，這是要獻給李恆宇的東西，所以她絕不會馬虎大意。

一定要保證到手的，能夠保持最滿意的程度，否則對李恆宇而言，絕對是一種褻瀆。

到那時，有瑕疵的東西就不再是貢品，只是一堆爛渣。

隨後，郭子衿又跟姚可馨聊了好久看起來就不相干，也沒什麼營養的話，並一直在暗中觀察她的神色，發現確實沒有因為今天跟酆塋靈之間發生的事情影響到心情，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后，她懷疑地看了眼李恆宇，這才開口詢問。

“話說回來，小可馨，從以前開始你就跟酆塋靈關係最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待她的。”

“酆塋靈嗎？”姚可馨先是想了想，將自己遇到對方以後發生的所有事幾乎都在腦中大概過一遍，這才慢慢開口。

“我覺得，她是個很孤獨的人。”

“孤獨？”郭子衿愣住了。

不管姚可馨說冷血、殘忍、孤僻、沒人性，甚至是變態，或者說她不是人，郭子衿都可以理解，但是，差點被酆塋靈殺死的她居然會帶有同情的評價酆塋靈是個孤獨的人，這就令她深感意外。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看她平時也都不跟大家在一起，就算是咱們聊什麼事，沒有涉及到恆宇哥或她，她也不會主動開口。”

“在學校，或者是在其他地方，我覺得她也不會有什麼朋友，雖然學校里她還蠻受歡迎的，但之前就總是讓我覺得，她其實看不上學校的同學們。”

“與她們不管是說話還是干別的，都保持有一定距離，從不會讓其他人走進自己的生活里。”

“所以，我覺得這樣的她，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一定是孤獨的。”

“之前我不明白，但自從昨天，在恆宇哥那裏了解到她以前的事情后，我才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了。”說到這，姚可馨臉上居然帶着悲傷的神色。

但很顯然，她並不是為自己感到悲傷，而是為酆塋靈感到悲傷。

姚可馨，她對一個險些殺害自己、至今也仍在全國掀起巨大動亂的兇手的過去而悲傷！

“所以我才想跟她成為朋友，我想幫助她。如此一來，她也就不會感到孤獨，性格肯定也會改變很多！”

她目光堅定，對自己的判斷充滿信心。

“不過，”說到這裏，她的語氣也出現一抹黯然。

“現在的話，可能已經徹底來不及了。”

“她已經犯下了很大很大的錯誤，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她能在贖罪后，與我們重新成為朋友......”

話雖如此，縱然是姚可馨估計也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別的不說，單單是叛國這一點，就足以讓“天眼”的人在事後定她死罪了，更別說今天一天，發動正式攻擊后她間接殺害的無數人命。

“原來如此，”郭子衿目光複雜，她偷看眼沒有說話的李恆宇。

就算是她，也想像不到已經犯下難以挽回大錯的酆塋靈最後究竟會迎來怎樣的結局。

畢竟這回跟上次姚可馨的事情最大的不同之處便在於，姚可馨當時並沒有終結任何一人的性命，而酆塋靈，現在卻不知道因她死亡多少人了。

其次便是性格。

如果將兩人放在相同處境上，並將最終處決權交到“天眼”這邊，姚可馨大抵還有商量的餘地，會考慮未來的價值以及危險性。

但酆塋靈不同！

毫無疑問，倘若按照她一直隱藏起來這種的典型偏激的反動性格，保不準什麼時候又會出事。

哪怕她是極其罕見的ss級異能者，恐怕也無法藉此保住她的性命。

但是，如果李恆宇執意要保下她的話，郭子衿覺得，還是會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成功率。

畢竟她很清楚李恆宇的能力與手段。

但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了，截止目前，她根本不敢肯定李恆宇是否會出手相助，她們都欠缺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