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 天翻地覆慨而慷(下)
“啊!救命!有怪物!”
“不!我不是怪物!我不是!別殺我!”
嗒嗒嗒……!
天京市時間凌晨2點16分,細碎的草末猶如暴雨般從天京市的上空撒落,第一區喧囂的不夜街上,數不清的人尖叫着在這片彷彿末日瘟疫的“暴雨”中,被燒傷外殼,從他們的人類皮囊中鑽出來,並在無處不在的海獅城國歌聲中,化作粉末,隨風輕去。
一些深藏人類之中的怪物,甚至忘了自己怪物的身份,當它們逐漸失去皮囊,露出身後那數百道黑線時,面對人類的武器,竟還驚慌失措,下意識叫喊求饒。
第一區內成千上百萬的人們,面對着這場突然起來的打擊,看着身邊的同事和朋友相繼變成那可怕的樣子,甚至一時間開始自我懷疑,乃至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但是不等他們想明白,子彈就已經從四面八方射來,將他們射成馬蜂窩,死無全屍。
海獅城的國歌聲中,天京市的亂槍聲中,人類與怪物們一樣,遭到無差別的屠殺。
天京市第一區的警備隊蜂擁而出,沒有人抵抗闖入第八區的海獅城大軍,卻紛紛先將槍口,對準了自己平日裏保護的人。
所有人都像是瘋了一樣,除了自己,再也信不過身邊的哪怕任何人。
炮火聲中的天京市第一區,曾經地球的權力中心,竟生生淪為了戰場!
轟!
伴隨着一聲猛烈的炸響,一枚地對地導彈,冷不丁落入辛普森卡戴珊的家族莊園內,巨大的爆炸聲中,卡戴珊家族莊園的主樓轟然倒塌。莊園內的七八名驚鴻境界的人類高手,紛紛跑去救援,卻親眼看到從那堆廢墟下面,成百上千的超玄體,尖叫着從瓦礫中爬了出來。
“關掉那音樂!關掉那該死的音樂!”穿着體面的辛普森卡戴珊,身後搖晃着數千道黑線,臉上的皮膚片片掉落,衝著那群目瞪口呆的高手中憤怒喊道。
高手們各個像是丟了魂一樣,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日夜守護的卡戴珊家族,竟是個怪物家族!
“救……救命!”高手們身後,年邁的隆美爾摩根驚慌失措地抓住一個高手的胳膊,滿臉是血地呼救道,那被他碰到的高手,頓時一個應激反應,轉頭看到隆美爾摩根這鬼樣子,下意識就是一記手刀。摩根家族族長來不及反應,一顆人頭瞬間落地。
高手們互相之間面面相覷,寒氣從骨子裏往外冒。
完了……
卡戴珊家族不是人,摩根家族的老大又死在他們手裏……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跑!”七名放眼人類歷史也算鳳毛麟角的高手,在這一刻,竟如喪家之犬,慌不擇路地四散而逃。沒有人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跑,更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跑到哪裏去。
但是,不跑,又留下來等死嗎?
他們中的個別人,彷彿是在這時才陡然意識到,這世界之大,竟早就不存在任何一處他們可以安心落腳的地方。除了給人當狗十年掙來的廉價頭銜,他們竟根本連個歸根落葉的家都沒有。
在他們身後,辛普森卡戴珊的皮囊里,一隻巨大的超玄體,在越來越響的海獅城國歌聲中蛻皮出來,然後打着滾兒,凄厲地慘叫着,化作一團黑霧。
巨大的庄園裏,數百隻超玄體的哭喊聲,此起彼伏。
莊園內的高手們,紛紛樹倒猢猻散地倉皇撤離。
莊園內部,一大群披着人皮的怪物們也根本不理會拋下他們的人類高手護衛,只是自顧自地,匆忙跑進自家的私人訓練場,互相爭奪着,慌慌張張穿上了雙層甲。
搶到雙層甲的怪物們,齊齊終於長舒一口氣。沒能搶到的,則活生生地在自己的同類面前,被隨着排氣管飄進來的碎草末燒去外皮,眨眼慘死在了那無孔不入的海獅城國歌聲中。
王神機圍着天京市的上空,飛了一圈又一圈。
越來越多的小機械人,順着管道,順着縫隙,順着體溫,順着靈力波動,爬進第一區每一幢大樓的邊邊角角,從地上到地下,從放開的天空到私密的私人泳池,每一條通道,每一部電梯,床底下、書桌里、甚至馬桶后看不見的彎曲結構中,到處都是海獅城的國歌循環播放器……
守衛森嚴的平安閣內,約什克林頓在一群守衛的保護下,急忙躲進大樓的地下避難室內。可剛邁進這處號稱全球最安全的底下堡壘,避難所的前廳里,竟就響起了和外面一樣的歌聲。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約什克林頓神經質地尖叫起來:“關掉!關掉這該死的音樂!”
話音落下,身邊守護着他的警衛們,立馬就齊刷刷地變了眼神。十幾隻原本保護着他的槍,槍口頓時全部黑洞洞地指向了他的腦袋。
“不!我不是!”約什克林頓瞬間差點嚇尿地反應過來,連連擺手高喊道,“我不是怪物!你們摸摸我,摸摸我的心跳,我有心跳!我是人類!我不怕這個音樂!我不怕!”
他正驚慌地解釋着,守衛當中,卻忽然有幾個人,冷不丁將槍口對準自己的戰友。砰砰砰幾聲槍響,十幾名群守衛倒斃在了避難所的前廳,血流一地。
嚇得抱頭蹲在地上的約什克林頓,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來,就看到五六個守衛微笑站在他的面前,身後甩動着黑線。前廳的大門旁,一隻怪物淡定地關上了避難所的大門,另一隻怪物從牆上摳下來一個小型機械人,重重一捏,機械人砰的一聲,炸掉了它的腦袋。
避難所里的音樂,也隨之戛然而止。
那名被炸掉頭的怪物,端着槍,走到克林頓跟前,頭部同時迅速用黑線縫合回原樣,只是怎麼看怎麼違和的樣子,很禮貌道:“總統先生,你安全了,我們會保護你的。”
約什克林頓嘴角輕輕抽動,擠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謝謝你們……”
……
地面上的平安閣各幢大樓里,越來越多不知道是人還是怪物的平安閣工作人員,緊急穿戴上了雙層甲,神情凝重地成群結隊衝出大樓,組成了守護平安閣的方陣。
趙世凱家族、勞森柴爾德家族、浣熊安布勒拉家族,無數的私人集團武裝人員,穿着最新型號的護甲,衝上了街面,與那些失控的警備隊人員互相掃射起來。大量的坦克、裝甲車從天京市第一區的警備局車庫裏成團駛出,炮聲和火光四射,照亮凌晨夜空下,光線越來越暗的天京市市中心。第一區整潔了三百年的寬闊馬路上,無辜或者活該的人類屍體,大量橫屍街頭……
凱旋大道旁一條小路的街角綠化帶后,一名天京市國防軍士兵,在各大家族私人武裝部隊的火力覆蓋下,連頭都探不出來,在聲聲爆炸聲中,拿着對講機高聲怒喊:“二隊請求支援!請求上級支援!請求上級支援!有坦克在攻擊我們!坦克啊!”
對講機那頭,隨即有人聲音不清地用同樣憤怒的口吻回答道:“不用請求了!你的上級就坐在那坦克里!你的上級是怪物!馬拉個幣的!老子跟這群雜碎拼了!”
一名天京市國家警備隊的少校,恐懼又憤怒地從某處牆角一躍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衝坦克而去。跑到一半,前方就傳來嗖的一聲,一顆炮彈正面擊中少校。
轟的一聲巨響,那名勇敢的少校,就炸成了一堆肉泥。
幾百名躲在四周的警備隊成員們,膽寒地看着這一幕,腦子裏一片空白。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戰友是怪物,上級是怪物,人類要殺他們,怪物也要殺他們,他們是該死嗎?!
到底誰才是敵人?又誰又是自己人?
他們到底是在保護什麼人?
他們究竟又是在為誰而戰?
哪裏才有活路?
這個世界怎麼了?!
“去第九區!去投靠草藥堂!去投靠海獅城!”就在無數人茫然地不知所措的時候,漆黑的夜空中,一個聲音,就像指路的明燈,一下子就喚醒了迷茫的他們。
十幾名驚鴻境界的高手,在火光中穿過夜空,逃向他們唯一覺得能保住一條命的方向。
地面上無路可走的人們,終於也都緩過神來,眼中浮現出希望的光。
“去草藥堂!”
“去海獅城!”
……
“殺呀!”
“我草泥馬!跟這群給怪物賣命的傻逼拼了!”
天京市時間,希伯歷11月1日凌晨2點28分,海獅城人民護衛軍第一海軍陸戰隊的先頭部隊,長途奔襲二十多分鐘,從第八區入口處狂奔到第八區和第九區的交界地帶,終於遇上了天京市政府軍的抵抗力量。三千多名天京市第八區守備軍的士兵,死死守住防線,前線指揮官一臉捨生忘死,親自架着重機槍,朝海獅城的部隊瘋狂掃射。
夢標被掃得躲在掩體後面,咬牙切齒地怒吼:“我草!這群白痴不知道他身後都是什麼玩意兒嗎?二營長,你特娘的烈焰魔導炮呢!”
“來了!”混亂中,不遠處有人大聲回答。
隨即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顆炮彈劃出一道弧線,精確地落在前方的陣地中。
炮彈轟然炸開,把天京市第八區守備軍的防線炸出一個巨大的口子。
可幾十年沒正經打過仗的這群人,居然神經比百戰老兵都堅韌,又或者是壓根兒沒有避險概念,那個端着機槍的天京市軍官被氣浪掀翻出去十幾米,天旋地轉中伸手摸了把滿臉的血,抽出長劍就喊:“馬拉個幣的!跟海獅城的雜碎拼了!”
夢標一聽這還能忍,二話不說就跟着跳起來,什麼鬼戰術都不要了,跟着吼道:“操你祖宗!你特么娘的才是雜碎!弟兄們,跟老子沖啊!”
“殺啊!保家衛國!殺光侵略者!”
“殺啊!消滅怪物和怪物走狗!解放全人類!”
兩團人馬高喊着衝撞一處,菜雞互啄,刺刀見紅。山呼海嘯的吼聲中,雙方正砍得各個兩眼通紅、不可開交,第八區守備軍團背後,第八區和第九區之間的隔離大門那頭,忽然又衝出來一大波人,驚慌高喊:“救命啊!救命啊!城防軍殺人啦!”
天京市第八區的指揮官聞言轉頭一看,只見大門那頭,幾十名穿着天京市城防軍軍裝,同時外面裹着雙層甲的武裝人員,正敵我不分地端着衝鋒槍,在對着自己的部隊和路上的平民們突突突。
正驚愕間,夢標突然一個瞬移,衝到他跟前,一拳頭就砸在他的鼻樑上,高聲怒吼:“傻逼!你們的高層早就被怪物附身了!天京市完了!”
第八區的指揮官正眼冒金星,還無法相信,天上嗖的一下就飛下來一個沒名沒姓的大高手,驚慌道:“海獅城的長官說的是真的!辛普森家族的所有人全都是怪物,隆美爾摩根被他們殺了!”
這邊話音剛落,邊上頓時又落下來另一個沒名沒姓的大高手,喊道:“對!要是我沒有看錯,現在穿雙層甲的全都是怪物!”
“我看到王神機了!”第三個沒名沒姓的高手又跳下來,飛快分析道,“王神機在天上撒毒藥,怪物一碰到就會顯形掛掉,只有穿上雙層甲才能保護自己!”
第八區指揮官和夢標兩個人的通訊器全都開着,三個大高手你一言我一語,整個天京市,從第一區到第九區,所有聽到這番話的人,不管是哪一邊的,立馬全都緊張起來。
天京市第一區內,天京大學高級職工宿舍里,夏一夫和張教授彼此對望一眼,默默地摘下了各自的雙層甲頭盔,以示清白。但其他隊伍里,混亂就不可避免了。
在趙世凱、柴爾德和安布勒拉三大家族的私人武裝軍團中,所有尚未變異的人類士兵們,看着四周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穿着雙層甲的戰友們,簡直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正在第五區和第六區交界處待命的趙世凱家族右前額電力集團保安公司二中隊裏,一名士兵渾身虛汗地看着左右四周,忽然精神崩潰,嗷的一聲,身後就伸出了一條黑線。
隊伍里的幾名士兵們見狀,嚇得趕緊端起槍來就對着那個剛變異的同伴凶狂開火。結果就在這時,他們身後更多的人,卻都紛紛伸出了尾巴。
在一陣劇烈的槍聲中,奉命鎮守第五區的老鷹看到他們身後無數的怪物,又喘着粗氣,目光驚愕地望向身旁的同事。那些穿着雙層甲、戴着頭盔、舉着槍的士兵們,目光平靜地看着老鷹。
老鷹看着他們毫無感情的面孔,心裏不禁地,強烈地生出不詳的感覺。
內心正懷疑和緊張着,第五區城牆那頭,忽然飛出一個綠油油的怪物。彷彿怎麼死都死不完的亞巴頓第三個分身從老鷹頭頂上越過,低頭瞥了眼,大喊一聲:“怎麼還有一個!”
老鷹聞言,頓時臉色刷的一下就一片慘白。他下意識地,渾身泛起綠色的強光,不等眼前的戰友們說什麼,就指着第五區內泛濫的變異者大喊:“跟我上,殺光它們!”
他一躍而下,身後的士兵們,也紛紛跟着跳進第五區的城牆。
可剛落地,第五區和第六區之間已經閉合上的城牆,突然又隆隆打開。
城內數以千萬計算的變異者,潮水般從各座大樓里湧出來,向著第六區的方向衝來。老鷹看着眼前排山倒海一樣的變異群,想都不想,立馬轉頭就跑。下一秒,隨着他高高飛上天空,轉頭回望的那一刻,只見底下的士兵們,全都躲都不躲地站在變異群中,將變異者們成片擊斃。可那些變異者,卻連碰一下他們的興趣都沒有,只是本能地朝前移動,從士兵們身邊像水流一樣經過。
老鷹心頭一沉。
他待了一整年的隊伍,居然只有他一個人是人……
就在這時,他的通訊器里,響起了一個不屬於天京市國防軍官的聲音。
夢標不知道搶了誰的裝備,大聲喊道:
“人類不殺人類!消滅所有怪物!解放天京市!解放全人類!”
……
天京市時間希伯歷3053年11月1日凌晨4點08分,無數的野運兵車,從潛艇中駛出,不到一個小時就趕到了天京市南門下。天空的空軍在打光彈藥后,也在地面火力的掩護下紛紛下降。
韓明明從飛機上一躍而下,幾百名飛行員就地帶上陸軍裝備,變成陸戰隊的成員,跟着最後一批海軍陸戰隊人員,沖入南城內部。三十萬海獅城遠征軍部隊,在短短兩個鍾頭裏,全部衝進天京市城內。數不清的潛艇、飛機、車輛,就這樣被扔在了天京市外。
海獅城說砸家底,就砸家底。不但是這些重要裝備,就連命都沒打算留下。
斷後的封印班飛速將城門重新修補好,將已經往城市內吹了兩個多鐘頭的黑霧,擋在了外面。
同樣也把自己,鎖死在了城市內。
第七區內,王曜京拿着對講機高喊守住防線,嗓音已經嘶啞。
此時的天京市,已經徹底亂成了一鍋粥,不但有裝備精良的人形超玄體在殘殺所有能見到的生物,第五區的三千萬變異者,也已經闖進第六區的深處,所過之處,猶如蝗災。
哪怕海獅城的戰士們絕大多數都有【萬劍歸宗】這個掛逼招式,但由於半數以上的人都被派去了第一區跟超玄體大軍交火,此時守備第六區的戰士,幾乎需要一個人面對一千隻變異者,壓力還是很大。尤其同樣是使用【萬劍歸宗】,李太虎可以召喚出幾萬柄劍,熊貓可以召喚出七八千把,可有些人,只搞出三五把也是正常,這麼一來,刷怪的效率就更加可以想像了。
不過這些都還沒什麼,因為如果僅是這樣,消滅敵人最多也就是時間和體力上的問題。
真正要命的是,他們這支部隊除了要面對洶湧不絕的幾千萬個變異者,在他們周圍,還潛伏着一隻第八重境界讓人防不勝防的魔星!
在亞巴頓的偷襲和強攻下,王曜京在短短半小時內,就損失了大半的人手。數萬條年輕的生命,甚至都沒來得及發揮出他們應有的作用,就跟世界道了別。王曜京咬着牙,在親手斃掉一個被亞巴頓感染的年輕人後,終於忍無可忍,怒吼道:“停止隱藏!衝鋒!正面衝鋒!”
他從高高的城牆上一躍而下,在他身後,在亞巴頓的殘殺下剩餘的兩萬多名軍官和士兵,紛紛跟上,幾十上百萬隻飛劍,從天而降,穿透前方的屍潮。
可惜變異者身上不存在所謂的靈力值,王曜京他們無從補充,無法大規模扔出大招。
兩萬人像一根立柱,穩穩紮在千萬屍潮的包圍圈中,將變異者們成片殺死。變異者的屍體,很快在他們前後左右的方向堆積得猶如山那麼高。然後沒過多久,數不清的屍體,就開始從屍山上滾滾落下,砸在部隊最外圍戰士的頭上,砸在他們腿邊,一點點擠佔着他們的空間。再接着,就在某一刻,更多的變異者,竟踩着它們同伴的屍體,直接躍入屍山之下。
王曜京仰頭看着變異者們像下餃子一樣跳進這個圈子裏,一時之間,不禁想到自己今天就算不被變異者咬死,不被它們感染致死,恐怕也要被它們活埋致死。
“長官!我們被包圍了!”一個士兵悲憤地喊道,“我還沒娶媳婦兒!”
王曜京一聽到這個話題,就不由得想起離他而去的夢夢。
上次也是這樣,他掛了之後,夢夢就跟潘旭華跑了。
這一次,難道又要輪到小白嗎?
王曜京頓時更加悲憤地怒吼:“我草!我也沒呢!”
話音剛落,天空中就倏然飛來一個綠點。
亞巴頓渾身的毒液滴滴答答跟下雨似的從天上落下,毒液打在戰士們的【光明護盾】上,護盾瞬間發出呲呲的青煙,根本抵擋不住第八重境界的技能。
“媽的!不過了!”王曜京一咬牙,雙手合成一個框框,對着天空上的魔星,不要命地連續放出了同歸於盡的大招,“空氣炮!”
轟!轟!轟!轟!
歸真境界級別的大招,連續四發,正中亞巴頓的身體。
亞巴頓卻只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哈哈大笑吼道:“去死!”
他飛身竄入人群,一手劈向王曜京。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穩穩地捏住了它的手腕。朱星峰一腳將亞巴頓踢飛出去,重重砸進邊上的屍堆里,轉頭大喊道:“第九區的傳送陣開了,全體撤退,休整兩小時再來!”
話音落下,自己掏出一個回城卷撕開,拎起王曜京就扔了進去。
底下的士兵們見狀,紛紛認慫照做。
屍潮之中,數萬個紅點張開。
亞巴頓從屍山中飛出,怒喝一聲,直取朱星峰面門。
朱星峰卻冷冷一笑,動都不動。
亞巴頓見狀,立馬感覺不妙,當機立斷就要轉頭跑路。
但下一秒,就渾身僵硬,從高空中落了下去。
數不清的變異者,從上方落下,落在海獅城戰士們撤退後留下的空地上,將亞巴頓層層蓋住。
亞巴頓心裏一喜,正以為能趁機逃命,壓在他身上的變異者,卻紛紛不見。
天京市的第六區上空,數萬把明顯質量不一樣的飛劍,凌厲地穿透層層屍群,所到之處,變異者的屍體紛紛化作冰晶。耿光耀、熊貓、劉嘉三個人騎着銀飛馬從天空中落下。
熊貓和劉嘉起開【風暴光環】,狂風卷過四周,連讓變異者靠近的機會都沒有,效率不知道比【萬劍歸宗】高几百倍地分分鐘將第六區的地面清空一片。
三個人從馬上下來,在他們身後,尼古拉、排骨、莫尼、熊波,紛紛趕到。
一大群人默默圍到亞巴頓跟前。亞巴頓仰頭看着他們,問道:“你們覺得,我現在要是改信光明神教,死後有可能上天堂嗎?”
“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光明。”朱星峰從人群後走出來,掏出一瓶粉劑,輕輕地灑在了亞巴頓的身上,解釋道,“這瓶粉末,商品名叫精分解,學名叫分身術解除劑,我們三木大師死了好幾次才弄回這點材料。今天你運氣不錯,這點東西,都歸你了。”
亞巴頓頓時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一道逆天的光柱,從天京市第六區的地面上衝天而起。
天京市第九區傳送陣旁,耿振宇淡淡看了眼那道光柱,繼續朝地上放了個【轉運術】坐標,一大群繼承耿江岳“快遞最強神技”的小哥,從南極海獅城據點那邊穿越過來,紛紛朝地上留下標識。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傳送陣在第九區出現,南極據點內的千萬部隊,開着坦克,開着戰車,鋪天蓋地,潮水般湧入天京市內。
海獅城南城賽場上的兩百萬人,看着巨大屏幕上小白、夢夢、芙蓉酥和小紅老阿姨她們,帶着數百萬的女兵頭也不回地走進天京市的傳送陣,這時才恍然意識到,原來他們不是誘餌。
而是南極據點留下來的另一批火種。
只是現在,他們這批火種,應該派不上用場了吧……?
……
轟!天京市第八區凱旋大道的盡頭,在現場雄壯的海獅城國歌聲中,一聲巨炮,轟開了東華國引以為傲的凱旋大門。排骨身先士卒,領着數不清的海獅城人民護衛軍衝破第一區的怪物封鎖線,頂着漫天的炮火和子彈,衝進第一區內。數百萬的人類士兵與數百萬的人性超玄體怪物狠狠衝撞到一起,穿着雙層甲的怪物們卻在人類的進展肉搏力量面前,一觸即潰。
無數的飛劍、技能、本命武器乃至槍炮等常規武器,輕而易舉地就打穿了它們的護甲,成千上萬的怪物們被沾着碎草末的秘銀合鋼匕首刺中,一旦失去外皮的保護,當場就被海獅城國歌的力量震成粉末。哪怕有個別怪物靠着雙層甲被傳送回家,躲進衣櫃,躲進床底,躲進被子裏,也照樣躲不開滿屋子到處都能聽見的聲音。當人類的大軍湧入第一區里,幻化成人類模樣的超玄體,在短短几分鐘內,就以數十萬、上百萬的速度整片死去。
混亂的戰場上,一個巨大的身形忽然出現,死而復生的王天鵬,手裏抓着一隻大布袋,將碎草末扔得更加漫山遍野都是。劉升龍更狠,直接分數出數百,圍着天京市的每一個角落,直接用靈力催生起幻靈界的野草。高手們以一敵百,在拿着人類武器卻再也發揮不出自身優勢的超玄體面前,隨意飛過,就能拆掉成百數千套的雙層甲。
在人類大軍的步步緊逼下,不少藏在怪物中的人類高手,終於開始紛紛倒戈。
趙世凱親自帶隊的右前額腦波電集團第一保安公司第一大隊裏,一個中年男子偷偷地在手裏搜集了一把從空中落下的碎草末,突然摘走趙世凱的頭盔,冷不丁抹在他臉上,高聲大喊:“消滅怪物!解放全人類!”話音剛落,趙世凱瞬間滿臉起泡,砰的一聲,就被響徹城市的歌聲震成碎片。
平安閣地下,約什克林頓隔着屏幕看着這一幕,整個人的頭皮都在發麻。
他的呼吸有點急促,腦子裏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又死了,趙世凱也死了。
那如果勞森柴爾德和浣熊安布勒拉再死掉,天京市是不是就歸他了?
這樣如果海獅城攻下天京市,他是不是有可能跟他們和談?
大不了再像他的祖上一樣,跪下來舔誰不是舔?
就憑他和平讓出天京市的功勞,那些原本屬於他們家族的土地,高原大陸上的土地、雨林大陸上的土地、巴特弗萊大陸上的土地,應該還能歸他的吧?
其他家族的土地,多多少少,也該划給他一些對不對?
還有經過這麼一次掃蕩,隱藏在他家族裏的那些怪物,也該死光了吧?這是不是就意味着,從今往後,他們克林頓家族,就將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純血光榮家族了?
約什克林頓儼然像是忘了自己還身處怪物的控制下,看着一步步逼近勝利的海獅城人民護衛軍,嘴角居然開始忍不住地上揚。
可就在這時,他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打開,勞森柴爾德面無表情走了進來,淡淡說道:“總統先生,看來現在是時候,做一點迫不得已的決定了。”
約什克林頓看到勞森柴爾德,頓時心虛地嚇了一跳,瑟瑟發抖地問道:“什麼……什麼決定?”
勞森柴爾德微微一笑,開始慢慢撕開他的人皮外殼,從裏面走了出來,說道:“我們需要你打開防護罩,讓正義的力量吹進這片城市,我們要將所有人,全都變成神的子民。”
約什克林頓一聽這話,當場就差點嚇瘋了,心中怒吼:草泥馬!那老子呢!老子呢?!
“你放心。”勞森柴爾德像是看出約什克林頓心裏在想什麼,飄到他跟前,貼着他的老臉,緩緩道,“總統先生,我們不會放棄你的,一定會帶你一起走的。”
約什克林頓嘴一張,眼淚不聽使喚地刷就下來了……
在勞森柴爾德的注視下,他忍不住地哭着,哆哆嗦嗦打開了地下避難所里的控制台,輸入密碼,輸入掌紋,按下了開關。
密室里,所有人默默看着天京市那巨大的防護罩,過了幾秒,那防護罩卻完全沒有動靜。
勞森柴爾德轉頭看看約什克林頓,眼神很兇。
約什克林頓一下子沒停住,褲襠當場就濕了,舉起雙手,哭着說道:“我照你的話做了,我沒有背叛你們,我沒有!”
“是,我知道。”勞森柴爾德身旁,一名隨從淡淡說道,“我作證,你是無辜的,是我們做了手腳。”那名隨從摘下面具,荷爾蒙淡淡道:“剛才你輸密碼和掌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掌控了天京市的中央智能系統最高權限。”一邊說著,隨手一按身上的一個按鈕。
南極海獅城海獅城據點第一小學大禮堂里,校長張玲玲揮舞着指揮棒,幾百名滿臉稚氣又充滿激情的小朋友合唱的錄像畫面,轟的一聲就把勞森柴爾德炸飛出去。
荷爾蒙手中同時出現一把匕首,一套行雲流水的流光劍法耍完,手起刀落,將屋內所有超玄體所穿的雙層甲全都被劃破。避難室外,哐啷一聲響,兩米厚度的大門,被武姜的能量炮融化開。
芙蓉酥帶着小白、柿子衝進來,見看到滿屋子的怪物紛紛化作飛灰。
約什克林頓見狀,直接就給跪下了,痛苦流涕:“恩人吶!你們可算來了啊!”
芙蓉酥看看荷爾蒙:“老公……”
荷爾蒙淡淡兩個字:“帶走。”
小白和柿子走到約什克林頓眼前,柿子忍不住在鼻子前扇了扇:“什麼味兒啊……”
……
天京市平安閣地上,籃子看着監控里媳婦兒那一臉嫌棄的樣子,不由哈哈大笑。
在他身旁,鶴鳴翹着二郎腿,表情異常悠閑和瑟。
平安閣外的大馬路上,雲舒和壯壯這對夜店二人組,正坐在一輛炮車裏,車子裏播放着震天響的海獅城國歌,每發炮彈都是破甲彈,專打雙層甲。他們身後,則是數百輛跟隨他們的小老弟。
幾百輛車,攆得幾百萬隻超玄體雞飛狗跳。
雲舒看得來勁兒,掀開車蓋,拿起話筒就喊:“要要切克鬧!我說雲舒,你說牛逼!雲舒!”
後面幾百輛車:“牛逼!”
“雲舒!”
“牛逼!”
這low到極點的喊聲,讓城市裏所有人的情緒越發高漲。無數躲在暗處穿着雙層甲的超玄體,愣是直接就被雲舒這重金屬土嗨給汽化得渣都不剩。
車隊刷的一下駛過某片莊園。
庄園裏成千上萬隻安布勒拉家族的怪物,眨眼變成飛灰,就跟沒來過這個世界似的。
……
“殺啊!消滅怪物!解放天京市!解放全人類!”第九區的各幢大樓里,潛伏在城市裏許多年的草藥堂地下黨半怪老爺爺,看着湧入城市的海獅城大軍,像割菜一樣蕩平滿城的怪物,滿臉鄭重地掏出了珍藏多年的紅袖標戴上,怒喊着衝上大街,衝進人群,衝進老爺們住的第一區。
第六區裏的貧民窟里,躺平的人們在那一陣陣炮火聲中,紛紛忍不住走到窗前,看着樓下,聽着海獅城的國歌,開始一個接着一個,跟着哼唱起來。
歌聲越來越響,唱的人越來越多。
從六區到七區,從七區到天京市軍官居住的八區……
從兵荒馬亂中找到鷹嫂的老鷹,眼看着肘子、黃青青、張大炮、李興貴甚至是路學斌這個二五仔,也加入進刷怪的行列,突然一咬牙,望向鷹嫂。
鷹嫂露出笑臉,說道:“放下吧,解放你自己,解放全人類。”
“啊……你小心些。”老鷹不知怎麼的鼻子一酸,緊緊抱了她一下,轉頭便飛身沖入一堆怪物群中,渾身閃着凌厲無比的紫光,一招連鎖閃電從天而降,直接劈開上千隻怪物的雙層甲。
不遠處的三木大師瞧見,頓時喜出望外:“狗日的!這人夠格當我海獅城驅魔師協會辦公主任的接班人啊!!小夥子,你哪個單位的啊!”
怪物群中,一直巨大的白貓,忽然從天而降,一爪子過去,直接拍飛一片。
耿光耀騎在貓上,大喊大叫:“我去!喵哥你好特么暴力!”
邊上立馬飛過一匹銀飛馬,耿嘉誠眉飛色舞道:“呀!耀耀,你說髒話!”
耿光耀沒好氣道:“死開!”
兩個人下方,尼古拉、熊貓、莫尼、熊波、劉嘉、咩咩、朱星峰,數不清的高手,就像無數普普通通的人,與不放棄抵抗的怪物們廝殺成一團。
人群中,韓明明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上前一把拉住。
韓克用想都不想反手就是大招,能量誇張的氣圓斬瞬間刮開至少三五百隻怪物的護甲,韓明明一頭冷汗道:“爺爺你不能這樣啊,剛活過來就把我弄死,一命換一命嗎?”
“孫子別廢話!跟爺爺殺敵!”韓克用罵人似的,拉着韓明明就衝進了怪物堆里。
“爺爺!我……我特么是空軍啊!”韓明明的聲音,被淹沒在了全市的喧鬧聲中。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遠處天京大學的職工宿舍里,夏一夫和張教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整片第一區人類反攻怪物的場景,夏一夫唱着海獅城的國歌,唱着唱着,就哽咽起來。
張教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眼裏卻也閃動着喜悅的淚花,老淚縱橫。
城市的最高處,15歲的耿振宇,就像14歲那年的耿江岳一樣,在暗中守護着整座城市裏的每一個人。忽然,他看到一個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幹嘛的傢伙,正偷偷潛入總控室,直接一個瞬移過去,把他拎了過來,問道:“想幹嘛?”
那人沉默不語。
耿振宇呵呵一笑,眼中橫紋浮起,直接懟了個幻術,再又問:“想幹嘛?”
那貨老老實實回答:“城市裏有一個集體幻術裝置,只要開啟,所有靈力值不到一千點的人,就會變成超玄體,到時候怪物的數量至少能再增加一個億。”
說完就像個傻逼一樣看着耿振宇。
耿振宇不由得追問:“然後呢?”
那人回答:“然後你們就死定了。”
“我草,小看我們啊?”耿振宇忽然很想讓他把裝置開起來試試,但轉念一想,感覺這麼干容易被他爸打死,只好反問道,“誰讓你這麼乾的?”
那人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這特么也能不知道?!”耿振宇萬分驚訝。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是使命,是使命在召喚。是神在我腦子裏種了東西,整座城市,只有我知道。”
“哦……滾吧。”耿振宇直接一腳把對方踢下了三百米高的樓,然後吹了聲口哨。
青丘界的上空,一隻巨大的蒼鷹陡然消失,又瞬間出現在人類世界。
那被耿振宇踹下樓去的倒霉蛋,忽然被一雙有力的爪子,抓住了衣服,然後在距離地面兩三米高的地方,被隨便扔了下去,掉進了一個糞坑裏。爬起來后,滿臉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懵逼。
胡廣琛正好從邊上經過,露出一臉嫌棄:“操!你真噁心,打不過就躲糞坑的,老子這輩子真是頭一回見。”說完就帶着一大群人,浩浩蕩蕩衝進了邊上的廁所。
幾十個人圍着一隻躲在廁所里怪物,江湖規矩滿滿地就是一頓群毆。
大樓上方,耿振宇背負雙手,繼續裝逼。在他身後,一個漂亮小姑娘輕手輕腳走上來,挽住他的胳膊,小聲問道:“你靈力值還夠用嗎?”
耿振宇淡淡道:“湊合吧,還剩幾十萬點,大不了今晚嗑藥。”
小姑娘頓時一臉嬌羞:“討厭~!”
……
幻獄界魔王殿裏,牆壁上的最後一座存在了二十年的魔星石像,轟隆隆倒塌下來,碎成粉末。耿江岳轉頭看了眼,淡淡對馬仲穎道:“看來是我們贏了。馬老師,你的底牌,用完了嗎?”
“呼……”馬仲穎看着天京市裏的景象,深深吐出一口氣,點了下頭。
“那看來,是沒什麼必要再繼續看下去了,本來我還想看看另外一個地方。”耿江岳站起來,收起了椅子,“送你離開之前,我還想問個問題。”
馬仲穎也站了起來,把椅子還給耿江岳,道:“問吧。”
耿江岳摳門得不要不要地接過那把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椅子,隨手放回【我的世界】里,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嗎……?”馬仲穎停頓了一下,緩緩道,“說來話長,但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原因。我家往上數四代人,從我曾爺爺那一代開始,就在尋找讓這個世界走出困局辦法。我曾爺爺以為可以以暴制暴,賺了很多錢,差點成為希伯聯合國的第十四大家族,結果十三家族根本不給機會,我家差點死絕。馬家的一支,逃到了海獅城,留了下來,就是馬執劍那一支。”
耿江岳點點頭。
馬仲穎又繼續道:“我爺爺在海獅城長大,後來去了天京市,成了東華國的公務員。他跟着梁光斗找辦法,後來才四十六歲,就被趙世凱家族滅了口。因為妨礙到他們了。我爸就不敢再有什麼動作了,他這輩子,就是培養我和我弟弟。我研究社會,我弟弟研究技術。
我們花了一輩子,只為了尋找我家三代人在尋找的那個答案。
人類,到底怎麼才能走出困局?
我的答案一直有很多,年紀不大的時候,就在學術圈裏出名了。我弟弟呢,是個認真幹活的,不出成果,就絕不吭聲。一直到三零三二年……熟悉嗎?”
耿江岳看着馬仲穎,眼神微微一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馬仲穎微微一笑,很豁達道:“對,就是海獅城被入侵的那一年。那年九月份,我弟弟被人從海獅城南城商業街的寫字樓里推了下來,掉下來之前就已經死了,而且連靈魂都被抹掉。
他的研究方向,是可控核聚變能源。
那天他邀請了天京大學的付文傑教授,後面的事情,你應該就知道了吧?”
耿江岳沉默半晌。
馬仲穎也跟着沉默。
過了許久,馬仲穎才問道:“你覺得,我今天所做的一切,理由充分嗎?”
“充分。”耿江岳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換做我,我也會這麼做。”
馬仲穎笑了笑。
耿江岳卻又接着道:“但是說實話,我做完后,心裏一定會後悔的。這麼做,確實無可厚非,生無所戀了,世界跟老子有雞毛關係。不過現在想想,要是那樣的話,我就不會有老婆,也不會有孩子,很多我們以為邁步過去的檻,將來也就不會有機會邁過去。
這一點,你的祖上,比你高明啊。他們至少留下了希望的種子。”
“是啊……”馬仲穎淡淡道,“我進入幻靈界后,慢慢地也就意識到這一點了。所以那天我在血屍之鄉看到你,真是挺高興的。我沒有孩子,但我可以有弟子。我把光明術交給你,是想激發你最大的力量,沒想到,你成長得比較想像中的還要厲害得多。
你離開幻靈界后,我內心很矛盾。
我既希望你能做到,又希望你做不到。所以我給你最大的幫助,也給你最大的困難,還給你最大的刺激,只有這樣,我才能得出最正確的結論。”
耿江岳問道:“那你現在,有結論了嗎?”
“大概吧……”馬仲穎道,“你走沒走對,還要看歷史的進程,但我知道,我確實是錯了。不過我還有個問題,我還能問嗎?”
耿江岳道:“問吧。”
馬仲穎道:“我很奇怪,你的信心到底是哪裏來的。他們明明那麼多次地背叛你,抵制你,拖你的後腿,從你們的陣營逃走,走到你的對立面上。支持你的人那麼少,你為什麼還能相信他們?你從來都不絕望嗎?你從來都不懷疑嗎?你為什麼,那麼相信自己能獲得勝利?”
耿江岳想了片刻,才緩緩回答:“要實現美好的結果,過程總是艱苦的,這是您教我的。拯救世界這麼困難的事情,過程中總會有人判斷錯誤,總會有人軟弱,總會有人放棄,不能怪他們。
每個人的認知、勇氣、能力都不一樣,我們不能強迫做不到的人,非得跟着我們一起走。
但是等我們成功之後,我們依然需要爭取他們的支持。
很多時候,我覺得只是他們做出了他們認為對的選擇,我們做出了我們認為對的選擇,我們各自承受各自選擇所帶來的痛苦,也承受各自選擇的最終結果。
只要我是對的,支持我的人,總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堅定。但一切,都取決於我能不能帶着他們走向勝利,讓他們獲得實實在在的好處。你們祖孫四代,都是人傑,你們都沒做成的事情,普通人就更難做成。但是如果千百萬的普通人,都能看到我的成功和堅持,願意幫助我的人,也肯定會越來越多。支持我的人多了,反對我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只要我確實是對的,一直是勝利的,局面總會越來越好。
就算一開始支持我的人不多,但是他們犯些錯,也同樣對我有意義。沒有多數人的錯誤,哪來的少數的覺醒?沒有少數人的覺醒和堅持,哪來的多數人跟隨?
我選擇相信他們,是因為我必須相信他們,沒有人能一個人就完成所有的事情,開掛也不行。對我來說,我不是在拯救世界,我只是做了我認為對的,我認為我應該做的。
你也一樣,你也已經做了你該做的,沒有你當我的高中老師,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思考那麼多問題,沒有你留下那些筆記,我或許永遠也會知道你希望我去做什麼。
馬老師,雖然你主觀上差點毀了世界,但是客觀上,你也有拯救世界的功勞啊。只不過這些功勞,抵不過你造的孽而已,不足以讓你今天放你一條活路。”
馬仲穎不吭聲。
耿江岳又指着屏幕上的人說道:“他們也一樣,他們也都只是做了他們該做的事情。他們相信我,就沿着我的路堅定地走下去,我們說我說過的話,用我教給他們的技能,使用我留下的資源,沒有我,當然他們肯定會困難一些,但也不是什麼都做不到。無非是多花了二十年時間。如果我今天出不去,剩下的困難,我相信他們早晚也一定可以解決。
這就是我為什麼說,我走之後,他們每個人都是我。
但是,將來等他們解決完所有的問題,一定還會有新的問題。那個時候,我這套東西,說不定就玩不轉了,他們又會需要新的人來帶領他們,解決新的問題。
不過那就不是我該考慮的問題了。
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困難,因為每代人面臨的環境和情況都不一樣。如果我們沒有發明腦波電,就不會有幻靈界,就不會有後來的問題。但一開始,腦波電的發明,也是為了能給所有人來帶幸福。最起碼,能偷懶是不是?那麼將來,我們會不會產生其他的技術,然後又由新的技術,導致新的問題呢?我想不用我說,你也一定知道,肯定會有,無法避難。
但人類這個物種,從誕生到現在,就是一路這麼遇見困難,解決困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人作為個體,會軟弱,會絕望,會走向反面,但是作為整體,我們從來都沒放棄過。
我們的祖先,在連吃穿的問題都解決不了的時候,面對那個時候的風霜雨雪,難度不比我們現在面臨的這些問題要小。可還是挺過來了,我們又有什麼理由放棄希望。
好死不如賴活,不論個人還是群體,道理就是這麼糙,不是嗎?
馬老師,活下來,留住火種,留住希望,才能在黑暗中,保留永遠的光明啊。”
“在黑暗中,留住光明……”馬仲穎輕聲念着,若有所悟,眼睛開始發光,“是啊……”
身上的黑色盔甲,開始化作點點灰塵褪去。
盔甲砰的一聲,解體碎開,身體隨即變成白光,像細沙一樣,被風吹去。
耿江岳看着坐化的馬仲穎,不由搖頭道:“看來是不用我自己動手了,最後一個小問題,你弟弟叫什麼?我改明兒給他立個碑,紀念他一下。”
“他呀,他叫伯庸……”馬仲穎留下一個聲音,消失在了耿江岳面前。
耿江岳眯着眼,想了片刻,不由嘀咕道:“哥哥叫仲穎,弟弟叫伯庸?對仗倒是對仗,不過是不是反了啊?有文化的家庭,真是會玩……”
這邊念着,前頭的魔王殿王座前,忽然就出現了一道泛着白色光芒的小門。
耿江岳像是福至心靈地感覺到什麼,債多不壓身地飛到那門前,一步邁了進去。
穿過小門,眼前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房間。
房間門旁,擺着一桌子。
桌前坐着一個光頭,光頭轉過頭來,對耿江岳微微一笑。
耿江岳問道:“閣下是……?”
光頭站起來,走到耿江岳面前,伸出手,和耿江岳輕輕一握。
“鄙人姓狄,單名,一個帥字。”
耿江岳脫口而出:“操!簡直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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