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南來北往
“怎麼...大過年的還...”李氏知道不便多問,一時止了話頭。
“不是公事”陸繹難得多解釋了一句“已跟皇上告假了。”
“你這是去哪兒,還要告假?”陸吳氏放下碗匙,轉身來看向陸繹。
“南邊。”
陸吳氏打量了陸繹的神色,沒有再多問,此時,陸遇見把自己落下了,不滿地自己伸手抓向桌子,陸吳氏趕忙安撫了,繼續給他喂飯。
“哥,你是正旦朝會之後才走吧”陸打量了陸氏夫婦兩人的神色,忍不住插嘴道“尚大人今兒還問,朝會上的儀仗你是怎麼安排的呢。”
“我會與他交代好的,對了,岳丈那邊...”見陸吳氏看向自己,露有愧色“我走之前,會備下厚禮,你代我去看望一下,我回來再去請安賠罪。”
“兩家裏,這些年嫁娶的,早就是一家人了”陸吳氏笑道“你這樣,父親反倒覺得生疏了”寬慰道“你放心去辦事,家裏面有我呢,我也正想着,倒是可以把五妹妹接回來住幾天”看向李氏道“姨娘也好久沒見五妹妹了吧。”
“是我疏忽了”陸繹向李氏道“今日正好,還在朱大人家見了大姐一面,她托我問姨娘安好,那我走之前,便再去趟徐閣老那邊,讓他們擇一日回來看看姨娘,只二姐姐...”
“哥兒的心意我領了”李氏嘆了口氣道“終歸是別家的人了,倒叫人指點了去,至於二丫頭...”似是隱忍了些許,淡淡道“人平安就好。”
陸知道,嚴家的這門親事,是陸家後來,最不常提起的,更別提前幾年,嚴家倒了,自己家這邊能未被牽連太多已屬不易,只陸繹一直記掛着姐弟情分,想找機會把姐夫嚴紹庭一起接過來。
陸繹自然明白李氏顧及的是什麼,點點頭“姨娘放心,我心裏有數”繼而又道“大嫂回去也有些時日了吧。”
“是啊”李氏想起長房的那位遺孀,心裏也有些不好受“大房家的也不容易,母女倆那麼大的院子,也怪冷清的,高大人心疼女兒,這次住得便長了些。”
“大姐兒如今也快及笄了吧”陸吳氏那邊給陸遇喂完了飯,交予一旁的乳母哄着,自己開始吃飯“大房雖另立了府邸,大哥走後,大嫂與咱們這邊也少了走動,但到底,老爺剛走的時候,也是一起共患難過的,這親事上你也要關切些”見陸繹少有難色“你若不好說,我去。”
“待時看看大嫂的意思吧。”
一家人閑聊着吃完了飯,已是有些晚了,李氏回了自己的院子,陸吳氏帶着嬤嬤和乳母,領了三個孩子進了內宅,陸繹留了陸在花廳再交代些事情。
“哥,你去留都的事兒,不跟嫂子說一聲么”陸聽聞陸繹這一趟,是要去南直隸,若有所思道,見陸繹微微皺眉看向自己,索性挑明了“這些年,你給懷陽郡主打探消息,我又不是不知道,但嫂子自然是不知道這裏面的忌諱,只當你老是記掛着常家,現在郡主都出嫁了,他家就還剩憶卿一個待字閨中的,難保不會多想。”
“多想什麼。”陸繹收了目光,淡淡道。
“哥,你心裏有嫂子,這任誰都看得出來,嫂子心裏也都明白”想了想,長出一口氣,沉了聲道“不過,與郡主的牽扯,自爹那會兒便有了”見陸繹眼光一閃,看向自己“你們有意瞞着我,我便也不問,但也不是瞎子、傻子,我只再提一句,如今爹不在了,郡主也...”頓了頓“常家那邊,你自己心裏要有數。”
“知道了”良久,陸繹仍舊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之後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陸道“方才與你說的,都記下了”見陸點點頭“二叔和廣寧伯家,走之前我會親自去一趟,你只照顧好家裏就行了,遇事跟姨娘和你嫂子商量,繼親和大嫂那邊都要照顧到了,莫要失了禮數”想了想又道“有時間,還是讓五妹回來看看,我這次去南京也會去看看四妹,你找機會問問姨娘,有沒有要帶去的,走之前交給我。”
陸繹說話一向精簡,但每每交代家裏的事情卻甚是細緻,陸心裏嘆了口氣,點頭應允“知道了,你放心。”
陸繹點點頭,囑咐陸早些休息,自己則去書房處理些事情。陸繹將事情處理完,正好聽見一更天的打更聲,想着陸吳氏大概已經把孩子哄睡了,一時又想起陸的話,遂乾脆熄了燈,去書房西暖閣的榻上將息了,次日便是一早公出不提。
轉眼,近了正旦歲末,小梅的腿也好了,給戲班最後結了賬,管事的也回了老家,園子便徹底空了,索性與離歌笑商量,幾人收拾好東西,都搬到戲園子裏去住,柴胡也不用想看小嫣,還每天城裏郊外兩頭跑。
後來,柴嫣聽聞柴胡過來,樂得天天往戲園子跑。她平日裏不常看戲,如今看園子裏哪哪兒都新鮮,小梅也不管,還把扮戲用的倉庫給打開了,任她玩鬧,柴胡更是找了機會,教了柴嫣幾手擒拿,美其名曰,讓他閨女防身用,省得被臭男人打主意。
這一日,柴嫣纏着燕三娘,想學探囊取物,柴胡本是不樂意的,離歌笑倒覺得技不壓身,只看用作什麼,柴胡便也樂得做了標靶,任柴嫣取奪,並許諾,拿到了就是她的,離歌笑作為旁觀者指點一二,柴嫣自是不亦樂乎。
柴胡再一次抓到柴嫣探到自己兜里的手,眼睛往院門瞥了瞥,向離歌笑道“娘娘腔這幾天幹嘛呢,腿沒好的時候天天往外面跑,現在好了,倒悶屋裏不出來了。”
“誰知道”離歌笑無所謂地喝了口酒道“隨他去吧。”
“你這手上的動作太大了”燕三娘頂着柴胡的不滿,打了柴嫣的手一下,示範道“手指要輕柔靈動,動作不能有停頓,不然就太明顯了,看我...”說話間,轉手便把一錠銀子放在了柴嫣手裏,柴胡看見柴嫣把銀子揣進自己挎包里,才想起來摸兜,一臉懊惱。
“三娘你這不算啊”柴胡數着兜里的碎銀兩“她自己拿到這...”看見小嫣一噘嘴“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咧嘴一笑“你燕姐姐那是老江湖了,你這多練練就好了,哈哈哈哈,拿着吧拿着吧。”
燕三娘和離歌笑交換了個嫌棄的眼神,遂想起方才柴胡的話,皺了皺眉道“之前他出去還不讓人跟着,神神秘秘的,不會是給侯爺準備禮物呢吧。”
“晚上他要還不出來吃飯,我去看看”離歌笑想了想道“侯爺正旦朝賀后就會回去了,咱們得提前出發。”
“提前出發?”燕三娘奇怪道“那豈不是咱們比侯爺先到了。”
“哪兒那麼容易”柴胡插嘴道“你以為水路有多好走,要是被堵在閘口,十幾里的路,走上十天半個月也是有的。”
“這麼慢!”燕三娘驚道“大塊頭,你怎麼這麼了解?”
“嘿嘿”柴胡自得中,也有些不好意思“當年做翻江大盜的時候,專是找那種被夾在中間的商船下手的。”
“還有劫道的”燕三娘恍然,遂看向柴胡一笑“那等真遇到了,你這個祖師爺可得好好給他們點兒教訓。”
“爹”柴嫣轉頭看向柴胡“我說你為啥不讓我跟燕姐姐學,原來你都是直接搶啊。”
“小姑娘家的,說什麼又偷又搶的。”
“老胡說的是一方面”離歌笑放下酒壺,起身走到三人身前“咱們領的是侯府的令牌,掛的是常家的名,而且以前做千戶的時候,到處跑,漕運上也有些說得上話的,到時候只要不遇到膠淺,總能過去,只是想多打出些富裕,別等到了,年都過完了。”
“還會膠淺?”柴嫣驚訝道“這水路怎麼走得這麼麻煩。”
離歌笑看向柴嫣解釋道“大明的漕運,本就承自前朝荒廢許久的,成祖遷都后,京城需得供養,才想起了這條水路”想了想“當年為著通渠,也是花了不少力氣:現有河段,經年的侵蝕、堆積,河段間高度懸殊,只能依靠築壩置閘平衡水位,由此船閘頗多,且行且待”無奈地笑了笑“我記得,有段只幾百里的水程,卻是有四十八座閘口,如此行船,自然會慢了。”
“可過閘,不就是一開一關的事兒”燕三娘皺了皺眉道“怎麼大塊頭說,還會有堵塞,而且你說的膠淺是怎麼回事。”
“漕運能通航是其一”離歌笑耐心道“其二便是要能載船,剛開的河道水量小,那時候引過黃河,既為著沖淤泥,也為蓄水。”
“有了黃河水,總該夠了吧。”柴嫣看向離歌笑道。
“你忘了黃河每年,便是因着泥沙淤積,時有泛濫的了”離歌笑看向柴嫣笑道“而且,還要保太祖的祖陵,以及皇陵免被南去的黃河衝撞了,因而作用並不明顯。”
“那就只能靠老天爺了。”燕三娘點點頭。
“南北方降水,本就是錯着的,旱澇極不平衡”離歌笑點點頭道“澇期大災,旱期,河道則承載不起,閘口沒那麼多水量,調和起來也需時間,待遇上大旱怕是還會停航,平日裏勉強渡船,膠淺更是時有發生,再有得勢之人不守漕規,走了水利,運道也會阻滯。”
“那現在既入了冬,會不會結冰?”柴嫣眼睛一轉,看向離歌笑。
“比你爹聰明”離歌笑瞥了眼一臉自豪的柴胡,看向柴嫣讚許道“現下除了降水少,還有就是冰期了,不過朝廷每年都會派人去催查,以免耽誤了漕運。”
“這樣看來,真是要早些走才好。”燕三娘不禁皺了皺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