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康平公主
謝晏晞並不喜歡待在宮裏,即便她年幼的記憶都是在這座金碧輝煌的住所度過。她嚮往自由,渴望在權利漩渦中翻雲覆雨,也是因此督促她比其他公主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像和儀長公主一樣不被當做富貴閑人看待。目前來說,算是完成了一步。但離她的目標,還十分遙遠。
謝晏晞騎着赤雪回到公主府。
榮德公主府建在康樂街,與集聚普通百姓的朱雀街不一樣的是,這裏住的都是達官貴人,王親國戚。公主府佔地面積遠比其他府邸大,外表氣派寬闊,裏面的迴廊與主院修建的材料都是昂貴無比的。從迴廊望過去還能看見花園,微風吹來,鳥語花香,又有亭台樓閣,盡顯富貴,大方幽雅。而謝晏晞的別院園子更是一番盛景。
謝晏晞的公主府目前暫由貼身婢女琴絡與琴箏打理,負責封地的則是另一批官員。琴絡與琴箏是姐妹,年幼進宮,是謝晏晞的心腹婢女,地位與紫蘇白露一樣。
謝晏晞一到,琴絡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給公主殿下請安。”
“琴絡,這陣子我不在公主府辛苦你與琴箏了。”
謝晏晞感激一笑。
“哪裏?這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居功。”琴絡年紀雖小,但淡然從容。
謝晏晞對琴絡的態度很滿意,正打算進府休息時,遠方的街道上傳來一陣喧嘩聲。
謝晏晞眉頭一皺,對琴絡吩咐道:“勞煩你牽着赤雪去馬場,我去看看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說完,謝晏晞運功,飛快地離開公主府門口。
來到事發地,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
“老安啊,這件事你就算了吧,這個撞你兒子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惹不起的貴人,你對上她,哪裏有好下場啊?”一位好心的檔口大嬸勸說道。
被叫做老安的大叔臉帶怒容,他懷裏的小孩瑟瑟發抖,或許是被驚嚇的緣故,一直啼哭不已,夾雜着百姓的議論聲,場面十分混亂。
與大叔對上的姑娘頭上戴着各式各樣的金釵金簪,看得出此人家境殷實,金簪上的珍珠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亮的讓人不能忽視。她身穿橙色騎裝,袖口處綉着金線,騎在一匹駿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安大叔。手中拿着一把劍柄上鑲嵌着紅色寶石的劍,一張鵝蛋臉因為殘忍的笑容顯得觸目驚心。
寶石珍貴,有價無市,這位姑娘能夠把它刻在劍柄上,謝晏晞再打量一番姑娘容貌后,開始對來人的身份有了清晰的了解。
事情說起來也簡單,就是這位姑娘大街上騎馬不小心撞到安大叔的兒子,小孩子無事,本來這件事只要她道歉就行了,奈何她不願意,還拔出劍意欲殺人。於是一個不願意,一個不依不饒,演變成大街上的熱鬧場面。
“這個世界上能夠讓本公主道歉的,僅有陛下而已,你們這等賤民,也配?”這位女子嘴角上揚,眼角處流露出高人一等的不屑。
女子的話惹怒了圍觀群眾,氣不過的憨厚青年不禁大罵,“哪裏來這麼囂張的女人?大街上縱馬行兇,還不道歉,態度如此囂張,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難不成你學的詩書禮儀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你這樣子哪有人會娶你?”
青年的話一出,百姓紛紛附和叫好,唯有少部分的人注意到女子口中的“本公主”,不禁暗地沉思這位女子是哪個公主。
“這麼說,本公主要求你道歉,你也不願意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將老百姓的討論破壞了。
女子轉頭一瞧,正想說“你是誰”時,看到謝晏晞時轉變了話語態度,“原來是榮德姑姑,侄女康平見過榮德姑姑。”
康平公主的話,引起軒然大波。百姓紛紛跪地拜見謝晏晞與康平公主。
“這麼長時間不見,你的脾氣見漲了這麼多。”謝晏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康平公主是謝晏晞爺爺武帝的遠親王叔的孫女留下的遺孤。當年漁陽縣主奉旨和親到一個西域的國家——西羽。武帝為了拉攏西域的國家,就把漁陽縣主封為公主,遠嫁西羽。漁陽公主紅顏薄命,和親到西羽不到五年就撒手人寰,僅留下一女康平公主。西羽國的國王對髮妻留下的女兒也是疼愛有加,但因為西羽國內發生叛亂,西羽國王被殺,新一任的西羽國王對康平公主面上淡淡,地位開始一落千丈。又因為時常受到新國王的子女欺負,因此齊國得知此事後,立刻將她帶回了齊國,並改姓謝。
因為這位王叔對武帝有很大的恩情,武帝對漁陽公主又充滿了愧疚,就把漁陽公主生前沒有得到的恩寵富貴全都傾注到康平公主身上。康平公主算是唯一能夠騎馬到宮裏的人,與謝晏晞不同,進入到宮裏后,她需乘轎而入。
康平公主自幼性格乖張,宮內外得罪的人數不勝數。若非礙於她的特殊身份,早就讓人套沙袋弄死了。之後她去了封地康平縣,才漸漸讓金陵城的人忘記了她的存在。
“姑姑說笑了,康平哪裏變了?”康平公主一改在安大叔的頤指氣使,下了馬,在謝晏晞面前表現的無比乖巧懂事,令在場的人不得不感嘆康平公主的深厚演技。
“論輩分,你不應該叫我姑姑,我比你小,應該是堂姑。而且我跟你不熟,以後不要那麼親昵地叫我。”謝晏晞神色冷淡,顯然是不待見康平公主這個便宜侄女的。
也對,離金陵城許久的一個公主,論感情能有多深?更不要說康平公主的為人處事如何讓人不討喜了。
康平公主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榮德堂姑好。”
見康平公主如此上道,謝晏晞直接開門見山,“剛剛這件事本來就是你的錯,你給安大叔道歉,而且還要找大夫給孩子看診。”
本來康平公主想要拒絕,但感受到謝晏晞身上濃濃的怒火,就點頭答應了。
康平公主倒也沒說什麼,直接到安大叔面前,冷冰冰地說道:“我錯了。”
“錯在哪裏了?”謝晏晞問道。
康平公主咬牙,“我不應該騎馬撞你兒子,還不道歉,並且意圖殺人。”
謝晏晞似是滿意了,微微點頭,“就是這樣。”
經由剛才的變故,安大叔不敢說什麼,直接帶自己的兒子回家。
眾人作鳥獸散離開。
“以後這種事情不要再被我碰到,要不然我是不介意殺了你的。”謝晏晞拋下這句話也迅速離開。
康平公主的到來沒有在金陵城翻起水花,畢竟康平公主再如何也只是普通的公主罷了,不足以論道。
淳熙帝收到的消息很快,知道了康平公主與謝晏晞的衝突。
“康平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淳熙帝敲了敲桌子,表示出自己的不悅。
“讓人傳旨,康平公主縱馬行兇,着取消騎馬入宮的資格,並由皇後派去嬤嬤女官,教導她禮節禮儀,一日沒學成,不準出府半步。”淳熙帝對康平公主並無感情,罰起人來也不留情。
李榮祿領命退下。
這份聖旨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後宮,以前與康平公主不和的紛紛拍手稱快。
當然,隨着這份聖旨的到來,還有一份賞賜謝晏晞的聖旨。
大致是表彰謝晏晞剿匪之功,把她說的天上有地下無一樣,淳熙帝給謝晏晞改封為靖國公主,封地、田地、宅院等也隨之賞賜下來,權力、地位與親王相同。
這份聖旨迅速蓋過了康平公主的風波,謝晏晞的風頭一時間無人能敵。
此時,謝晏晞與謝宣玠在東宮聊天。
“灼灼,你現在可是風頭無二啊。”謝宣玠打趣道。
謝宣玠長身玉立,姿容絕世,端的是朗朗如玉。比起江熾刻意塑造的玉公子形象,謝宣玠明顯比江熾更名副其實。
“外面那些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與我無關。”謝晏晞看穿了宮裏的人心,自然對外界議論並不上心。
“說是這麼說,但是那些人誇獎你我還是十分高興的。”往年因為謝晏晞的行事作風引起了不少非議,即便她剿匪立下大功也只是稍微好轉,現在一群人給她歌功頌德實屬難得。
“這些人你還不懂?都是拜高踩低的人。”謝晏晞輕嗤道。
以前說她的是這批人,現在誇她的還是這批人,說白了,她強了,他們就不敢做什麼說什麼,一旦她弱了,所有稱讚聲都會變成謾罵聲,甚至還會趁機多踹幾腳。人心就是這樣的善變。
“這些人誠然不好,但利用好他們也是一把好刀。”謝宣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輿論導向向來是一把雙刃劍,聰明人把它當做無形殺人的利器,將敵人通通打倒。名聲是十分重要的,你往日的形象會在敵人攻擊你時保護你或者害了你。也因此才會有那麼多的人孜孜不倦地給自己弄一個好名聲,不就是想要讓自己有朝一日立於不敗之地嗎?
“景王有動靜了?”謝晏晞問道。
景王是馮貴妃之子,排行第二,素來與謝宣玠一派水火不容。
“他?現在忙着處理王妃與側妃的矛盾呢。”景王五年前納了一位身份略微劣勢的聞側妃,但是景王對她情有獨鍾,寵愛有加,多次讓她出入書房,比王妃更早誕下長子,現有一子一女。就因為這樣,景王妃與那位側妃不知來來回回暗地裏鬥了多少次,不過目前來看,是聞側妃佔了上風。
“寵妾滅妻,非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