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婉清
何綿兒已經在張羅着午飯了,外面的喧鬧聲卻是一直持續着,似乎短期並不會消散。
“綿兒,你出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許老太太也被外面的吵鬧聲弄得不得安寧,乾脆派何綿兒出去看看。
何綿兒用圍裙擦擦還濕潤的手,點了點頭道:“飯已經在煮了,麻煩您看鍋。”
說罷,便解下圍裙,略略整理儀容,往外走去。
城郊的人,似乎都聚集在一起,不知在熱烈地討論着什麼,每個人的臉上,看起來竟是有幾分喜悅。
何綿兒湊近些,便看到了附近賣肉的那個姓朱的小夥子,奇怪的是,他竟然不在攤位上。
她本打算避諱,離他遠些,不料,他也看見了她,便快步走了過來。
“你怎麼也出來了?”他有些羞澀地問道,笑起來牙齒白得晃人。
“我向你打聽點事,大家這是在商量什麼呢?”何綿兒乾脆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還不知道吧,征遠將軍回來了!”姓朱的小夥子興奮地講道。
何綿兒心中一愣,疑惑地問道:“哪個征遠將軍?”
“就是許家的二公子呀,他活着回來了……”姓朱的一番話,如同一道雷擊中了何綿兒,她只覺眼前一黑,竟是站不住了。
“你怎麼了?”姓朱的小夥子關切地攙扶住她。
何綿兒這才清醒過來,着急地揪着他的胳膊問道:“誰說的?許雲卿真的回來了?”
姓朱的小夥子指着眾人道:“很多人都看見了,聽說是砍了敵軍將軍的頭顱,一路快馬加鞭回來的。”
後面的話,何綿兒已經聽不清了,她只覺心中發慌,腳下步子發軟。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我看你似乎不舒服。”姓朱的小夥子關切地問道。
何綿兒搖搖頭,轉身就往家走去。
一顆雀躍的心,卻是無論如何都遮擋不住,她越走越快,走着走着就跑了起來。
“綿兒,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儀容不整?”許老太太正拄着拐杖倚在門上,看她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不悅道。
“老太太……”何綿兒只來得及說這三個字,眼淚便掉落了下來。
這倒是嚇得老太太一愣,起身着急道:“怎麼了?”心中卻是擔憂道,莫不是,被人欺辱了?
“老太太,雲卿他,回來了!”何綿兒擦了擦眼淚,激動地對老太太道。
老太太拄着拐杖的身體像是風中的小草一般,劇烈搖晃,接着顫顫巍巍地問道:“這是真的?怎麼可能?”
何綿兒這才冷靜下來,上前扶穩老太太道:“是真的,聽說很多人都看見了,往皇宮去了。”
老太太一把握住何綿兒的手道:“老天保佑,我可憐的么兒,竟是回來了。快,扶我進去,我去給菩薩燒柱香。”
許雲卿回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家。暮氣沉沉的許家,似乎多了一絲生命力。
午飯早已做好,但是,除了五歲的許少東嚷嚷着餓,吃了幾口外,其他人,都沒有胃口。
許老太太不時着急地往門外望,卻是不見有人來,只能反過頭來詢問何綿兒:“綿兒,你聽真切了,確實是卿之回來了?”
何綿兒肯定地點點頭,勸慰道:“怕是宮中皇上留他商量事情,老太太,要不您先吃飯,餓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江大嫂反而笑道:“娘一向最疼小叔,現在得知小叔要回來,娘怎麼能吃得下。”
一家人翹首以盼,從熱氣騰騰的飯直等到飯已冰涼,卻是依舊沒有等來許雲卿。
何綿兒的那顆心是七上八下,何止是老太太,她也是吃不下飯的。
“綿兒,不如你再去看看,為何卿之怎麼還不回來?”許老太太終於是忍不住催促道。
何綿兒應了聲,起身往外走去。剛打開大門,便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帘,比之之前,卻是成熟了很多。
“是你?”那開口的,更是熟悉的聲音,帶着幾分疑惑。
何綿兒卻是二話不說,往回跑去,“老太太,回來了。”
許老太太聽到了聲音,急切出來一看,那站在院中間的,可不正是自己三年沒見,以為早已逝世的兒子嗎?
“娘,”那人大喊一聲,頓時跪倒在院中。
何綿兒攙着老太太,看着他們娘倆哭作一團,是的了,大嫂說過,他們母子關係是最好的。
母子二人多年未見,抱頭痛哭了很久,直到許雲卿反應過來,才起身介紹道:“這是宮裏來的劉公公。”
只見那劉公公衣着華麗,看起來竟像是個主子,笑眯眯地道:“征遠將軍的事情要緊,不過,洒家還要給皇帝去復命呢。”
說著,揚了揚手中明黃的聖旨,尖銳地開口道:“聖旨到。”
許家諸人全都跪下接旨。
皇上的賞賜不可謂不豐富,良田千畝,黃金萬兩,地契無數,更不要說其他珠寶首飾。
許雲卿本人更是被封為了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就連許老太太都被封為一等國夫人。
“征遠將軍,這份皇上的恩寵,可是獨一份的。”劉公公笑道。
許雲卿叩謝隆恩,接過聖旨,拱手道:“勞煩公公跑這一趟。”
何綿兒自幼出生官宦人家,自然知道這時候應該給跑腿的公公塞些紅包。
畢竟,閻羅好見,小鬼難纏。這些人是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跟他們搞好關係,至關重要。
只是,家中只剩那二十兩銀子了,多餘的也拿不出來。
她只能硬着頭皮,起身將口袋裏的銀子塞到了公公手中,“勞煩公公不要嫌棄。”
她心知,歷來各家贈與宮中公公的,不是金子,就是成疊的銀票,怕是這二十兩銀子,人家根本看不起。
不料,那劉公公拿了銀子,放手中掂量掂量,一臉笑容道:“本來洒家是不應該拿這份錢的,可是洒家也想沾沾將軍府的福氣。”
說著,樂呵呵地將錢塞進懷中,一席話說的主客皆感覺暢快。
送走了劉公公,何綿兒只覺許雲卿試探的視線若隱若現,不過,她只能低頭,裝作沒看見。
“兒呀,你還沒吃飯吧?我們到裏屋來。”許老太太高興地看着自己的么兒,比之三年前,看起來成熟了很多,不過,卻也依舊消瘦。
“娘,婉清在哪裏?怎麼沒看見她,是出去了嗎?”
只聽得,許雲卿疑惑地問道。
剛剛還熱鬧的場面,頓時靜到掉一根針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