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寧衛醫戰
由於秦越外出未歸,學館現由林謙和負責。得知太子與祥王到來,林謙和忙召集眾人來到門外,恭敬地將二位殿下迎了進來。
“聽說林太醫練得一雙妙手,能夠診脈入微,堪稱一絕。今日,本王就想見識見識這雙妙手究竟是如何神乎其神。”
林謙和聽到袁澈這番挑釁的話語,不由得向太子望去,只見太子神情嚴肅地向他微微眨了眨眼。又看向太子身旁的子鈺,子鈺也微微頷首。林謙和深知今日必有一場硬仗,便對太子和袁澈拱手道:“願聽太子與祥王殿下吩咐。”
太子令人在杏仁堂的院子前安置了坐席,與袁澈互相謙讓着走去,就在轉身之時,袁澈斜目看了一眼林謙和,嘴角微揚,頗有些冷傲的意味。
醫學館眾徒第一次見到這種陣勢,又都聽說了其他四館均已被衛國使臣挑釁,莫不提心弔膽如臨大敵。
袁澈坐定后,指着身旁一人道:“這位,是我衛國的國醫,令狐岳陽先生。”
眾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瘦高的白須老者站出一步,朝眾人拱手拜了拜。這老者身穿一件烏色長袍,頭髮只有寸長,似道非道,似僧非僧。
“令狐先生祖上世代行醫,精通醫道,其座下幾位高徒也是學有所成,各當一面。”
眾人看向令狐岳陽身邊,果然立着幾位與他類似打扮的衛人。
令狐岳陽道:“我這幾個徒弟,聽說貴國醫才濟濟,早就慕名已久,不妨就讓他們與各位太醫切磋切磋吧。”
太子點了點頭,“就按令狐國醫所言。林太醫,你就着手安排吧,莫要讓我和祥王殿下失望。”
林謙和連忙行禮答是,轉過身與劉墨及幾位太醫交換了眼神。幾人早已做好準備,彼此看了看,向林謙和點了點頭。林謙和在心裏長出了一口氣,幸好子鈺未雨綢繆,眾人早有準備。
兩日前,子鈺派人打聽了令狐岳陽與其眾徒的來歷與專長,便來到學館與眾人商議對策。
據說,令狐岳陽自稱全才,不僅通曉各科醫理,而且還通針灸,但是人的精力有限,全部都懂,未必全部都精。就診脈而言,林謙和專於此技,可與之一較高下,針灸方面有李太醫,金創癰腫有劉墨。
此外,據子鈺打探到的消息稱,令狐岳陽之所以被尊為國醫,是因為他擅長煉丹養生之術,而衛帝深信此道,窮盡財力人力以求長生不老,令狐岳陽便投其所好,因此得到重用。其座下弟子全都奉行此道,大行煉丹之術,就醫技而言,也未必有他們自己吹噓得那樣高深。
再次想起子鈺打探到的這些消息,林謙和與眾人心裏稍稍安定,也更加堅定了心志。此次比試,不是個人榮辱,不是一館榮辱,而是寧衛兩國之爭,是一場不見烽火狼煙的國家榮譽之戰!而他們,這些治病救人的大夫,就是這場戰爭的主力軍!
太醫署與醫學館上下一心,達到了從未有過的團結。那些曾經的勾心鬥角斤斤計較,在國家榮譽面前,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秦伊心潮湧動,如果父親秦越在場,看到眾人如此團結,心中必感欣慰。
早前,秦越奏請寧帝設了一處杏林堂,位於浦水河畔的繁華大道上,一來為窮苦百姓治病,二來方便教授學徒。剛剛,林謙和下令今日暫閉杏林堂,凡病者皆可前來學館診治。得知今日寧衛兩國大比醫技,不管有病沒病,寧都城的百姓們紛紛湧來學館。很快,館外已是人山人海。
第一場比試,診脈辯證。只見令狐岳陽門下站出一人來,約莫四十多歲,名叫黃繼潮,這人長着一個凸大的腦門兒,與那雙細小的眼睛極不相稱,但人不可貌相,看其神態自若,昂首挺胸,顯然極是自信。黃繼潮轉頭看向林謙和,拱手拜了一拜。
林謙和回了一拜,暗自深吸一口氣,這第一回合事關士氣,身為太醫令,他必須得贏!
兩人走到院子中間,那裏擺了桌案座椅,一位年邁的老者被人抬了過來。眾人齊齊看去,只見那老者痛苦地歪躺在椅子上,面色晄白,精神不振,腹部凸脹如鼓。
林謙和向黃繼潮做了個請,兩人各自上前診脈。片刻后,黃繼潮收回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問那老者:“可是小便不利?”
老者連連點頭,有氣無力道:“大夫,快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你且莫急,先聽我說的對不對。想必,你這病由來已久,初期是排尿無力,點滴不盡,且伴有少氣懶言,動則尤甚,是也不是?”
老者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點頭道:“真神了,全讓您給說對了!您快救救我,救救我吧!”
黃繼潮看了一眼仍在繼續把脈的林謙和,嘴角揚了揚,頗有些得意。他挺起胸脯,面向太子與袁澈道:“此人脈象沉而細弱,以左尺右關為甚,乃是脾腎陽虛之象。方才我又詢問了他的病症,脈症相合,當以五苓散利水滲濕,溫陽化氣。”
袁澈與令狐岳陽笑着頷首,以示滿意。太子的臉色卻不大好看,焦急地望着林謙和。眾人也都凝神屏息地望着這位大寧的太醫令。霏茉與秦伊則緊緊地握着彼此的手,兩個人的手心中滿是汗水。
林謙和在眾人的注視下終於收回了手,只見他搖了搖頭,嘆了一聲,又看了看老者的舌象,臉色瞬間凝重起來。
眾人心裏七上八下,太子急問道:“林太醫,究竟如何啊?”
林謙和看了一眼黃繼潮,回道:“脈象沉弱,確是脾腎陽虛之象。”
太子臉色一沉,大為不悅,一團火氣剛要衝上來,卻聽林謙和又道:“不過,臣並不認可黃大夫的辯證。”
此話一出,眾人大為不解。
黃繼潮走近一步,質問道:“脈症相合,秦太醫憑什麼不認可?《素問·靈蘭秘典論》有云: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此病正是脾腎陽虛,氣化不利所致。這麼簡單的醫理,林太醫不會不懂吧?”
林謙和面對這番咄咄逼問,不慌不忙道:“那麼請問,病者舌光無苔,該如何解釋?”
黃繼潮一聽,慌忙看向老者的舌象,確如林謙和所說的那樣,乃是陰傷之象。
“如果是單純的陽虛蓄水證,其脈象雖細,但柔軟尚盈。然而此患的脈象,卻是細小中空,隱有陰傷之象。結合舌象,果然如此。”林謙和說著,問那老者道:“先前可請其他大夫看過?開的什麼方子?”
老者從袖子裏取出一張方子,黃繼潮伸手奪過一看,臉色大變。
林謙和已從他的神情中得到答案,低頭對老者道:“之前所開的方子並不見效,是也不是?”
老者苦着臉道:“若是見效,我也不至如此。”
林謙和點了點頭,“方子本身也沒錯,只是你久病傷陰,無以氣化,惟有加一些滋補腎陰的葯,方可藥到病除。”說著,走到案邊拿起筆來,在那方子後面又加了黃柏知母等幾味藥材,而後遞給了黃繼潮。
黃繼潮接過方子掃了一眼,轉手遞給了那老者,對林謙和拱了拱手,轉身走回了己方隊伍中。
“哎,這是怎麼啦,怎麼啦?師叔贏了嗎?”之煥不停地搖晃着秦伊的袖子問道。
秦伊嗔道:“師兄,你到底用沒用心看啊!”
之煥焦急道:“我看着呢,就是這突然轉變得有些不敢相信嘛,哎呀,你快告訴我,師叔是不是贏了?”
秦伊大大地白了他一眼,“嗯!師叔贏了!我們贏了!”
霎時,四周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林謙和幸不辱命,長長地鬆了口氣。秦伊與霏茉之煥三人,則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
太子大喜,一拍大腿道:“好!不愧是妙手太醫令!”眼風一掃,見袁澈正黑着一張臉,便輕咳了一聲,不得不收斂一些。
“祥王殿下,接下來要比什麼?”
袁澈看向令狐岳陽,令狐岳陽回道:“且看看下一個是什麼病症吧。”
接着,就見一個年輕漢子被抬了過來。這漢子看着十分精壯,一身的魚腥味,卻赤着雙腳,似乎足不能行。
“你是哪裏不舒服啊?”太子問道。
“回太子殿下,我,我腳跟疼得厲害,不能穿鞋,更不能着地,也不知是什麼怪病。”
聞言,令狐岳陽的徒弟中走出一個人來,滿臉的絡腮鬍子,自稱梁天,擅長骨傷。而林謙和身邊的閔太醫也走了出來。兩人一起上前,查看病情。
“嗯,紅腫熱痛。可有受過傷?”梁天問道。
漢子搖了搖頭。
“你是個漁夫?”閔太醫問道。
“嗯,是啊。”
“可是常年浸足水中?”
漢子又點頭答是。
“此病或是長期浸足水中,被風濕所侵。梁大夫有何高見?”
梁天尋思片刻,也未想到其他可能,便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時,劉墨卻走了過來,查看了一番,按了按那漢子的腳跟,疼得他直流眼淚。
劉墨問道:“以前可疼過?是什麼時候發病的?”
漢子答:“以前從未疼過,半個月前我出了一次海,回來沒兩天就開始疼了。起初倒也疼得不厲害,後來就越來越紅腫,碰也碰不得。”
劉墨摸着下巴想了想,說道:“這恐怕不是什麼風濕,而是蛤精疾。”
眾人大驚,“蛤精疾?這是什麼病?難道蛤子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