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讓步

第30章 讓步

王琰冷笑,依律而行?

“大兄應該沒有讀過齊軍律令?”

“並未。”他最近在補習史書,還沒來得及看這種暫時和他沒關係的軍中律法。

“軍法比一般的百姓官員所用的法律要嚴苛許多,依民法來看他們確實沒有從輕處罰,但從軍法來看,他們的處罰已經是這一項罪名所能給的最輕處罰了。”

崔讓一向主張知法才能更好的犯法,子矜雖然對這種說法並不感冒,王琰卻十分認可,所以他特意請教了崔讓關於各種法律的漏洞,朝廷這種障眼法並沒有瞞過熟知律法的他。

“反倒是那幾個文臣,因為在朝中擁有話語權的族中長輩已經去世,所以他們在量刑的時候並沒有受到優待。”

“竟是如此。”

蕭敄驚訝了一瞬,但又覺得理所應當,似乎,這樣才符合他對於權貴的設想,位高權重老奸巨猾濫用權柄,反正沒有幾個好的形容。

王琰卻理解錯了蕭敄的意思,以為他是對這種情況不滿,暗中推了子矜一下,示意子矜上去開解蕭敄。

子矜不滿的瞪了眼王琰,一遇到忽悠人的事便交給她,把她當什麼了?

“大兄可是不喜臣子濫用權力?其實我也不喜歡,明明連皇室都要謹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錯一步斷送了江山,那些臣子卻從來不懂得珍惜,可着勁兒敗壞朝廷的名聲,可是我們現在太小了,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但我們總有一天會長大,既然對此不滿就要努力站的比他們還要高,然後去改變種種不合理之處,我們的大齊還不夠好,但她不是無可救藥,所以我們要努力讓她變得更好。”

蕭敄揉了揉子矜的腦袋,笑容溫和非常,“蟲娘,你的時事策寫的一定不錯吧?”

這話說的,很符合朝廷對於青年學子的要求呀,既有理性看待,又有一腔愛國熱忱,即使明白朝廷的缺點,也能繼續給人洗腦讓人忠君愛國,實在是不可多得人才。

子矜不好意思的揪着衣帶,“實不相瞞,這是前晉宣宗御前對奏時說的話。”

皇帝嘛,看問題的角度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

蕭敄:“……蟲娘的國史學的真好。”

是的,國史,雖然他們一直把蕭氏先祖創立的晉朝稱為前晉,但其實前晉的史書也是國史的一部分。

孝武皇帝之所以不像光武皇帝一樣延續前朝的國號,就是為了擺脫前朝的影響,比如官制的變更,宗室的待遇,前朝遺族在本朝的話語權。

一旦在國號上將其區分開,就不能再用祖制和舊例來約束皇帝,再在《制誥》裏留下些漏洞,日後皇帝想要變法的阻力也能小很多。

可這種行動卻給他們這些皇室子弟增加了沉重的負擔,皇室子弟的國史比書院和武學裏教的國史多了三百年。

三百年,足夠大漢亡上三次了。

歷史就是這樣,要越往後學的東西就越多若是生在商朝時,連諸子百家的典籍都不用學,子矜漫無邊際的吐槽着三百年的國史有多累人,心裏發虛,畢竟她在國史里學到的可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只能謙虛,“只是略通。”

王琰不忍心看子矜犯蠢,蕭敄卻被子矜這難得的心虛逗得發笑,畢竟他見到的子矜總是十分自信,即使她是在胡扯,也能讓你相信她說的有道理,這是一種十分有用的能力。

“你放心,我不會因為他們的處罰不夠狠心生不滿,特權的存在是這個世界沒辦法避免的事,不是嗎?”

子矜沒辦法否認,因為她也是享有特權的人之一,如果不是燕王府和宣武帝的存在,她根本不可能那麼輕鬆的救走蕭敄。

蕭敄見子矜沉默,瞭然一笑,“既然特權的存在沒辦法避免,那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盡量的約束特權,避免它們的濫用。”

“大兄想這麼做,對嗎?”子矜的聲音很輕,她認真的看着蕭敄的眼睛,“大兄可以做到對嗎?”

蕭敄平靜的回望子矜,“是的,這是我必須要去做的事。”

王琰心中一嘆,看來大兄還是把這件事記到心裏了,不然不會想去改變現狀,從一個受害者的角度來說,大兄沒有因此對朝廷產生不滿就已經很克制了,更何況大兄只是想要親自去改變這些不合理的地方,他阻攔不了,也沒有理由阻攔。

不同於王琰的無奈,子矜顯然對蕭敄的選擇十分支持,她曾在崔讓的引導下思考過這個問題,特權會導致壟斷,壟斷所代表的就是群臣坐大皇權式微,只有各級官員不停的流動,農人可以成為官員,官員也可以變為農人,這樣的朝堂才對皇帝最有利,軍隊更是如此,任由勛貴把持各地軍隊,只會導致漢末群雄割據的局面重演。

讓臣子擁有隨時可以被取代的危機感,是皇帝可以一直高高在上的秘訣。

身為皇室,只有皇帝擁有足夠的權威,他們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證,因此在皇室的特權已經被限制的情況下,子矜並不介意讓群臣受到和皇室一樣的約束。

“那大兄想怎麼做呢?”

“我要進武德殿!”

“這很難。”

“我無懼艱難!”

子矜看着面前鋒芒畢露的蕭敄,低頭輕笑,隨即又抬起頭向蕭敄拱手,“那妹妹祝大兄得償所願!”

王琰冷眼旁觀,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子矜把原屬於她的位置拱手相讓。

燕王府作為宗藩,任何一個皇帝都不可能讓他們家兩個人都身居高位,更何況蕭敄想進武德殿。

且不說能不能進去,只說進武德殿的條件,鎮守一州之地八年,要有在隊及以下的軍隊組織中工作過三年,想要在規定年齡之前夠到武德殿的門檻,不是天縱奇才就是軍中有人提攜。

為了一個根本看不見影的目標放棄本屬於自己的利益,王琰真想敲開子矜的腦子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麼,雲夢澤嗎!

心事重重地用完晚膳,王琰特意在蕭敄離開之後又去了子矜的院子。

一進門就看到子矜在練字,只能耐着性子在旁邊等。

等到子矜慢悠悠的練完一張大字已經是半個時辰后了,王琰被怒火沖昏的腦袋也逐漸清醒過來。

子矜把寫好的紙交給女使收好,坐到了王琰的身邊,故作糊塗,“怎麼剛回去就又來了,可是有東西落下了?”

王琰卻不想跟子矜裝糊塗,“阿姊為什麼要把你在軍中的人脈讓給他?”

“難道不是你給我找回來的麻煩?”子矜倒打一耙,把之前王琰會錯意讓蕭紹把蕭敄記上玉碟的事又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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