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失控
看到佑榮消沉,方毓秀也只能暗自流淚,直到後來芸芬生產,為江家又添了一個男丁,方毓秀陰雲滿布的臉才見着了點兒亮。
她頗感心酸對芸芬說:“男孩兒好,這個家需要男人。”
說著,她就流了淚,佑豐一走,江寒浦最近又忙的成日不在家,讓她心裏沒有主心骨,她多希望這孩子將來也和佑豐一樣。要是長子還在,即使江寒浦出門不在家,她也絕不會那麼受難為。
一個月後,江府的門外來了個不速之客,他滿臉的黑灰,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還蜿蜒着蜈蚣一樣醜陋的傷疤,帶着新結的血痂,背上背着個釘了幾個不甚齊整的補丁的舊包袱,門口的家丁以為他是討飯的難民,他卻說他來找他娘,他娘叫芸芬。
今天江府正在給芸芬的孩子辦滿月,江月犀和方毓秀都坐在床邊逗弄着孩子,僕人飛跑進來說:“門外有個人說來找大少奶奶,他還說,他是給大少爺帶信兒的。”
江月犀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立刻說:“把那人叫過來!”
江月犀和方毓秀她們來到前廳見了來人,芸芬也非要跟了來,江月犀怕她受刺激,可她硬是從床上爬起來要去聽一聽。
來到前廳,見了那人芸芬就睜圓了眼,“柱子!”
那黑壯的大漢正是柱子,他給娘親磕了頭,然後起身扶着她對着其他眾人說:“江佑豐犧牲了,讓我帶話回來。”
“你……”方毓秀哆嗦着嘴唇,被江月犀伸手按住,儘管此刻江月犀的眼前也一陣發黑。
柱子看看她們,最後解開衣服露出一個防彈金甲來,江月犀的眼才一陣發暈。
“他……為了救我們。”柱子低下頭說,“我們一隊人被困在了包圍圈,他說他的槍法准跑得快,他去引開火力,他把衣服脫下來要我們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戰士穿上,他走的時候讓我帶話給你們,說他不後悔。然後他就……”
方毓秀的喉嚨里發出一聲長長的悲鳴,身子一軟掉下凳子哭起來。
芸芬一陣的眩暈,身子輕飄飄往下落,被柱子扶住,他低聲說:“娘,咱們走吧。”
芸芬傻傻地看着柱子,柱子說:“我這條命是他救的,我感激他,但我得照顧你,你是我娘。”
芸芬卻輕輕推開他的手,搖搖頭,“我不走,我要留在這兒,他沒有死,他肯定沒有死,他還有一個兒子呢,我在這等他回來……”
說完,她輕飄飄地走了,像是一縷遊魂。
滿室的女人哭天搶地,江月犀抓緊了手裏的煙袋,緊咬住嘴唇,牙間見了血絲。
“砰”煙袋不堪手勁斷了開來,江月犀的胸脯重重起伏,她滿眼的淚都帶着殺氣,看看滿地的女人,她們只會哭!江月犀咬牙,她不一樣,她想到了殺,她要報仇,她要殺人!他們殺了她的孫子,她就要他們永遠斷子絕孫,沒有後代!
她要殺光他們所有的人,讓他們的子女死在他們面前,燒毀他們的建築,夷平他們的祖墳,讓世界有一天都不再記得他們,殺!殺光他們!
江月犀差點昏了過去,仇恨在她心裏像是只衝出牢籠的野獸,再也管不住。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安置這一屋子女人的,怎麼讓人去信通知江寒浦回來,她只記得柱子把防彈甲脫下來給她時說,江佑豐是英雄,他們可以把他的死報上去申請榮譽。
江月犀卻搖了搖頭,只說了句,“不用你管。”
她這時又像個婦人了,帶着點逃避心理不願意把佑豐的死那麼具體化,他的屍體還沒找到,難道就可以滿處告訴別人他死了?誰說的,誰見到了?
她給這個篤定佑豐已死的人下了逐客令。
柱子沒想到娘不願意跟他走,但他也只是默默的走了。也許還回去抗戰,不知道。
江月犀回到江府,臉色嚇退了靨姝和一眾僕人,她突然站起來叫剛回來的傅蘭傾帶她去總統府,之前柳化蕭說想和她談談,她還猶豫着要不要保留這個講和的機會,現在她要去告訴段瑞寧,她願意去見柳化蕭,但是她是去告訴對方,不殺光他們,這場戰鬥就不算完。
另一邊,江寒浦趕了回來,哭得半死的方毓秀撲上去要跟他拚命,說都是他讓佑豐上戰場,現在佑豐再回不來了。
江寒浦只是皺着眉問:“找到屍首了么?”
“哪裏找去,哪裏找去!”方毓秀吼道。
江寒浦的睫毛一個勁兒顫抖,可是側臉上的神色很冷靜,“那怎麼能說死了,那怎麼能呢……”
他和江月犀一樣,不主張立刻就去申報佑豐的死亡,甚至總統親自來安慰他他也一言不發,他似乎還在堅信佑豐還有活着的希望。在這上面,他和後院那個抱着孩子變得神神叨叨的芸芬有點像了。
江月犀真的去見了柳化蕭,他們在兩方軍隊前的一個帳篷里見了面。
江月犀曉得柳化蕭不是要談和,只是向她顯顯自己的威風,用侮辱江月犀來間接侮辱段瑞寧,如果江月犀要求和,她也不會答應的。
可是,這次江月犀不是來求和的,她眼中的硬氣和仇恨讓柳化蕭也忘了怎麼顯露威風,江月犀完全不管什麼談話辭令,她只告訴柳化蕭,鸞越的大軍會讓柳家、讓柳家所有的後人、士兵,全死無葬身之地,即使鸞越的士兵打不倒他們,她江月犀也會訓練刺客殺光柳家的所有人,如果做不到這些,她,江月犀,自己就不再活着。
柳化蕭被眼前的女人震住了,還沒反應過來,江月犀拉了一把身旁穿着副官衣服的段希,讓他摘下帽子,露出和柳化蕭十分相像的眉眼,然後讓柳化蕭承受來自親生兒子的最惡毒的詛咒。
等做完了這些,江月犀領着段希出來,留下面色慘白的柳化蕭坐在原地久久不動。
江月犀近乎變態的話被刊登在了報紙上,而且竟然鼓舞了鸞越軍隊的士氣,仇恨會讓人忘記懼怕,而江月犀的話太容易勾起人們心中仇恨的烈火。
江月犀不是說說而已,她真的變了,她好像又變回了那個殘忍的自己,回到家,她不惜重金不擇手段地開始支持這場戰爭,從國外走私軍火甚至搞到違反法律的武器,向段瑞寧出最殘忍的作戰計劃,不惜一切要殺滅南焦政府軍隊還有柳家的人。有些行為可能會讓她到了和平年代把牢底坐穿,但是她已經無所謂了。傅蘭傾也沒能把她從仇恨里拉出來,這讓他很着急,任誰都能看出,江月犀現在已經不正常了。
現在的江月犀頗有些返祖的跡象,她明明最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和運用智慧,可這次,她放任了她的仇恨,她要用最直接最殘忍的手段去報仇,且不計後果,就像母狼一樣把仇人撕碎然後吐到地上。傅蘭傾彷彿和她離得很遠,他沒法去溫暖她,因為江月犀把他推開了,她不需要感知溫暖,因為那會讓她的心變軟,她現在就是要自己硬起心腸。
和她有差不多癥狀的,還有江寒浦,他們眼裏都有刻骨的仇恨,和報仇的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