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對你持懷疑態度

“同學們，在你們邁入這個高中的那一刻，不，準確來說，是你們在領取到我們雲海科技中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剎那，你人生後面緊接着的三年時光內，就只有一個目標——高考！你們通過中考千軍萬馬的獨木橋，來到我們科中，想必大家都清楚，我們雲海中學，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可以說沒有之一，而你們......”王修班主任在講台上慷慨激昂的進行着他的開學演講。

不管這份演講是否發自他的肺腑亦或是一招鮮吃遍天的陳詞濫調，這席話都已經深深地打動了下面一大群人。

有坐直着身體豎起耳朵聽得一臉認真的，也有掏出小本子和筆一絲不苟地記錄的，甚至有一兩個的淚珠即將或已經逃離自己的眼眶的。

可是在這些被感動和激勵到的人群當中並沒有徐萱玥。

她聽得十分平靜，甚至時不時低頭回著信息，原因有其二。

第一，自己壓根就不是好好學習考進這個學校的，而是她的老爸花錢找關係送進來的。

在她的觀念里，學習一直都是件很枯燥和乏味的事，尤其是理科類的學科，她討厭甚至痛恨那些繁雜公式和大堆的計算，認為數字是世界上最沒有人情味的東西，沒法說理，不通人情，錯就是錯，黑白分明完全，和自己從小到大的處世之道完全背道而馳。

第二，她現在的內心在無聊中夾雜着一份氣憤，一大份！暫時不想裝載其它的情緒進去。她低着頭偷偷咬着牙關，鼻孔放大，生着悶氣，斜視着他的同桌柯宇涵。

柯宇涵也沒在聽課，而是還在看他帶來的書。

徐萱玥越想越氣，表示之前感覺他文靜真是有夠蠢。

很明顯，他不打算待見我，她心想。

理由如下：在大家瘋狂的尋找自己的座位想要找自己的新同桌聊天熟絡時，他反而不慌不忙地繼續在後面看他的書，可是這是在他知道他的同桌就是我的情況下！因為他知道那是我的書包，知道事先拿着等坐到座位上之後給我，所以他在後面看書的原因，至少原因之一就是暫時不想與我接觸！證據就是剛才用摔我書包給我一個狠狠的下馬威以及到現在為止除了一句自我介紹還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自己長這麼大，從來是憑平易近人好相處才立得住腳的。

無論論情商，為人處世，相貌，自己哪裏遭過這待遇！怪不得蘇鑫說他是個怪人！她心想着，握着手機的手也稍稍攥緊了些。

不過，轉念一想，他也的確幫自己把書包拿了過來，幫了自己的忙，不管他人怎樣，就這一點來說，自己也應該還他個人情。

徐萱玥轉過頭瞥了一眼書名——《追風箏的人》。突然眼前一亮，這本書她也讀過，雖然只是略讀了幾十頁，可至少是個切入點啊！

她抬頭看了一眼老師，王修老師單手掐着腰，另一隻手在空中用力甩着強調道：“同學們吶，高考對於你們大多數人來說，絕對是個極其重要的轉折點！要是不好好抓牢......”

徐萱玥拿出隨身帶着的小鏡子理了理自己的頭髮，放低了身子往右稍側了側，壓着聲音說道：“柯同學？”

聽到聲音的柯宇涵微側了過來，看到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微微撇了一下嘴表示微笑，隨即將微笑收了回來。壓低了聲音問道：“有事嗎？”

“沒什麼事啦，就是看到你看的這本書，其實......”她眨了一下眼睛。“我也看過哎。”

柯宇涵聽了這句話稍皺了一下眉頭，目光移開了她的精緻的臉龐。

“對不起，也許這樣說不太禮貌，可是我對這個命題，也就是你這句話的真假性持懷疑態度。”他再次按照他的方式微笑，然後收回。

徐萱玥眼睛瞪得更大了，並且頭又歪了些許。

彭！講台上一聲響亮的拍桌聲把倆人都嚇了一跳，顫了一下身子，猛地抬頭。

“不！要！放！棄！這是高中學習的重中之重！你們不比別人差！”班主任收起剛剛拍過桌子的手，彎了半腰，兩手又攤開以抑揚頓挫的聲音喊着：“等三年後你們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一定會回來感謝我的，因為......”

認識到是虛驚一場之後，徐萱玥又歪過頭擠出微笑問道：“可，為什麼呢？我說過什麼謊嗎？”她表示很不解，又瞪大眼睛露出招牌微笑等他的回答。

柯宇涵輕咳了一下，吸了一口氣，給書夾上書籤，後轉過頭說道：“請你不要生氣，因為我接下來要對你說一番我對你的分析，從你邁進教室直到現在的......”

他皺了一下眉頭，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又抬頭看向徐萱玥充滿疑惑的眼睛道：“大約2小時24分鐘內我所觀察到的，以自我觀念和看法對你個人的總結分析。可以解釋我為何不相信你，但根據我自身多年來的經驗，這種高效的分析方法往往會引起對方的不適從而導致兩人之間社會交際關係的緊張和不愉快，甚至威脅到人身安全，所以我需要你的保證，耐住性子聽我分析。”

他抬起手來手心向內用大拇指和中指推了一下眼鏡框。“可以嗎？”他擠出微笑。

很明顯徐萱玥聽得一頭霧水，她不自覺地向左靠了靠身子。

她心想這個從他們第一句話算起認識還不到1小時的同桌，現在就拿出對自己了如指掌的信心要對自己進行所謂的“分析”。

徐萱玥輕咬了一下下嘴唇，兩手環抱在身前，眨了兩下自己的眼睛，桌下也翹起了二郎腿，帶着幾分好奇和不好的預感，笑着對他說：“嗯，請指教。”

“那麼我開始了。”

柯宇涵又觀察了一下老師，確認安全后，轉過來開始了他的論證。

“那麼我就從你和那位叫做蘇鑫的女生搭話開始分析起，在你走向她之前，有先在放書包的位置上雙手握着手機用目光巡視教室一番，很明顯是在觀察你需要發展交際關係的人，然後才輕邁着步伐走向她，隨後向她詢問班級。”

平常善於隱藏自己微表情的徐萱玥此時驚訝地嘴巴微張開來：“你不是在看書嗎？”

“請讓我說完。”他右手在空中向下壓了一下做了個安靜的動作。

“但是與你這個行為嚴重不符的是，你與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意為詢問自己有沒有走錯班級，很明顯你在說謊，此為論據一。”

柯宇涵觀察了一下徐萱玥的表情，和剛才比沒什麼太大變化，只是眉毛挑得更高了些，嘴巴微張變成了輕咬着下嘴唇。

確認完自己沒有被打的風險了以後，柯宇涵繼續闡述着他的論證：“第二，你在和蘇鑫交流的過程中說自己慌慌張張的是因為自己早晨起晚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說，但這句話漏洞百出，沒有誰會在早上如此匆忙的情況下還化着這麼精緻但不易被發現的妝顏，無論是眼影，口紅還是美瞳你都搭配得很細緻舒適，此為論據二。”

他換了口氣，頭也沒抬的繼續論述道：“在與蘇鑫談論到你的出行方式時，你表示你擠公交來到的學校，可當你的手在朝自己的臉頰扇風時，我觀察到你手心中有着一道道的印出來的花紋，據我猜測，應該是你握久了自行車車把手上的硬性材質所印刻下來的。當然，其實在你進入教室的7分鐘之前，當我坐在窗邊看書累了向窗外的人群中望去時，也曾碰巧看到過一個背着和你一樣的粉紅色的書包的人推着自行車向學校的車棚走去，只是看不清面龐，但你和蘇鑫的對話讓我堅信那個人就是你，此為論據三。綜上所述，你在和蘇鑫交流的8分鐘之內至少說了三句謊話，所以在我對你將來的話語和事件進行分析之前，我並不確定你剛剛說看過這本書的話是真是假。我對你持懷疑態度。”

柯宇涵抬起頭來看向徐萱玥。

柯宇涵向來搞不懂人的表情和情感，他認為這是人類世界中最難以分析的東西，在他的觀念里，交際一直都是件讓他困惑和頭疼的事，尤其是和女生交談，他分析不出來他人的在不同情景下的語言和表情所代表的含義，認為情感是世界上最沒有邏輯性的東西，變化無常，沒有規律，難以分析，黑白分明不完全，和自己從小到大的生活方式完全背道而馳。

但是至少面前這位女生皺着眉頭面部肌肉僵硬地露着苦笑應該表達的不是開心。

他感到喉嚨有點干，咽了口口水，舔了下嘴唇，眼睛向下看着地面又說道：“如果可以讓你開心一點的話，你的書包很漂亮。”他微笑，這次沒有收回。

“讓我們一起在這三年裏創造輝煌！創造奇迹！”班主任雙手高高舉起使勁全身的力氣喊出這句話，受到氣氛感染的學生們在底下瘋狂地鼓起了掌，教室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柯宇涵把這些掌聲當做對自己剛才那段細緻分析的鼓勵，微閉起眼享受了3秒鐘，又低頭繼續看起了書。

教室里的掌聲經久不息，徐萱玥心靈受到的“震撼”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