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宋千衡初時年少,還只是隱忍,如今自認為已在皇帝的位子上坐穩了,一直對自己有所忌憚。
宋燕幀手裏握着的兵權,是宋千衡心頭最大的隱患。
長居在那四方深宮裏,就算沒有親歷,也見證了那些個爾虞我詐,宋千衡怎能夠獨善其身。
可他以為,皇上再不滿,也會相信他的忠心。
他想錯了。
前日夜間他去見了太后。
太后拖着病弱的身子,躺在椅上對他說的那話的場景,他仍然歷歷在目。
“你手握重權,替皇帝收服了朝堂上半數臣心,可那些大臣也服了你。兵權在手,你今日搶了他的玩意兒,哀家怕他始終會認為你要奪的,不止一個女人。”
“你太心急,以往從未有過如此失算的時候,怎會為了一個女人惹怒皇帝呢?”
“哀家見皇帝這回是真的惱了,你且忍讓吧,這風波,還不知何時能過去呢……”
“哀家老了,近日身子愈發不好,皇上如今已悉數掌握了朝堂事務,你們叔侄之間若生嫌隙,苦的是你。”
“若將丞相一黨罷黜,你便請命卸任,離開這朝廷紛爭吧。”
......
“王爺,你看着我的臉做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宋燕幀收回了思緒,竟發現自己的手不自覺地已經撫在了賀九笙的臉上。
她正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自己,膚白如明珠,她服飾打扮也不如何華貴,只項頸中掛了一串玉石,發出淡淡的光暈,映得她更是粉裝玉琢一般。
她撤去面紗以後,着實叫人驚艷,宋燕幀也曾想過這番傾城容貌若是被皇上看到,恐怕更生禍事。
可那些事,他不會在她面前說起,怕惹她憂慮,包括那雙駭人的眼,包括那日他偶遇內侍撤去的宸妃的綠頭簽。
只要他在她身邊,就不會容許別人覬覦她半分。
她經歷了那些苦楚,讓她守着現如今這份活潑,未嘗不是好事。
“無事,本王只是覺得,笙兒近日愈發圓潤可愛了。”
“哇,你說我胖是不是!”
死王爺居然敢說她胖!
本來看着他眼中滿滿的憂慮還有所狐疑,媽蛋,敢情是嫌她長胖了!
不過......最近確實吃了不少豬蹄,真的胖了嗎?
她不由得捏捏自己的臉。
宋燕幀見她如此,忍俊不禁的笑了,“走,笙兒,本王帶你去吃西市的豆酪,一定把我家王妃養的白白胖胖,別讓人瞧不起了!”
“那你不嫌棄我了?”
“不嫌棄。”
“真不嫌棄?”
“真不嫌棄!”
......
賀九笙本身就是帶着考察市場的計劃來的,但見街市上陳設井然有序,和自己以前在現代逛的那些古鎮真真是一般無二,只不過周圍人着裝都是古代的,不然她真會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雖然有序,但他們的銷售模式和樣式並不花樣百出,流傳到現代已經是幾千年的進化了,更符合現代人的口味和需求。
賀九笙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動,不遺餘力的給這些小商小販上課,因此就演變成了以下與商販竊竊私語的場景——
水果攤前—
“唉,老闆,這西番來的這個東西,這個大石榴,你把它敲開來盛在碗裏賣,本來一個收三銅板,你把它敲開來至少能裝三碗,一碗收三個銅板,豈不是更好?”
“還有啊還有,芭蕉也給切成段放進碗裏。”
“你準備個大盤子,搞成個水果拼盤,一個拼盤備一個小叉子,一盤普通的賣十銅板,一盤豪華的賣三十銅板。”
“你的店在街頭,來來往往的人看到剝好的水果一定垂涎欲滴,你要加油哦!”
玩具攤前—
“老闆,你這小玩意兒擺的不對,賣給孩子的東西就應該擺地上,三歲大的孩童哪能夠得上你那麼高的桌子呀,快把桌子撤了,還省了桌子錢。”
糯米攤前—
“你這飯糰炸一炸太重口了,你在熟飯里塞上肉糜魚糜和蔬菜,一個切成兩個賣,讓人看見裏頭的東西,哇,我說的都咽口水了!”
羊肉攤前—
“老闆也,要收攤啦?我要是你,我就拿出個炭盆來烤肉串賣,直接賣熟食,三個銅板一串,五個銅板兩串,隔壁的豆腐也買來烤,對的嘛,你倆合作合作嘛,生命不止生意不止啊。”
冰棍攤前—
“老闆這個冰棍兒只有甜咸兩口太無趣了,我要是你我就把牛奶倒進去做牛乳冰淇凌,冰淇凌?冰淇凌就是,來我跟你講啊……”
“……”
旁人只見一男子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輕緩,旁邊跟着一小巧少女,那女子容色絕美,欣長苗條,身着淺綠色的羅衣長褂,正墊着腳跟經商小販竊竊私語,每一位交談過的商販都喜笑顏開的恭維相送。
這一場景引得數人側目。
這是哪家公子哥兒帶着自家小嬌妻來游夜市?
似乎,又不是在游夜市。
那是在做什麼?
宋燕幀一雙勾魂的眼落定在賀九笙身上,嚴重些許無奈又合些許欣喜。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上前阻止好還是應去攪人好事。
他扶了扶額頭。
這鬼主意誰想的,對,范天鈞。
嗯,你等着。
……
“王妃是名門閨秀,何以想得出這些鬼點子?今日倒真叫本王刮目相看了。”
二人回望身後走過的街上,那些經指點的商販門口果然聚集了不少人。
賀九笙懷抱着商販送的零嘴和謝禮,一臉驕傲道,“那當然,沒有做不了的買賣,只有不懂買賣的銷售!”
宋燕幀看那些揮汗如雨熱火朝天的攤市,心裏默默的又給范天鈞記上了一筆。
對自家王妃擠出一抹笑來,“王妃不覺得商販的活兒太過操勞?經年的幸苦,本王是怕王妃像點心齋的陳大娘一樣呀……”
“喂,陳大娘都六十了,還不許人家長點皺紋啦?”
“再說了,做生意哪有不吃苦的?”
想到自己以前,為了賣東西連覺都不睡的日子,為了簽個義烏小商品的單子從一個城市跑到另一個城市,身上身無分文就差住橋洞了的日子。
對比這些,流點汗吃點苦算什麼?
這些,宋燕幀永遠都不會知道。
“王爺,我是吃過苦的,這些對我來說輕如鴻毛。”
賀九笙認真地看着他。
古代人思維狹隘,你不懂我,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