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約定已成
那追殺陸菲青的三人,以那黑臉男子為首。
那黑臉男子便是「關東六魔」中的三魔焦文期。
這焦文期十八年前在直隸濫殺無辜,給陸菲青撞上了,陸菲青出手制止,當時陸菲青手下留情,未曾趕盡殺絕,只打了他一掌。
焦文期卻是引為奇恥大辱,誓報此仇。
這次受了江南一家官宦巨室之聘,赴天山北路尋訪一個要緊人物,西來途中,無意間得知了陸菲青的行蹤,於是率領了陝西巡撫府中兩名高手,也不通知當地官府和李可秀,便逕自前來尋仇拿人。
焦文期估計做夢也想不到,他會被一個剛入江湖的小乞丐給陰死。
“不知小兄弟貴姓?”
陸菲青靠在佛像下的石台上,面上帶着三分和藹之色,好像渾然不覺自己被五花大綁了一樣。
陳玄一道:“陸前輩客氣了,在下陳玄一。”
陸菲青看着陳玄一,只見那披頭散髮的乞兒面容竟有幾分陰柔,頗為俊美,是典型的男生女相,若非是披頭散髮,破衣爛衫,梳洗打扮一番定然是翩翩美少年。
陸菲青眼中泛起疑惑之色,暗道:“這少年可不像是乞兒,這名字更不像是乞兒的名字。”
再想起若非剛剛這少年橫空而出,用香灰迷了那焦文期的眼,恐怕他受的傷還要更重。
陸菲青心中有想法,嘴上贊道。
“好名字啊。”
“陳者,大昊之虛,畫八卦之所,木德之始,故從木。”
“黑而有赤色者為玄。象幽而入覆之也。凡玄之屬皆從玄。”
“惟初太極,道立於一,造分天地,化成萬物,凡一之屬皆從一。”
“陳玄一,好名字。”
陳玄一笑了笑,沒說話。
陸菲青道:“小兄弟,你看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也與你盡數說了,我也是被人追殺,無意闖入這廟裏,你看,是不是先將這繩子給我鬆了。”
“我這左肩實在疼的厲害。”
“小兄弟,你放心,我與你無冤無仇,甚至小兄弟還救了我一命,我陸菲青豈是恩將仇報之人。”
“我觀小兄弟也會幾分拳腳,小兄弟救了我,便是你我有緣,我可以贈予小兄弟一些銀兩,再傳小兄弟一門武功。“
陳玄一心中卻是暗道,好一個“綿里針”陸菲青,不愧是後來能當上武當派掌門之人。
這連消帶打,是真能白話,連他的名字都能給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不愧是教書先生。
陳玄一從來不輕信別人,即便眼前這人是江湖上的大俠,武當派的傳人。
他以前是商人,商人重利,如何從一件事情當中獲得最大的利益,是陳玄一上輩子最擅長的事情。
他沒有忘記他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只有名震天下才能離開。
若是早知道這人是陸菲青,他肯定不能綁人,還要救人。
要是能拜這陸菲青為師,他日後學了武當派的武功,想要做到名震天下也就不難了。
但是,壞就壞在他疑心病重。
眼下,這陸菲青受了重傷,他已經把人綁了。
陸菲青即便嘴上說沒事,但心裏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
拜師這條路,行不通。
殺了陸菲青顯然不合算,陸菲青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應該不會恩將仇報。
畢竟,他和陸菲青無仇無怨,萍水相逢,甚至可以說救了陸菲青一命。
但這麼放了陸菲青,似乎也不合算。
陸菲青在這世界也算是個高手,他那一身本事不弱,不然日後也坐不上武當派掌門之位。
陸菲青的提議,很符合他的心意,但是一門未免太少了......他可是有金手指傍身的男人。
“陸前輩,有秘籍嗎?我能不能多學兩門?”
陳玄一問道。
陸菲青聽了,暗道:“終究是個孩子,貪心的很。”
“小兄弟倒是又貪心又實誠,秘籍是沒有的,老夫少年學藝,這一身本事都是師父口口相傳,學一門武功尚且需要一兩年工夫,這兩三門那就時間更長了。“
“老夫不能在此久留,此地不是養傷之地,難道小兄弟肯跟着老夫走?”
陸菲青似笑非笑的看着陳玄一。
“陸前輩說笑了,你我萍水相逢。”
“陸前輩,不如這樣,等你傷好些了,你便把你那夜用來殺敵的那劍法、金針之法、掌法給我演練三五遍。“
“我看一看,能記在心裏多少,算我的本事,如何?“
陳玄一和陸菲青對視着,出口說道。
他昨夜翻了陸菲青的包袱,的確沒發現什麼秘籍。
他在試探陸菲青。
看陸菲青到底老實不老實,這麼一番試探下來,他也大概確定,這陸菲青倒算是老實。
陸菲青聞言,搖頭失笑道:“你這孩子,當真以為武功是這麼好學的?”
陳玄一道:“陸前輩只管說答應不答應。”
陸菲青道:“罷了,罷了,老夫聽你的便是。”
陳玄一道:“約定已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陸菲青哼哼兩聲,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下一刻,陳玄一提劍上前,將那繩子直接挑斷。
陸菲青傷的的確很重,臉色很差,繩子一解開,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
陳玄一拿了個破碗,給陸菲青喝了口水。
“多謝小兄弟。”
陸菲青喝了水,然後往左右一看,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陸前輩,是在找這個?”
陳玄一將陸菲青的包袱扔了過來。
陸菲青看了一眼,臉上沒什麼變化,勉力說道:“包袱里有些散碎銀子,小兄弟可以拿着用,去買些吃食。”
“我要運功療傷,壓一壓傷勢,不然我現在這個狀態,恐怕無法傳小兄弟武功。”
陳玄一道:“陸前輩,先前得罪了,我也是為了自保。”
“陸前輩需要我去抓點葯嗎?”
陸菲青搖了搖頭,道:“暫時不用。“
說罷,陸菲青便雙腿盤起,閉上了眼,開始運功療傷。
陳玄一則是出了破廟,讓二英子和虎子去鎮上再買些吃食。
……
轉眼間,便是三日過去。
陸菲青的傷好了一些。
這天傍晚,陸菲青突然開口道:“小兄弟,我觀你似乎也懂調神練氣之法,不知可有師承?”
陳玄一倒也不意外,陸菲青也算是高手,能看出他有內功底子來,很正常。
“陸前輩,我只是無意間得了一門粗淺的調神練氣之法,粗通一二罷了,並無師承。“
“不然也不會想着讓陸前輩你教我兩手保命的武功。”
陸菲青聞言,點了點頭,覺得陳玄一說的應該是實話。
“小兄弟根骨不錯,倒是個練武的材料。”
“只是,練武最忌好高騖遠,若是小兄弟肯跟老夫走,小兄弟呆在老夫身邊三五年,老夫定然能把小兄弟調教出來。”
陳玄一聽了,暗道,這陸老頭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陸前輩說笑了,我哪裏有這福分。”
“咱們還是按約定來吧。”
陸菲青見狀,卻是說道:“小兄弟,實不相瞞,老夫身上中的毒一時半會兒解不了。”
“這裏的條件實在是太差......”
陳玄一道:“陸前輩有什麼吩咐儘管說便是。”
陸菲青道:“如果小兄弟信得過老夫,請先將老夫送到總兵李可秀府上。“
“待老夫傷養好了,一定兌現承諾。”
陳玄一聞言,頓了頓,然後說道:“陸前輩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應該不會騙我這小乞丐吧。”
陸菲青一聽,失笑道:“怎麼,你還怕陸某人跑了不成,放心吧,陸某人還沒那麼不要臉。”
陳玄一聽了這話,思量一番,也就答應下來。
陸菲青的傷的確很重,再加上中了毒,若是醫治不及時,恐怕有性命之憂。
這幾日,若非陸菲青內功還算深厚,一直在運功逼毒,恐怕早已經和那焦文期三人一樣翹辮子了。
當斷則斷,這時候,也不能計較那麼多,只能是選擇相信陸菲青的人品堅挺。
於是,這天夜裏,陳玄一將陸菲青送到了總兵府外。
“小兄弟就送到這裏吧,一個月之內,老夫養好了傷便去尋小兄弟。”
話音落下,只見那陸菲青調勻呼吸,趁着夜色,也不走正門,直接一躍而起,入了那總兵府的院牆之內。
……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
陳玄一身上有了銀子傍身,也不用帶着兩個小傢伙天天出去找飯轍了。
每天都呆在破廟裏練功,練的都是那天夜裏偷學來的招式,他在等陸菲青出現。
直到又過去一個月,到了九月份時,陸菲青才出現,然而,來到破廟的不是陸菲青一個人。
他身旁還跟着一個長得細白又嫩,看起來十分英俊的少年公子。
那少年身着錦衣華服,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只見那少年看着破廟裏的陳玄一還有兩個小乞丐,都是一樣一般無二的披頭散髮,連辮子也不扎,臉上都是髒兮兮。
少年一臉的好奇,扭頭和一旁的陸菲青說道:“師父,這就是你說的恩人?”
兩個月過去,陸菲青的傷勢已經痊癒,精神飽滿,狀態很好。
“沅芷,這是陳玄一,陳小兄弟。”
陸菲青給自己新收的徒兒李沅芷介紹陳玄一。
“陳小兄弟,這是老夫的徒兒,李沅芷。”
陳玄一聽到那“沅芷”二字,暗道:“原來是她,難怪,難怪。”
看來這少年公子應該是那總兵李可秀的獨女李沅芷喬裝打扮的。
李沅芷喜歡女扮男裝,性格精靈古怪。
出現在這裏,倒也不奇怪。
眼下的李沅芷看起來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還是小丫頭片子一個,倒是和陳玄一現在這副身體年歲相仿。
“陳小兄弟,着實不好意思,老夫的傷實在是太重了,若非我這徒兒求他父親聘請名醫,購買良藥,恐怕這會兒,老夫也痊癒不了啊。”
陸菲青向陳玄一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倒是表現出了他武林前輩的風範。
沒有因為陳玄一歲數小,就輕視陳玄一。
“不打緊,重要的是陸前輩還記得當日的約定。”
陳玄一老神在在的說道。
陸菲青看到陳玄一這副模樣,倒是笑了起來,心中暗道:“這少年也不知是故作沉穩,還是真的不怕老夫跑了。“
“事不宜遲,陸前輩,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