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夢回
曆元慧感覺自己全身是汗，緊張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的雙手顫抖着，緊緊地捂住母親的嘴，不讓她的驚叫聲泄露一點兒出來。
雙目瞪大，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呼吸的聲音，緊盯着面前滿是驚恐的母親，力圖給到她一點安撫。
即使是藏身在衣櫥里，她們依然能夠清楚地聽到卧室門外粗重的哼哧聲，彷彿來自地獄一般。
“哼哧哼哧...”門外，一個看不出是人還是怪物一般的東西，麻木又迷茫地在客廳里不住地轉悠，發出不似人類的哼哧喘息聲。
這個怪物只有半人高，後腦勺稀稀拉拉地長着一些金黃色的毛髮，五官似人，眼大如銅鈴向外凸出，皮膚青筋鼓起，看上去極為猙獰。身上掛着像是撕裂的襯衫一般的布片，後背膨大遒勁，看上去像是一個大駝背般，手腳細長，指甲卻極為尖銳，彷彿只要輕輕一劃，便能劃破人的喉嚨般。
怪物如蒙頭蒼蠅一般在客廳里亂撞，手腳撞上了客廳的茶几、花盆，將上面的東西稀里嘩啦地撞到在地上，令人奇怪的是，無論是撞到了什麼東西，還是踩上碎屑，這怪物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疼，繼續麻木地在這裏上晃悠着。
陽台不遠處，隱約可以一片早已乾涸的血跡，上面沾染着一些金黃色的毛髮，還有襯衫的碎布片，甚至，還有半個手掌。
看那手掌烏青，指節粗大，上面還佈滿着一些繭子，看樣子應該是一隻男人的手掌。
客廳里一片狼藉，卧室衣櫥里一片死寂。
這是連月看到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進入哈利波特的冥想盆一樣，被拉扯到了這個世界裏面，她隱約能夠察覺到自己在做夢，卻沒有辦法脫離這種狀態醒來。
這種感覺很不對勁，她卻無法打破。
她知道這裏是哪裏，也知道面前這些人是誰，因為這都是她曾經經歷過的世界。
裏面那個滿是驚恐，卻強作鎮定的人，是曆元慧，她十年前就已經死去的朋友。
就在末世來臨的第一天，死在了門外這種怪物的手上。
她抬起手，想要做些什麼。
卻無力地發現，在這夢境裏，她的異能消失了，甚至她本人，都只能做一個夢境的旁觀者，無力地見證即將發生的悲劇。
很快，眼前的一切就彷彿是被按了快進鍵一樣。
先是母親終於安靜了下來，沒在驚恐地想要叫出聲來。緩過神來的曆元慧拿出手機，打電話報警想要尋求幫助的她，驚奇地發現，彷彿一時之間，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她眼前的混亂，秩序，轟然倒塌。
就在剛才，他的哥哥，帶家裏的狗狗出去散步回來，卻忽然被發狂的狗狗攻擊，撲到、抓撓、撕咬、吞噬，殘忍又血腥的一幕在她的眼裏反覆呈現。
就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她的哥哥，就從一個文質彬彬的襯衫男變成了一團碎肉，又從一團碎肉變成了發狂狗的食物，吞噬哥哥后，狗彷彿開始變異一般，體型脹大，面目猙獰地聚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異模樣。
好不容易聯繫到朋友們，卻被告之整個世界很多動物發生了變異開始攻擊人類，她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帶母親求生，離開這個變異怪物，去安全地帶跟大家回合。
......
一切就和當初她看到的那樣，當曆元慧好不容易吸引走了變異怪的注意力，帶着彷彿失了魂的母親躲過重重障礙，即將到達安全區的時候，危險降臨了。
“不！”26歲的連悅發出驚叫，剛剛覺醒的異能不要命地往前面釋放，想要阻止身後幾隻變異怪的靠近曆元慧。
這幾隻變異怪速度很不一般，盯住了玩命沖向安全區的倖存者，誰的速度慢，就會被他們纖長的四肢拉住，只一通撕咬下去，就只剩一灘血污了。
“快！”曆元慧喘着粗氣，拉拽着身後的母親。
眼見着安全區近在咫尺，崗哨荷槍實彈的戰士嚴陣以待，奔馳而來的人們心中都充滿了生的希望，就連被嚇得脫了魂兒的母親眼裏也泛起了亮光，腳下的步伐也愈加快樂起來。
“啊啊啊啊！！！”餘光一掃，母親看到了身旁一個略微落後她一步的中年婦女，被一隻猙獰可怕的爪子抓住了，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下一秒就是蜂擁而至的撕咬。
這一幕，讓她回憶起了之前房子裏看到的那一幕，瞬間恐懼的感覺就又從腳底滿眼到了大腦，不可遏制地開始驚聲尖叫起來。
奮力向前的曆元慧發現拖拽不動母親了，她使出全身的力氣，調轉身子，走到母親身後，推着她的步子，強迫着她往前跑。
這一動作，終究是耽擱了。吞噬完中年婦女的變異怪們，將它們的雙手伸向了曆元慧。
“不！”連悅想要往前沖，想要更靠近一點，興許這樣，她的異能就有用了。
“不！”連月腦海里充斥着這樣的叫喊聲，卻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來。
只能無力的看着眼前這一切，無力的看着曾經的自己，眼睜睜地見到曆元慧在自己的眼前被撕成碎片，被吞噬，被融進變異怪的身體裏，他們可能多了一雙眼睛，多了一隻手，她知道，那都是元慧的。
......
痛苦的感覺彷彿蔓延在腦海，她能感覺到她的晶核在振動。
可眼前的景象卻又變了。
“呵呵呵！你看你，離了你的異能，你就什麼也不是，只能任我宰割！”一個滿臉橫肉的斜眼青年嗤笑着，弔兒郎當地晃着身子，走到一個蒼白着臉無力攤在沙發上的女人道。
女人面色慘白，額頭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表情像是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一般。
眼神卻極為凌厲，滿是警告地看着眼前這個弔兒郎當的人。
是馮子維！遷徙途中遇到大批變異怪潮后失蹤的馮子維！
她以為她都死了！
“你這個賤女人！敢看不起我，現在還不是落在小爺的手裏了，呵呵呵。”那青年手裏拿着一把變異怪螯角製成的匕首，拍在她的臉上，一字一句的羞辱着。
馮子維沒有說話，隻眼神凌厲地盯着他。
“呵呵，你現在也就只能瞪着我看了。”
“不過，小爺我可不怕，我會好好的享用你，讓你跪在我的身下求饒。”
“然後，等到小爺我什麼時候厭倦你了，我就用這把匕首，刺入你的胸膛，剖開你的腦袋，挖出你的晶核，哈哈哈哈...”
說著，這人還輕舉着手，仿若上面真的有一顆晶核般，眼神迷醉。
下一秒，青年丟開匕首，欺身上前，就要對她欲行不軌。
可是，馮子維不知是收了藥物還是什麼的影響，並沒有力氣去推開他，整個人被他放倒，仰躺在沙發上，只能任由身上的男人施為。
雙手反抗未果，無力地從沙發上垂落下來。
“噗呲”尖銳又悅耳的聲音傳來，馮子維拍了拍身上的男人，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
過了幾秒，她輕笑一聲，伸手將男人往下一推，那人就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胸膛上插着的一柄匕首因為受力，刺入得更加深入了。
無力地站起身來，她輕踢地上衣衫不整又滿是訝然的男人，好整以暇的穿好衣服，消失在了這間房子裏。
呵！果然是馮子維！到哪裏都留有餘地，靜待翻盤。
連月此時的心境，逐漸地被緩和下來。
既然沒有辦法出去，也沒有辦法改變，就當回憶回憶老朋友吧。
畢竟，她都十年沒有做過夢了，夢裏這些人呀，他們的面龐在她眼裏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
場景又是一轉，是L市基地的城樓。
“姐姐，我們成功了！”小弟連祁看起來更加成熟了，都是20來歲的青年人了。
他看起來很高興，他身邊站在好多她的老熟人，有妹妹連嘉，好友兼戰友富妝，小隊成員利隊，王和尚，基地長陳老，研究院吳所長等等。
“是啊！可惜姐姐看不到了。“連嘉站在城樓，很是感慨的望向下方。
城樓下的民眾紛紛走了出去，既踟躕又期盼得去擁抱全新的新世界。
那是新的開始，結束了變異怪肆虐的漫長末世，人類，即將引來新的曙光。
可惜，姐姐看不到了。
“她會看到的！”富妝走了上來，給了兩人一個擁抱，用篤定的語氣道。
“真的嗎？”連嘉和連祁不約而同的問，但那語氣，卻彷彿並不需要什麼回答。
是的，我看到了！連月看着此刻安然站在城樓上的大家，在心裏默念着。
......
嘴角露出一個放鬆的笑意，眼睛一眨，她從夢境中醒來。
做起身來，眼前的一切才是現實。
這裏是小樓的卧室，這裏有特殊金屬材質的牆壁，不需要任何照明設備就可以自動調節亮度的黑科技手段。
輕嘆一口氣，連月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失落。
時隔多年，她再次夢見了那些曾經魂牽夢縈的人，夢見了末世結束后的人們，夢見了她的牽挂。
醒來面對現實，也只有空曠的節點空間。
回到現實，所有的一切都是原主的，哪怕她開始強迫自己有意識地去接納原主的生活，嘗試去靠近原主的朋友，跟他們相處，但她心裏知道。
她做的這一切，就好似想要快些甩掉一些燙手山藥般，想要通過錢，去代替更多的更深入的情感付出，去避免更多的情感交集。
就像石磊，本事不相關的人，她甚至沒有考慮他的償還能力，就輕而易舉地將錢借給了他。她到這裏體會過窮，也體會過富，只不過錢來得太容易，比之更複雜的情感，還是錢來得更直接一些。
要不然，父母每周都在問候，但她怎麼至今都不敢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