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解鈴還須繫鈴人(十三)
“然後呢?然後呢?”胡銀寶坐在板凳上,沖被她用法術迷惑住的老光棍,興緻沖沖的追問接下來的劇情,沒想到愣頭愣腦的瞎子,有這般神奇的手段。
老光棍是那年熱鬧的現場群眾,後續發生的事情,他也是一清二楚,加上法術的緣故,眼神迷離的不帶半點誇大,把當時情況特別真實敘述出來:“後來,大家合夥用乾草給水猴子的屍體燒沒了,金瞎子在祠堂里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整整三天沒睡覺,念誦佛經,送兩個孩子的亡魂去西天世界投胎。”
“金瞎子因為這件事,徹底在幾個村子裏名聲大噪,以後大家不管有什麼事,就是最基本的紅白喜事,也會找他主持,或者提提意見,金瞎子還有幾招辨別藥草的本事,又當個赤腳醫生,這兩年解決了不少事情,現在沒有人叫他金瞎子了,都叫他金先生。”
老光棍說到此處,憨厚一笑:“嘿嘿嘿,就像我這樣,一般人看不起的人,去找他討要兩口酒喝,他也會給,時間要是來得及,他還會摸瞎的炒兩個拿手小菜,陪我們喝一頓,他好心答應過我們,等村子致富了,他要領我們去縣城發展,給我們娶個城裏的漂亮媳婦。”
“他人真的很好的。”老光棍發自內心的感嘆一句,卻又感覺不太鄭重,所以加重肯定的語氣,又說一遍:“他人真的很好!我們村能有金先生在,是我們的福分!”
“唉!”胡銀寶哀嘆一聲,對自己迷惑他人心神的法術,很是自信,老光棍所言肯定並非虛假。
如此完美的一個人,怎麼會是個瞎子,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好人得不到好報。
胡銀寶揮揮爪子,收走擋在老光棍眉心的迷霧,老光棍雙眼一瞪,向後傾倒,倒在炕上呼呼大睡,像是沒起過床一樣,睡的比之前還要香甜。
“我得去看看他,看看有沒有辦法照顧照顧他生活,不能讓這麼一個好人心涼,對這個世界失去希望。”胡銀寶跳下板凳,推開門,在風雪當中向祠堂的位置爬去。
而且自顧自的以為,金瞎子上山,應該是為了採取草藥,好救人性命。
一個瞎子在冬天上山,是絕對容易有生命危險的,如此捨己為人的好人,世間僅有啊!
胡銀寶一邊花痴的幻想,一邊走到祠堂門前。
站在祠堂前,看着裏面在燭光照耀下,反射到窗戶的人影。胡銀寶有些膽怯,怎麼說自己是只妖,大半夜突然出現,嚇到人家,是不是不好,該怎麼辦呢?
胡銀寶思考許久后,張口故意把說話聲音變成中年婦女的聲音,對祠堂像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一般,大聲叫喊:“金先生!金先生!救命啊!出事了!”
祠堂里正在搗碎草藥的金瞎子聽到門外的聲音,下意識放下手中的活,出自本能的快步走到熟悉的祠堂正門位置,推開門,冷風吹了他一臉,他面不改色的急切問道:“咋的了?咋的了?”
“金先生,你認不認識我是誰呀?我可是大美女喲~認出來獎勵你香吻一個!”胡銀寶躲在一旁,想要故意調戲金瞎子,所以用本聲說道。
金瞎子捋順今天特意洗乾淨的過肩長發,春心蕩漾的微微一笑,裝作聽不懂,含蓄的說道:“我可不是那聊齋書里寫到的玉面書生,我這撐死算是個窮酸秀才,招不來狐仙喜歡,您說是吧?”
“喲~可我聽說,你這窮酸秀才,在方圓幾十里可是很有威望的。”胡銀寶又打趣金瞎子,舔着嘴唇,眼神在金瞎子身上似乎亂瞅,心中想道:這眉毛,就是書里寫的劍眉吧,這眼睛,真好看,可惜是個瞎子,沒有精神頭。長得到和書里的書生七八分相似,剩下幾分,他明顯要比腐儒要多幾分男子氣概。
越瞅越順眼,越瞅心裏越順歡喜,算算年紀,胡銀寶怎麼也是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再瞅下去,可是容易壞菜的。
金瞎子蘊藉風流的一笑道“徒有虛名罷了,狐仙您剛好下山求封正碰到了我,要不然都不能聽說過我。”
胡銀寶花痴明顯更上一層樓,讚歎的低頭暗語:“好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哦?我歲數不小了,可不能算作少年郎,再過幾年,老光棍的稱號我就能得到手咯。”金瞎子幽默的自嘲挖苦自己。
胡銀寶憋住笑意:“怎麼不找個大家閨秀,把喜事辦了呢?如果以後生個大胖小子,本仙……不對,本姑娘可以認你家孩子,當乾兒子,結一個善緣。”
“狐仙您說笑了,誰能看上一個瞎子呢?”金瞎子時刻認知自己的不足,往聲音來源處邁兩步,長嘆道:“我只是個瞎子,是他們給面子,才稱呼我一聲金先生。”
胡銀寶從角落裏爬了出來,一雙狐狸眼睛的目光始終不離開金瞎子俊郎的臉蛋,嘴裏煞有其事的鄭重說道:“如果,我說如果,有人會看上你呢?”
“八抬大轎,相敬如賓。”金瞎子向後稍半步,恭身說道。
胡銀寶心滿意足繼續試探:“如果,我說如果,看上你的人,不是人,你會怎麼辦?”
“這個……”金瞎子不起身,思考不到三秒鐘,吐出一句不太好聽的話:“悉聽尊便!”
胡銀寶尷尬的笑了笑,岔開這個讓自己心裏羞羞的話題,嬌縱的威脅金瞎子:“本仙……本姑娘餓了,你這祠堂里可有什麼吃食?我嘴挑,我要吃好吃的!不給我好吃的,我就讓我金寶哥哥打你!”
“哈哈哈……有好吃的,狐仙您來的正是時候,我今天早上特意讓去縣城裏趕集的村長,給我帶回一些打牙祭的零嘴,走,咱現在就去吃,保證讓你吃飽飽的。”金石炎豪放不羈的笑道,轉身踩着薄雪,往祠堂里走。
胡銀寶肚子裏的饞蟲成功被勾引出來,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後:“有沒有大白兔奶糖呀,我金寶哥哥就給我買了兩塊,我還沒吃出味來呢,就沒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人家都買了什麼,一會您看吧,有啥您就吃啥,不用給我留。”金石炎回頭說完話,推開祠堂的門,走進祠堂。
胡銀寶在門沒有關嚴之前,先一步躥進祠堂。
三根蠟燭的火光,勉強能讓人看清楚東西。
祠堂里的擺設很是簡潔,一個原本放着列祖列宗牌位的紅木高桌子,牌位早就被撤走,剩下這一張已經缺了一條桌腿的紅木桌子,幸好底線墊好石頭,可以將就用。
現在上面放的是文房四寶,黃色宣紙上有尚未寫好的詩詞歌賦,字體屬於狂草,寫的叫一個風騷無比,頗有張旭的味道。
一個一看就燒不熱的破舊土炕,土炕有疊成豆腐塊,放在床頭的黑色被子,以及一個當做枕頭的方木塊。
怎麼瞅怎麼心酸,怎麼瞅怎麼寒磣。
祠堂門旁邊,放有洗臉盆和支洗臉盆的三腳架。
最靠里的牆角,有兩個藍色打補丁的包袱,整體大小和書包差不多。
金瞎子拎起其中的一個包袱,按照記憶里的原路返回,把包袱放在土炕上,攤開包袱,包袱里包裹的是一對珍貴的零食。
在那個年代,這些零食,絕對能讓你成為孩子王或者學校小霸王。
同學,發小,絕對對你唯命是從。
胡銀寶也不例外,尤其是見到裝有二十多顆大白兔奶糖的零食袋的時候,眼睛發光,口水不自覺並且不爭氣的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