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午夜掏心魔
聽罷閆知著複述的故事,我大概知道了殺人分屍以及拋屍的時間線。法醫安畫微之前已經初步判斷出了死者死亡的時間,死者於七月六號早晨三點二十分到四點二十分之間死亡。而李大媽發現屍體的時候,是早晨五點四十分左右。
也就是說,兇手分屍以及拋屍的時長,在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半小時之間。即便是給兇手足足兩個半小時,那麼兇手可用來完成這一切的時間也很短。
“閆隊長,剛才搬動屍塊的時候,注意到屍塊斷裂處的傷口么?”我看着正站在一旁研究行李箱的閆知著說道。
閆知著直起了腰,輕輕用食指敲擊着自己的太陽穴:“注意到了,傷口很不平滑,骨肉參差,兇手一定是硬生生將她四肢剁下來的。”
我點點頭,閆隊長分析的不錯,從傷口上看,兇手一定費了很大功夫才將她的四肢和頭顱剁下來。
我一邊回憶着女屍的狀況,一邊說道:“殺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人生命之脆弱,很可能會以各種各樣想不到的方式離世。可分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剛剛死後,身體裏的血液尚未凝固,每一刀下去,勢必會被噴濺無數的鮮血。”
“是啊。”閆知著微微側頭:“沒有點心理素質是扛不下來的。”
我繼續說道:“同時,兇手選擇下刀的地方不對。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選擇順着人體四肢的關節處動手。這本就是人體連接的薄弱之處,下刀輕鬆愜意,此所謂庖丁解牛。而兇手顯然不懂這一點,他幾乎是生生砍斷了人體最粗的一根骨頭,大腿骨。我想,他使用的那把刀恐怕早就卷刃了。”
閆知著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着我,良久才開口說道:“我之所以找你,是因為我料想到你對破案一定很在行。不過,我還不知道你精通人體構造。如果哪一天你要是犯罪,恐怕沒人能抓到你吧?”
我聳了聳肩,對閆知著說道:“閆隊長,既然你都找到我了,肯定明白我為什麼懂這些。不過我也只是懂一點人體構造,比起安畫微那種專業的法醫來,我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閆知著點點頭:“那麼小巫,通過你的分析,得到了什麼結論?”
“結論先放在一邊,讓我們先開動腦筋設想一下。”我擺了擺手說道:“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你,你覺得對刑警來說,邏輯學中的哪兩點最為重要?”
閆知著思索了一會,卻說道:“願聞其詳。”
我淡淡的笑了聲,說道:“歸納和演繹。我之前之所以判斷你們是刑警,是因為把你們身上的大量特點歸納在了一起,而只有刑警這個職業同時擁有這些特點,所以我推斷你們是刑警。”
“那麼演繹呢?”閆知著又問。
“兇手必須儘快拋屍,否則第一現場會被發現。兇手必須隱秘拋屍,太顯眼的東西會讓人生疑。兇手在這兩條基本的邏輯引導下,他決定用行李箱拋屍。但是這個行李箱較小,裝不下一整具屍體,兇手該怎麼做?”
閆知著看向了行李箱,此刻敞開的行李箱中還留着被害人的鮮血:“分屍。”
我兩隻手拍在一起,輕輕的為閆知著鼓掌:“沒錯,分屍是兇手的一種被迫選擇,而兇手分屍的目的無非三種!”
我舉起了三根手指:“其一,兇手極其仇恨被害人,單單將其殺害不能滿足內心的憤怒。其二,為了毀屍滅跡,方便拋屍,這很好理解。其三,兇手無差別殺人,心理變態扭曲,他就是喜歡殺人分屍,和被害人無冤無仇。”
“那麼這個兇手是哪種人?”閆知著問道。
“第一種和第二種的結合!”我伸出了兩根手指:“倘若兇手真是連環殺人魔,他的手法不應該這麼低級。對於那些人來說,殺人是藝術。像這樣的變態殺人魔,恐怕已經不是第一次作案了。之前榆州市出現過類似的挖心案么?”
閆知著鬆了一口氣,搖搖頭:“沒有,這是第一起。不過照你的意思,不會有下一個死者了?當看到這麼變態的殺人手法時,隊裏的兄弟普遍認為兇手應該是變態殺人犯,很可能會在短時間內再次作案,這也是為什麼我會這麼著急找你來的原因。”
“應該不會有下一個死者了,我說了,分屍只是兇手的被動選擇。”我走到了行李箱的前面:“而挖心,才是我們要重點調查的部分。”
沒錯,這是這個案子最大的疑點,兇手為什麼要把此人的心臟挖出來,而被挖出來的心臟,此刻又在什麼地方?
“看來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查清楚死者的身份,從死者的身份入手,看其是否與別人結仇。如果不是變態殺人犯乾的,那麼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會讓兇手把對方的心挖出來。”
“不過我可以給你一點線索。”我笑着對閆知著說道。
“什麼線索?”閆知着眼睛里閃着精光。
“仔細看這個行李箱。”我對閆知著說道:“你有什麼感覺?”
閆知著認真的看着這個行李箱,半晌說道:“比一般的行李箱小一些,然後很新,大概是這樣。”
“很好。”我打了一個響指:“仔細看這個行李箱的輪子,上面沒有一點污物和磨損,這說明這個箱子的輪子基本沒用過。也就是說,兇手一定是開車拋屍。如果兇手不想引人注目的話,那麼他開車的時候一定不會違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錯吧。”
閆知著點了點頭。
我繼續說道:“市內,最高車速限制在三十公里每小時。我們折中以兩個小時的總時間來算。兇手殺人分屍用一個小時,那麼他只有一個小時開車時間。以拋屍地點為中心,三十公里為半徑,也就是說,第一案發現場一定在這大概兩千八百平方共公里範圍之內。榆州市總面積七千平方公里,是不是讓你少跑很多地方?”
“那也是兩千八百平方公里,你知道有多少人么?”閆知著揉着腦袋說道:“接近二十萬人,而兇手只有一個。”
“那麼我再給你減少一半。”我在腦子裏大概描繪出了榆州市的地圖:“梧桐路為老城區,渝州城在不斷在向東發展。梧桐路本就居於城西,如果兇手是從西半圓來,為什麼他不直接拋屍西郊呢,那裏人煙更稀少,等屍體發現不定什麼時候呢。”
“所以,兇手一定是從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往郊區開,而不可能從靠近郊區的地方往市中心開,除非他腦子壞掉了。”我將雙手比成的圓變化成了半圓。
閆知著衝著我伸出了一根大拇指,開口說道:“說的沒錯!他一定是從東半圓來!而且最有可能是正東。那麼等女屍的身份調查清楚,只要進行條件比對,一定能將兇手縮小到一個很窄的範圍。”
“當然,這只是我和你說的第一個線索而已。”我指着行李箱說道:“它能告訴我們的,可不僅僅如此而已。”
“還有線索?”閆知著顯得很興奮。
我剛準備開口說話,閆知著的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確定了?嗯,好,什麼?確定?好……我明白了……”
我看着閆知著的臉色逐漸晴轉多雲,就知道這通電話傳來的消息一定讓他很是震驚。
“剛剛安畫微傳來了消息,她確定了死者具體死亡時間為七月六日凌晨三點半。而她也確定了被害人死因,被害人死於暴力損傷胸口而導致的出血以及感染,能夠確定死於他殺。她發現了死者手腳有被捆綁的痕迹,被害人嘴裏之前也被塞了東西。”
頓了頓,他吞咽了幾下口水,這才繼續說道:“最重要的,但根據安畫微的屍檢發現,死者的胸口有生活反應……”
“生活反應?”我有些不太理解這個詞:“這是什麼意思?”
“法醫的專用名詞。”閆知著說道:“我也聽不明白,總之你要記住下面的話就行,她的意思是,兇手是活生生將她心臟剖出來的。而並非是在她死後,才挖出了她的心臟。如此殘忍的兇手,難道還不是變態殺人魔?”
聽了閆知著的話,我心裏也是一緊。我先入為主的認為兇手定然是先殺害了被害人,才挖出了被害人的心臟。而沒有想到,兇手先挖出了被害人的心臟,才導致了她的死亡。兩相比較,後者要比前者殘忍太多。
不知怎麼,一個畫面逐漸浮現在了我的腦海里:
暗夜長燈,街無行人,所有人都沉浸在甜美的夢鄉之中。可唯有一戶人家的燈一直亮着,透過厚厚的窗帘微弱的灑向黑暗。一個年紀二十五歲左右的女人,被赤裸綁在了一張醫用的鐵床上,她的嘴被封住了。她無法掙扎,無法呼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步步逼近自己。
兇手手上的匕首正冒着冷冽的寒光,這光閃在她的身上,讓她覺得錐心刺骨。
那冰冷的刀鋒在自己的皮膚上划動,他輕輕的往下一壓,薄若凝脂的肌膚便滲出了一道紅絲。直到兇手越來越用力,那紅絲逐漸成了紅色的噴泉。她看着自己的身體被染成了紅色,感受身體裏的熱量逐漸消失。
冰冷的鐵床和滾滾熱血發生碰撞。
她的痛苦緩慢而難以忍受,她恨不得兇手早早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直到,虛弱的她聽到對方說:“你看啊,我要把你的心臟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