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箔藍街

卧室百葉窗的縫隙里，微弱的晨光擠了進來。

隔壁轟隆一晚的重金屬音樂聲，也消停了。

外界的汽車鳴叫、人煙喧鬧，逐漸響亮。

陳楓在床上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起身。

來到這個世界的嶄新一天，終於是開始！

他麻利地洗漱完畢，來到客廳舊鐵桌前。上面依然是擺着每天必備的早餐，兩片麵包夾兩個煎蛋，以及一碗鹹菜粥。

陳小粒每天會提前兩小時起床，做好早餐之後，再才去上班。而且她的上班時間也早，基本上早晨七點就要出門。

貧民窟街外，就有固定公共班車，根據路程遠近收費。銀都八個區域，都能到達目的地，既便宜又安全。

當然，班車也是由幫派在運營。這是在合法程序內的非法生意，財閥代表政府，對此是睜隻眼閉隻眼。

吃完早餐后，陳楓打開卧室里的布衣櫃，挑了今天準備出行的衣服出來。

一件合身的黑色皮夾克，配上深灰色牛仔褲。素色襯衫，寬皮帶，高幫厚皮鞋，收拾得整齊乾淨。

然後，從枕頭下拿出那支格洛克手槍，別在腰后。

想了想，他又從衣櫃裏，取出一副蛤蟆墨鏡戴上。在穿衣鏡前端詳片刻，點點頭表示滿意。

有了墨鏡，他在觀察別人時，就不會顯得那麼突兀。

搞定了出門行頭，陳楓又蹲在妹妹常坐的鐵皮椅子旁，輕輕擰開鏍絲，揭開椅子蓋板，露出裏面一個薄錢夾。

錢夾里，是陳小粒留下的備用金。

每個貧民窟的孩子，從小就懂得賺錢藏錢，並不稀奇。陳小粒定期留下的備用金，也是以防兄妹倆有個緊急情況，不至於身無分文。

夾子裏共有1000元整，八張一百的鈔票，其他是零錢。

這個世界的錢幣，統稱為‘聯邦幣’。一百元面值最大，但一百元聯邦幣的圖案顏色，卻共有六種之分。

比如在銀都這個大城市裏，通行的是陳楓手中的這種紅色百元鈔票。其他顏色的百元鈔票，有黃有綠有橙，也全都通用。

只是陳楓手中的‘紅元’，比較常見。

紅元上面，寫着“極樂自由邦全民銀行”，中間面額100元，以及最右下端一行小字：“自由邦鴻蒙羅天商業銀行署理”。

簡短一行字，卻完全反映出‘鴻蒙羅天’的強大實力。

陳楓不禁又摸了摸，衣服里貼身放好的那張金箔卡片。

老爹任務尋找的叫‘李察’的年青人，到底是誰？難道是老爹的孫輩？或者和鴻蒙羅天集團也有關係？

目前這還不是他考慮的問題，重點是儘快完成任務，找到‘李察’，把卡片交給他，並讓他收下。

陳楓取走500元及一些零錢，然後把錢夾放回原位。

起身後打量了一下屋內，沒有什麼遺漏的，陳楓出門鎖好匆忙下樓。

來到溏街街道上，目光所及，和昨晚見的就有了差別。

夜間的環境，顯得更雜亂，到處是耀眼的霓虹燈招牌。以及隨時隨地出現的幫派混混，和不明身份的流浪者。

但是白天就顯得有秩序得多。

巡街警員穿制服佩槍沿街巡邏，熙攘的人群忙碌熱鬧，雖然種族各色各樣，但顯得正常。

空中的豪華浮空車，比夜間要少，按照規定穿梭天際。街道上的汽車，也不再囂張亂闖。

一成不變的還是高樓大廈間的全息投影，彷彿聳立雲端，永遠是立體誘惑的廣告。耳邊呼嘯往來的聲音里，仍是有重金屬嘻哈樂，彷彿就是這個世界的主流。

陳楓抬起頭，觀察天空。

天空雖然有陽光，但卻看不清太陽的具體位置。只能感受到光和熱，顯得有些不真實。空氣質素也不佳，不過這個城市似乎並沒有霧霾。

他正在一邊觀察一邊走，忽然一輛老款的銀邊裝飾出租車，剎在他的身旁。

車窗降下，露出中控台的大型液晶光屏。

“先生，需不需要出租車服務？”

電子合成的聲音，從中控台傳出來。光屏上，出現虛擬司機的頭像。

這個時代所有的出租車都沒有司機。全程AI智能控制，穩定安全有效。

“到箔藍街公主大道，估計多少錢？”陳楓低頭向窗內問。

“9.5元一公里，全程37.4公里，總計費355.3元，先生！”光屏上顯示出數字。

‘我這500元還不夠打車的......’陳楓自嘲一笑，但只能先去了再說。先辦事，返程可以坐便宜公交。

“行。”陳楓點頭，拉開後門上了出租車。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請系好安全帶，先生！”光屏上虛擬司機友好提醒。

陳楓繫上安全帶，出租車立即就轉向，以穩定的速度，向著溏街的另一頭，十字區鹿角巷最繁華的箔藍街駛去。

箔藍街，是十字區最大的商業區域。幾乎所有金融、娛樂行業總部、豪華娛樂場所，都集中在箔藍街。

其實像陳楓這樣的低等種，是不允許進入箔藍街的。但他手上有了那張鴻蒙羅天卡片，就不同了。

所謂低等種，指的是只有最低款智能晶片，達不到稅金要求，無力升級為公民晶片的所有人群總稱。

低等種不允許進入高級場所，不允許安裝機械智能義肢，不允許持有殺傷性武器，沒有保險，沒有網絡便利功能等等。

基本上，低等種就比乞丐或流浪者稍強一點。

由於父母雙亡，幸好有老爹李佬正的幫助，陳楓兄妹才能安穩的生活過來，有升級公民晶片的希望。

這也是陳楓對李佬正無比恭敬尊重的原因。

如果這一次任務能夠成功，拿到10萬酬金，再加上兄妹倆節省的儲蓄資金，足夠兩人升級成公民晶片。

陳楓默默思緒，觀望着車窗外。

出租車的速度還是很快，大約半小時后，沿街景象已經是千奇萬變。高樓大廈更加聳天堆積，密密麻麻。全息投影彷彿幕布，將眼中所見全都包容。

建築的風格也開始各式各樣，有紅牆黑檐青瓦的中式、有哥德式尖頂的歐式、有端嚴肅穆的雅典式。但更多的則是超現實風格的全景炫麗造型，流光溢彩，令人目不暇接。

路上所見的行人，也是奇裝異服。

有的渾身都鑲着閃光，衣飾或色彩隨時變幻。有的彷彿半個機械人，手臂和腿腳上，都有機械智能義肢。

有的穿着懸浮機械鞋，浮地滑翔。有的乾脆就坐在智能自走器上，一邊觀看手掌上的光屏投影，一邊定速穿梭。

這裏就是箔藍街。

在這裏生活的人，都是富貴階級。普通公民在這裏，也只是服務行業人員，不可能留下。

“先生，您的目的地已到達，請按顯示付費，謝謝！”光屏傳出提示音。

陳楓掏出錢，數出355元塞進坐椅前的幣口。然後側過後頸，讓幣口掃描了一下晶片，嘀一聲扣除0.3元的尾數。

這個時代，還是有不少人保持着用錢幣的習慣。除非是大數目金錢，才會使用AI智能晶片轉帳。

估計是一大扎錢甩出來，更有感覺。

出租車停穩，陳楓下了車。

這是一個大型廣告牌的下方，也是出租車停靠點。

空氣中，瀰漫著更清新的氣息。溏街那種嘈雜環境，在這裏完全看不見。

到處是安詳柔和的光線，乾淨如新的地面，高科技產品鋪設出的優良空間。

陳楓取出那張照片，再次仔細端詳。

照片里，是一個20歲左右男生在健身。相貌拍的是側面，仍顯得英俊。一身矯健肌肉勻稱賁結，身高預估達到1米85以上，形體塑造得非常棒。

由於是側面照，僅可見這個叫李察的男生，左臂全是質感金屬義肢，呈現淡金色。左腿上半截是改造義肢，有貼身的合金刃。

髮型是中短髮，額間至腦後，刮短的頭皮上，布着三條流線型金屬線。耳朵上戴着劍型耳環，面部稜角分明。

陳楓將照片形象牢記，然後打量着周圍，決定先找一家著名的健身館，看看能不能打聽這個李察。

首先，這個李察絕對是富貴子弟，應該有些名氣。從他的身體條件來看，是個經常健身的愛好者。或許從健身館調查開始，能有眉目。

‘可惜沒有機械義肢，無法調用晶片中的地圖功能......’陳楓搖搖頭，只能目視前方，辨認着招牌尋找。

只有安裝了機械智能義肢的，才能通過自身晶片，或觸碰外界晶片，來調用大量功能。

陳楓目前沒有權限，只有步行靠眼力。

不過這個時代的霓虹燈招牌、全息投影等外設，清晰明亮，色彩各樣，辨認起來十分方便。

而且各種文字語言盡有，中文、日文、英文、法文。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一切都是通用語言，毫無障礙。

陳楓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

他搜遍記憶，發覺這個世界，居然沒有國家的說法。國家根本就不存在，只有幾個著名的大型自由邦。

比如他處身的極樂自由邦，各色各族都有，生活交流完全就融合一體化，根本就沒有國籍區分。

陳楓出身貧民窟，所得的知識都是生活技能，歷史認知方面淺薄得可憐，就算好奇也沒有答案。

他正在思考，前方轉過路口，突然就豁然開朗，顯出一個大型的場館建築。

數以百計的年青人們，簇擁在場館外。

喧鬧的重金屬饒舌音樂，再次轟鳴在陳楓耳邊。

這些年青人們，都有着各種獨特的金屬義肢。男男女女們都顯得狂熱，有的高舉着牌子吼叫，有的展示着肌肉在推搡叫陣。

‘打群架？’

陳楓為了避免麻煩，還是決定走開。

忽然，其中一個高舉招牌上的影像，吸引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