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長霉
烤紅薯在嘴裏慢慢散開，甘甜軟糯。宛蓮轉頭過去，才看到這個烤紅薯的老闆，原來是個老頭子。瘦削的身子，在大大的紅薯車前，顯得更加的小。
“大叔，我看你街上都沒有幾個人，你咋還在這裏賣紅薯呢。”
吃着紅薯，宛蓮隨口和老頭子攀談了起來，順手從兜里掏出幾個銅板，遞給了他。
估計是生意的確不好，聽見宛蓮和自己聊起了天，老頭子，索性坐在了車把上。從兜里掏出一桿煙槍，又從衣袋裏拿了好些的煙絲，放了進去。掀開火爐，將煙斗點燃，這才開始回答起宛蓮的話。
“姑娘，這麼冷的天，本來是應該在家裏歇着的。可是老漢我閑不慣。前幾天老是下雪，連門都出不了。好不容易盼到天晴，怎麼著我都得出來一趟。要不然的話，我可就在家裏長霉了。”
老頭子笑了一笑，把手裏的銅板數了一數，然後退給宛蓮幾個，說道：“姑娘，你給多了，我這隻用四文錢就夠了。”
“大叔，你就收着。這麼冷的天，你還要出門干這個營生，也着實不易。再說了，你瞧這兩個紅薯，個兒頭可不小，我們並不吃虧的。”
宛蓮吃着紅薯，抬起頭，對老頭子咧嘴一笑。
紅薯實在燙得可以，宛蓮不敢大口狂吃。聞着雖香，可卻只能小口小口的咬着。但是，武戌可不管，一邊“呼呼”地吹着氣，一邊大口大口地將紅薯往嘴裏送。
“呵呵，姑娘，這還真不用。老漢我可不缺錢，我只是一個人閑得慌，出來賣賣紅薯，也不過是想找個人陪我聊聊天而已。”
老頭子將剩下的那幾個銅錢，往宛蓮的衣袋裏硬塞了進去。手裏正捧着紅薯，宛蓮躲閃不及，老頭子迅速將銅錢往裏一放。呵呵笑道：
“姑娘，只要你能陪老漢我聊幾句，比錢可強。不過我看你們兩個倒不像是我們玉和縣的人，眼生得很。今天到這裏來幹啥？”
“這你也能看得出來。大叔，你說話可真逗。”宛蓮吃着紅薯，邊說邊笑。
見狀，老頭子彷彿有些不高興，臉一沉，說話自是不像剛才那麼客氣。
“我在這玉和縣過到了這個年歲，黃土都快埋到脖子了，可不是和你胡謅亂說的。這街上，不說全部的人，至少也是認識九成一以上。再說瞧瞧那位公子身上穿的衣服，那可不是尋常人家可以買得上的。玉和縣的人大多窮苦，哪裏穿得起這種衣料的衣服？”
說完，老頭子起身，將煙斗在腳底敲了敲，然後望懷裏一揣，推起車就走。
見自己的話，竟是將這老頭兒給惹得氣惱不已，宛蓮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剛才這老頭的話，宛蓮聽在耳朵里，也是不禁心中一動。趕緊上前一步，拉住了烤紅薯的車把，滿臉堆笑。
“大叔，瞧瞧，你還真生氣了呀。我只是覺着你可真神乎，一眼就可以看出我們是外地的。甭氣了。剛剛你不是說想找人聊天嗎？來來來，我陪你聊，反正，我們也沒事。”
嘴裏連連陪着不是，說話之間，不露痕迹地將老頭兒恭維了一番。
這一套察言觀色的本事，那可是宛蓮從宮裏學來的。而且還百試不爽，每每遇上了事，總還是會奏效的。
當然，這一次，也沒有錯過。
老頭兒笑了一笑，停住了腳步，又順勢坐到了車把上。
“姑娘，我早說了。啥事，那都是逃不過我這雙火眼金睛。我瞧着，這大冷的天，你們跑到這玉和縣來，那可不是想吃老漢我的紅薯吧，肯定是有事而來的。呵呵呵”
說完，老頭兒自顧就又笑了起來。
剛才的宛蓮，也許是為了恭維他，但是老頭兒的現在這一句話，倒讓宛蓮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大叔，你可真神了。”
宛蓮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盯着老頭兒。
如果真如他所說，那她接下來要打聽的事，可是容易得多了。
“大叔，你說得還真是不錯，我們來玉和縣，的確是有事的。”宛蓮心中盤算一陣，眼珠轉轉，將手中的紅薯三五兩下就給解決完畢。然後拍拍手，用那塊棉布把手擦了擦，這才又轉過身去。
“其實，我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啥大事，就是我們家裏有個親戚，想在玉和縣買見宅子，託了我來辦。可是，這人生地不熟的，我也真是為難。剛才在這大街上轉悠了半天，也沒有見到哪裏有宅子出售。”
“哈哈哈，姑娘。你也真是搞笑，買一間宅子，那可不是件小事情。就像你這樣在大街上轉轉，就想把宅子給買了，怎麼可能？”
老頭兒聽了宛蓮的話，立刻就是一陣大笑，挪諭起了宛蓮。
“那，大叔，你說要咋買才行？”
一聽有門，宛蓮自是立刻便接上了話。想從這老頭兒這裏，找到宅子的賣處。
“姑娘你這樣在大街上，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怎麼可能找到宅子？要知道我們玉和縣的規矩，宅子買賣，那可以定是要到官衙里去備案才行。”
老頭兒的這句話，宛蓮倒是沒有想到，嘴一下張得老大。
要知道，在青溝村，乃至整個的西山縣裏，宅子本就屬於私人之物，大伙兒都是在私下相售，各自立上一紙契約，按照雙方商議好的，白紙黑字的簽字畫押，就算成交。
即刻，宅子便隨着那一紙契約，換了主人。
玉和縣和西山縣相鄰，這種規矩，應該都是大同小異。咋到了玉和縣，買賣宅子的規矩，就變成了另外的一番光景了呢。
“嘿嘿，姑娘，你這就不明白了。這私宅買賣要經過官府，玉和縣算是頭一個。老漢兒我走南闖北這麼些年，可也還是只見了這一回。”
老頭兒見了宛蓮一片訝然，微微一笑，繼續說著：“其實也難怪了。你們也看見了。玉和縣人少，偌大的一個縣城，也就稀稀拉拉的幾個店鋪而已。衙門想收點苛捐雜稅，都是不能。所以只有變着法兒地使出手段，才能維持官衙的一切開支。”
難怪了！
宛蓮心裏立刻冒出了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