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拋
我初識陳以誠,要說是在高中軍訓以後了。
“張子妤!起床了!高中第一天就想遲到!快點!”
2012年夏,我成功從初中畢業,並以極大的狗屎運闖進江城六中——我們市唯二的的省重點,查成績那天我媽簡直樂得找不到北,平時只能在我們那個普通公立初中混個百名左右的我突然考出全市200名內的好成績,一個暑假我們家的電話被兩個省重點輪流轟炸。而後我媽整個人都陷入魚和熊掌的艱難抉擇中,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直到我實在看不下去,拍板定下六中之後她才消停下來。
緊接着我就變成了她無處發泄的焦慮的對象,先是怕我跟不上學習,后又怕我進不了重點班,總之一個假期就沒一天消停。
我在她的催促下起了個大早,換上學校發的廉價迷彩服,無可奈何地出了門。
我家和學校之間隔了一條長江,江那邊是江北,市中心,這邊叫江南,是開發區。我家倚着江城的小景點磨基山,離長江也不遠,但每天去上學還是夠費勁,因為公交車很難等。
這不,今天就等了快半小時,直到邊上賣水果的大媽將我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都都打量了個遍,公交車才姍姍來遲。
我知道我這身穿起來很奇怪,尤其是那蛇皮袋一般質感的迷彩服,皺皺巴巴的帽子,和七十歲老大爺都看不上的布鞋,一看就是學校為了降低成本團購的東西,偏偏還要學生穿着招搖過市。
但也有理解的,公交上一個阿姨就問我,“你這是開學軍訓?”
我紅着臉點頭。
她又問,“哪個學校啊?”
來了!
這嵌入每個育子婦女靈魂中的深刻拷問,這我孜孜不倦苦讀多年的最終奧義,這屬於父母和子女獨一無二的軍功章。
“六中!”我抬起頭,響亮的回答,驕傲的笑容洋溢在我青春的臉龐上。
“哎喲,六中!”
我聽見她的驚呼,我看見公交上的阿姨大媽們豎起了裝有雷達的耳朵,抬起了隨時鎖定目標的眼睛。
她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對我進行搭訕,花式誇獎外加數落自家孩子,下車之前還不忘留下一句,“下次把你用的參考資料告訴我,我明兒還坐這輛車。”
我一路保持得體的微笑,知道公交停在六中門前。
“阿姨再見,嬸嬸再見。”
“哎,努力學習啊!”
揮一揮手,我覺得自己彷彿從榮譽的高台走下,前方就是我即將拼殺的另一個戰場,它更加驚險,我手中的籌碼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少。
張子妤,
我暗暗告訴自己,
加油!絕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