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年之夜
春去秋來,距離入學很快就過去了一年光景。
風雲殿的人比鐵塊還穩,都是各院的尖子,看上去進入“前三百”問題都不大,最沒底的就是季牧了,十次大考,一次都沒見到成績。
冬年節,是宇國最重要的節日,也是一年曆法的終始。
這也是最隆重的團聚時刻,遊子歸鄉、共享天倫。各大城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一片歡樂祥和。
不過在西部世界,雖然也過“冬年節”,但更為盛大的是半個月後的“牧火節”。
隨着一批又一批人的離開,太學的氣氛愈加凝重,一年過去意味着太學還剩一千五百人,“五中有一”會成為太學士。所以,如果不是太學晚上掛了大紅的燈籠,很多人都忘了這夜是“冬年之夜”。
太學直屬州府,排場還是有的,最大的特點就是“亮”。
宿舍、廊道、水橋,大燈籠、小燈籠,錦鯉燈籠、蓮葉燈籠,掛的到處都是。每過一個時辰,就會有人放鞭炮,都是當例差的人“干一件少一件”在做着,無論怎麼烘托,年味兒也起不來。
很多父母選擇在年夜送到書信,學生們看得熱淚盈眶,也更有動力在接下來的一年拼殺。季牧嘛,最多也就只能打開再看一遍《子誡》了。
鞭炮放了兩巡,大量的例差神神秘秘的竄走在太學各處,通知內容就一句話——
九霄廳集合。
從名字就聽得出來,這“九霄廳”大得很,這地方可以容納全部兩千七百人,經常會舉辦一些講座啊、分享會啊。季牧來過一次,看得還是工學院的某個原理現場展示,雲裏霧裏半道兒就跑了,他也想看商學,可一次都沒有。
風雲殿幾人走在一起。
“年夜去九霄廳?難道有什麼節目?”柴跡道。
“不可能。”岳子昂搖起頭來,“你讓這幫院長給我們演武術嗎?”
“武術不好,雜技怎麼樣?”梅笑忙插話。
柴跡道:“萬一是從城裏請個班子呢?”
“你想啥呢!我們這些人都學得魔怔了,看到班子你敢保證不會精神分裂?”
“有道理!”梅笑道,“不過我倒覺得,請班子這事主要是錢誰出?要是拿到州府報賬,還不得給噴得媽都不認識了。”
“你們真能扯!”吳亮走在前面回過頭來,“根據我的小道消息,今晚保證你們大開眼界!”
“開、開哪種眼界?”
“你們沒發現,凌秋好幾天沒出現了?”
“和藝學院有關?”
吳亮賣了個關子,抱着胳膊加快了腳步,“進去之後別沒出息的搶座位,跟緊我就是了。”
進了九霄廳,四人跟着吳亮一路往下走,一直來到了第二排,我的乖乖,黃金寶座啊!
落座之後,季牧一抬頭登時就呆住了,如此有安全感的背影,充滿着金光閃閃的記憶。季牧縮着腿,暗暗低頭。
“季牧,咱倆要不換換?”梅笑道。
“咋了,不想挨我?”岳子昂不滿。
“你風骨太盛,我怕扎着我。”
然而這季牧二字一出口,季牧敏銳發覺,前面那人動了動耳朵,不大一會兒轉過頭來。
“院長好。”
“擋着你了?”
“完全沒有!”
“要不我跟你換換?”
季牧暗暗咧嘴,“不敢不敢,您安坐、安坐。”
這下梅笑和岳子昂也消停了。
台上大幕合攏,太學副掌事兼工學院院長魯吉上了台。
“一載倏忽,各位學子辛苦,太學開學千年,以為雲州乃至帝國輸送人才為己任。千年以來,雲州蒸蒸日上,離不開太學學子無處不在的耕耘。從前車馬慢……”
這五字一出口,季牧就看到前面韓富沉了沉頭,突然很癢的樣子,左撓撓不舒服右撓撓也不對勁。
“從前車馬慢,所以思鄉苦,從前看病難,老了就是苦,從前黍米匱,糟糠來果腹。但如今,物資豐腴年,射覆投壺、鬥雞走馬、水網密佈、禾黍飄香,這繁華盛世,皆有吾太學點點滴滴。”
“從前車馬慢”這一段兒,不止魯吉講得順嘴,台下但凡在太學有點年頭的都能倒背如流,這是魯吉任何講話的必備開場白。
“今天,值此年節之夜,我代表太學宣佈一項重大決定!”魯吉清了清嗓子,台下屏息凝神,“從前車……啊,從前太學只分三十名士、三百太學士,但從本屆開始,太學設立‘太學子’學位,凡是學齡超過一年的都將頒發證書。換句話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太學子!”
頃刻之間,聲浪快要掀飛九霄廳的屋頂,掌聲、笑聲、吶喊聲持續了足有半柱香的時間。這是任何事都無法比擬的喜訊,它意味着“書未白讀”,不至於大多數人一無所獲。
太學士是珍稀級,太學子也堪稱罕有級,有這一紙文憑,最差最差也能在各郡府學院做個位置不低的講師,學生們焉能不喜。
魯吉揮手示意,廳內立時安靜下來,“九州有多大,即便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刻就騎上天下最快的馬,到老了那一天也還是看不完。九州有多美,縱有驚天筆力與想像的畫師,窮其一生也畫不出九州全貌的十一。但我們始終相信,總有一種表達能讓我們更宏觀的看一看九州世界。為此,早在二十年前,一項太學主導,藝學院主辦的龐大工程便啟動了。這個年夜,是它第一次面世,是太學和商學院聯手為大家奉上的新年禮!有請藝學院步院長!”
喜上加喜,台下掌聲雷動,同時對這項工程格外好奇起來。
步千古走上台,臉色不是很美好,因為他的詞兒都讓魯吉給說了,“九州有多大”那一段兒他可是專門找了文學院院長來幫忙,既不深奧還有力度,結果都便宜了魯吉這老匹夫。
步千古措手不及,只好臨場發揮了,“無論藝學、工學、文學、農學,我們專業於此,靠的是作品和成就來說話。二十年很長,但和一顆追求極致的專業之心相比不值一提,希望這件作品傳達給大家的是專業的精神。感謝這二十年裏援助於此的地理大師、史學巨擘以及前後一千八百位藝學同仁的付出。”
隨即,大幕拉開,台下的人不約而同站了起來。
這件作品太大了,佔滿了整個舞台。
“歡迎各位踏上,九州世界之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