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適應了
無聊又看起了規章制度,看着看着,門口一陣混亂的吵鬧聲音,還有叫聲,要暴動了嗎?
我馬上扔下規章制度衝出去,要開門的時候門砰的被推進來了。
先進來的是那個長得像男人在吃飯的時候跟我說話的女獄警,後面還有兩個女獄警,押着一個女犯人。
女犯人躁狂的抽動着叫喊着:“放開我,放開!放我!”
女犯人披散着頭髮,像頭暴怒的母獅子,一邊叫喊一邊要推開女獄警。
三個女獄警把她拉進來,死死按住,手銬拷在了她手上,一頭拷在凳子上。
我這才發現,凳子的腳和地板是焊死的。
女犯人還瘋狂的語無倫次叫喊:“放開我!放我出去,出去!我要出去!”
“他媽的還亂動,我等下抽死你!”長得像男人的女獄警,破口大罵道。
媽的,還真的不把犯人當人看啊。
女犯人還在亂晃動聲嘶力竭的喊着,那女獄警又罵道:“好!讓你喊!用力喊!叫破嗓子最好!”
我問女獄警:“這人怎麼了?”
女獄警回答我道:“不知道發了什麼瘋。”
“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我問。
她沒好氣道:“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帶來給你!你把她治好,過會兒等她靜下來了,我們再把她帶走。”
說完她們三就出去了。
把這頭暴怒的女獅子留給了我。
那女的嗷嗷的不知是哭是笑,然後叫了幾聲放我出去后,放聲大哭起來。
心理學導師雖然教我們,如何面對各式各樣的心理疾病患者,卻沒有教我們如何面對發瘋的心理有疾病的女犯人。
我決定等她冷靜下來再和她談談。
放聲尖利的大哭許久后,她慢慢的降低了聲音,變成了抽泣。
我跟她打了招呼:“同志,你好。”
她慢慢的把頭抬起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看起來很是老實的女人,面色甚是老態滄桑,眼中含着淚,帶着絕望的無神。
“請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了你?”我問她。
她停止了哭泣,卻不說話,把頭低了下去,嘆了嘆氣,用一隻手擦了臉上的眼淚。
“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可以跟我說說,或許我能幫得到你。”我說。
“真的嗎!?真的能幫我嗎!?我想出去!看看我孩子!”她激動了起來,身子向前傾。
看來,我是沒表達清楚我的話,我說:“我指的是心理問題。我是這裏的心理諮詢師。”
她的表情從激動變回絕望,頹然坐回座位,頭又低了下去。
“你孩子多大了?”我問。
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后,她還是不說話。
我只好開口:“大姐,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和我說說,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可以代你探望探望他。”
她一聽這話,徐徐抬起頭來,滿面的感激之情,徐徐說道:“謝謝,謝謝你。可是,他不在這裏。”
“真可惜。他多大了?”我問。
“五歲。”
談到孩子,她的聲音慢慢帶了感情。
“很可愛吧,能不能跟我聊聊你孩子?”
大姐從狂躁發瘋,到大吼大叫,到大哭,到抽泣,到問一句答一句,到現在和我主動談了起來。
大姐姓屈,屈原的屈,她是一個農村的村姑,爹媽死的早,無親無靠的她嫁給了本村一個離異男。丈夫剛開始幾年對她還挺好,一家人種田養豬做豆腐的雖然艱苦倒也還過得去,後來兒子出生后,丈夫染了賭癮,越陷越深,發展到後來,拿着家裏田地去賣,田地賣完后就要賣房產,房子賣了后,一夜喝醉酒輸紅了眼后回家說要拿孩子去賣,屈大姐當然不肯給,兩人在爭奪孩子過程中打了起來,眼看孩子被丈夫拖出去,頭腦一熱的屈大姐拿起大剪刀就追上去一捅。
男的死了。
屈大姐雖然在村裡好人的爭取下,死罪可免,但重判難逃,判了個過失致人死亡罪。
屈大姐孩子托給了自己村裏的好鄰居照顧,而前幾天,死了的丈夫爹媽來了,以爺爺奶奶的身份把孩子帶走了。丈夫爹媽早年背井離鄉一直都在外省做傳銷,騙了村裡不少人,早就和兒子斷交,也不知道兩老到底漂在哪裏,而偏偏這時,突然回來把孩子帶走,屈大姐擔心孩子遭遇不測。說著說著,屈大姐又大哭起來:“這孩子命苦啊!”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出跌宕起伏的戲,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我長長嘆氣,可憐她的遭遇,可自己無可奈何,只好安慰她道:“屈大姐,別太難過了,吉人自有天相啊。”
看吧,我是心理諮詢師,應該要用科學的辦法開導疏通病人才是,可我現在呢?儼然一副在大街上拿着一面旗,晃着鈴鐺,捋着鬍子,穿道袍算命者的做派。
憑藉我幾句話,就能解開她心結嗎,這怎麼可能。
我能做的,也只是和她聊聊而已。
門外有敲門聲,然後那三個女獄警進來了。
那個男人樣的女獄警,進來看到女犯人安安靜靜坐着,笑着對我說:“哎,不錯啊哥們,你這心理醫生當得挺稱職的,這麼個女瘋子都讓你搞定了。”
我心裏頗為不爽,什麼女瘋子。就算是心裏這麼想,嘴上也不能這麼直呼出來吧。
我沒說什麼,只對她笑笑。
她打開了屈大姐的手銬威脅道:“我警告你,你是第一次鬧,我就不關你進黑號子,要是再鬧,我可對你不客氣!走!”
屈大姐跟着她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后,回過頭來,問我:“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張。”
她說了句謝謝你,被女獄警推搡出去。
我重重鬆口氣,靠在了凳子上,習慣的伸手進口袋找煙抽,但是…我身上所有的物件幾乎都被交到了警衛室,這裏哪來的煙給我抽。
站在窗口往外看,這裏就像是一座很大很乾凈的高級墳場,心裏好壓抑。
六點過了一會兒,李洋洋進來了,叫我去吃飯。
她看我臉色不好,就問我怎麼了。
我說沒事啊。
她安慰我說,剛進來的時候,她也不習慣這裏,慢慢的也就好了。
是啊,人類是很容易適應環境的高級動物,最多也就二十一天。
李洋洋又說,今晚本來要舉行的迎新活動,不辦了。
我問為什麼。
她說因為監獄出了事,有個女犯人在勞動的時候和另一個女犯人打了起來,引發了兩幫人的衝突,好幾個傷了送去了市監獄醫院,康指導員她們都去處理這事。
麻痹的,這監獄裏,還真不是個平靜的地方。
吃飯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女獄警看動物園動物一樣的看着我。
我沒像中午那樣不適應了。
和李洋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李洋洋告訴我,女犯人除了關着,還要去勞動改造,而且活還挺累。
我好奇心一起,問道:“對了,你能不能帶着我去看看女囚啊?”
“不行,這是違反紀律的。”
“好吧。”
說真的,我挺想去看看那些女囚幹活,睡覺的地方。
回去宿舍的時候,我才知道,李洋洋竟然就住在我的隔壁,她的舍友上個月受不了這裏的環境不做了,她就一個人住了。
我開了宿舍門,看着自己空蕩蕩的宿舍,問正在開宿舍門的李洋洋:“你平時下班回來后,做什麼打發時間?”
李洋洋一臉認真的表情說,“可以和她們打牌呀,聊天,聽歌呀,散步呀,不過十點鐘必須要關燈睡覺。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我又想到了那個招我進來被我強行的女人,她究竟是幹啥的,是這監獄裏什麼領導?
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隔壁的李洋洋。
於是過去敲了李洋洋的門,她開了門,問我怎麼了。
我說我快悶得憋死了。
李洋洋問,要不要給你MP3聽歌。
看着這個一臉純真的小蘿莉,自己真是齷齪,連這樣的小女生都意淫。
我看見她桌上有些書,說,我就拿些書去看看吧。
都是小女生看的書,娛樂八卦,青春校園之類的。
有勝於無吧,拿回去翻了幾頁,翻着翻着竟然睡過去了。
次日一早,爬起來洗漱后,去上班,跟康指導員報到,康指導員一副良家婦女的樣子,跟我吩咐了幾句,就叫我去了自己辦公室,就這麼定定坐着,沒人理我,也沒人來打擾我。
到了中午,李洋洋就找我去吃飯,然後回來繼續坐着,到了傍晚,李洋洋找我去吃飯,然後回宿舍,睡覺。
連續幾天,都是這樣,也沒有女犯人過來,也沒有其他女獄警,甚至連馬姐也都消失不見了。
我每天能說上話的,只有李洋洋,天吶,要是在這種環境下干一輩子,我會瘋掉的,從來沒有感覺時間是那麼的難過。
這裏死一般的靜,讓我真想跑到樓頂上大聲呼喊:我他媽的快憋死了!
他媽的,怪不得前幾個心理諮詢師都不幹了,心中突然閃過辭職不幹的可怕想法,但很快的,就壓了下去。
我家世代都是農民,農民在以前,是一個很光彩的名詞,而現在,似乎成了落後老土窮困的代名詞。家裏山清水秀,沒有一點工業氣息,沒有污染,城裏人把我們那些原始沒有開發的地方,當作休閑享受的地方,我們卻早就厭倦了那裏,渴望着外面世界的精彩,渴望走在高樓大廈華燈綻放的大街上,坐着車去遊樂園公園玩。
我畢業后之所以急着找工作做,就是因為家裏太貧困,太需要我工資的支持。
我們家三個孩子,我是罰款超計劃來到這個美好世界的。
我有兩個姐姐,大姐大我八歲,二姐大我五歲,農村重男輕女思想,你們知道的。
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沒什麼做生意的頭腦,成天鑽進一畝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養幾頭豬,家裏經濟就靠種地養豬支撐起來,為了生產多點糧食,父母經常天不亮就下地幹活,也就沒有多少時間來管我們,我們姐弟三的教育就放到了次要位置。
當然,這時候,兩個姐姐就是我的保護者了。
在我的記憶中,小時候家裏一直都很窮,天天吃玉米粥和青菜,到了節日才有點肉,家裏養的豬都是賣的,雞鴨除非到了中秋春節等重大節日,否則是不會輕易殺來吃的。
當現在人們說玉米粥好吃的時候,我是無動於衷的,因為我早就吃傷了。
在兩個姐姐都還不到十歲的時候,她們就每天早晨天不亮起來去幫父母幹活了,她們要放牛,還要割草回來,洗漱后喝點粥吃個紅薯,然後去上學,回來后又要干農活。
可家裏的情況並沒有因為一家人辛勤的勞作而變得更好,因為兩個姐姐要讀書,我也要讀書,我還在讀高中,父母已經滿頭白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