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爹爹勿惱
“老爺息怒啊……”管家躬身勸了一句。
“爹爹……”
花念兒正準備拿起信看一看,便聽見花浙沉聲道,“念兒,別看這勞什子!平白污了眼睛……”
管家聽這話,心下更加驚訝,大小姐到底和老爺說了什麼?為何不僅沒受到責罰,還如此被維護……
妲己先伸手拍了拍花浙的手背,“爹爹勿惱,畢竟是女兒惹的禍,女兒該知道結果的……”
她拿起信,微弱的期望也漸漸淡落,這休書不是帝辛寫的……
不管是信的內容還是右下角的名字,都和帝辛雄渾有力的字體都千差萬別。
她的帝辛為人磊落,對厭煩的人下手毫不留情,從不會如此費盡心力去專門譏諷……
也好,省的和不相干的男人不清不楚。
她放下信,眼底的失落被花浙看得一清二楚,他實在痛心女兒的遭遇,立刻緩聲道,“念兒,爹爹一定為你找個更好的夫君,那鳳吾夷有眼無珠,錯把珠玉當石頭,這樣的眼光,日後還不知道能娶個怎樣的夜叉……好孩子,你別難過,啊?”
妲己聽得差點笑出來,花念兒這爹有點意思,坊間罵人的詞也能信手拈來……
她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然後站了起來重新在花浙面前跪下,滿臉愧疚地望着他,“爹爹,女兒丟了您的臉面,丟了整個花家的臉面……外頭的流言蜚語說的難聽,女兒對不住您。”
管家見慣了后宅女人們的伎倆,當下就明白了,這大小姐端地是深藏不露啊。
花浙無奈的望着女兒,這就是為什麼最開始他那樣震怒,不用想也知道,到了明天上朝,彈劾他的摺子將會有雪片那麼多,那些個人精,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偏偏這事一時查不出個結果!
“爹爹,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女兒願自請離府。”花念兒俯下身體,用受傷的額頭在地上重重一叩!
“念兒!”花浙一驚,忙去扶她,“傻孩子,你這是何苦!”
妲己疼的滿身都在抖,鮮血汩汩從紗布里流出來,很快沾了一臉,她倒在花浙的懷裏,神智愈發模糊,卻仍用僅剩的力氣顫巍巍道,“爹爹,只有女兒離開了,那些謠言才會成為無源之水,這樣就沒有人能拿女兒為難……您了……”
“快別說了……孩子……”花浙看見女兒已經昏了過去,一顆心揪痛難忍,臉上也落下淚來,他衝著管家大吼,“去叫大夫!去叫大夫!”
老管家震驚不已,如何也想不到大小姐居然是真的要離開!她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也要保護家族名譽……
他點頭應着,慌慌張張跑了出去。
桃桃聽見喊聲已經衝進書房,一眼看見滿地的血跡和不省人事的花念兒,她瞳孔一縮,跪倒在小姐身邊……
這一夜,尚書府註定雞飛狗跳。
李氏是個慣會看人眼色的,知道今天花浙心情已糟糕透頂,原以為自己不必說什麼,花念兒也會被好好敲打一番,等事後她再狀若無意在他面前吐露……那白華在夫君心裏的最後一點痕迹,也就該抹盡了。
可是……
大半夜,府里燈火通明,老爺明日要早朝的,此刻卻還在院內守着……這算什麼事!
“到底是怎麼了?”李氏坐不安穩,悄聲問管家。
這管家是個有實幹的,她入府後花了好幾年的力氣,才總算是把他收到手裏。
“大小姐自請出府,情緒激動,額頭上的傷又裂開了……”老管家頷首。
自請出府……
李氏的眸光里凝着花浙略顯疲憊的背影,花念兒那個軟骨頭,今日倒真是硬氣了一回。
不僅敢推她,在眾姨娘前還裝的真像那麼回事,如今說什麼自請出府,算是有自知之明……只是,憑那個蠢丫頭肯定想不出這樣的好法子,是不是又是桃桃在出謀劃策?
想到這兒,李氏的臉有些不好看,這白家教養出來的奴才……她這些年把花念兒哄得服服帖帖,那死丫頭一來,也不知是在她耳邊吹了什麼風,花念兒對自己的態度立馬就變了,真是能壞她好事……
“怎的這樣激動?”李氏嘆了口氣,“事情沒有水落石出,我們花家哪是這種人家……”
“夫人……”老管家打斷她的話,“奴才午後去看過,大小姐的蓋頭原本也收好在庫房的,現今卻找不到了,老爺如今對大小姐很上心,您還是要好好查查……”
管家心裏並不把李氏當回事,論手段,她和前夫人張氏比不得,這個女人有些自作聰明,但她對手下的人也算大方,因此他少不得提點一句。
李氏點點頭,對於這件事,她知道些內情……
當初老爺說花念兒親事的時候,底下這些個小丫頭片子可是陰陽怪氣的緊,尤其是二小姐花溶兒,簡直就是翻進了醋罐子裏頭,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居然找自己說應該把親事換給她,真是和張氏一樣上不得檯面。
不過,若非是自己的親女兒才六歲,她也眼饞這親事,花念兒以正妻之禮嫁入將軍府,那無疑是高攀了……
這麼說,她倒是應該從家裏這幾個小妮子查起。
又等了一刻,桃桃送看診的大夫出來,花浙當即站起來,“大夫,小女如何了?”
“這孩子年紀輕輕地怎麼會這般鬱結於心?也是好在年輕,身體還算不錯,日後多靜心修養,也是能好的。”老大夫明顯是不太關注京中時事,外頭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他愣是一點沒聽說,摸着花白的鬍鬚搖搖頭,“唉,只是這頭也傷的太重了,日後醒來可能是要留疤的……”
留疤?
李氏心裏也跟着一緊,倒是可惜了花念兒的好樣貌,這日後若是再說親,自己這當主母的可就難做了……
“大夫!這女兒家,萬萬不可留下難看的疤痕,你看可有什麼葯能……”花浙怎麼能不着急,花念兒不僅是他所有女兒中最出眾的,還是京都佳名在外的貴女,原本出了這樣的事就夠可憐了,怎麼還能破相?
“大人,老朽自當儘力。”大夫點點頭。
送走大夫,花浙抬步便要進門,李氏連忙拉住他,“老爺,您才剛出來透一會子氣,這天太晚了,明日還要上朝呢!這裏就交給妾身吧……”
花浙頓住腳,也是,他還沒思索明日該怎麼應對彈劾的摺子,難不成真要把念兒送走?這也實在是太委屈她了……
看他猶豫,李氏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爺,妾身辦事您還不放心嗎?”
花浙側身看向李氏,就是因為娶她為妻,華兒才離開的,這些年,對白華的愧疚已然擰成了疙瘩,但是他依舊不後悔娶了眼前這個女人……
她雖然出身小門小戶,卻識大體,從來不會糾纏或抱怨,這樣的女人才適合做主母。
花浙伸手將李氏牽住,有些疲憊地說,“明日把將軍府的彩禮都退了,照看好念兒,這件事,要徹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