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懸崖谷(5)
“青符師兄,你好重啊……”無人官道之上,許夢一邊抽泣,一邊跌撞着背男人前行。
神識擴散,顯示前方有修仙者在林間休息。
她感覺到了,卻連施展法力求救的能力都沒有。心頭大亂,靈力枯竭,只余點點力氣,支撐着她行走。
腳下步子凌亂,但不減速,少女在勸自己鎮定,“桑娃是反派,不會輕易沒命的。”
“男女主是氣運之子,都他們庇佑,醫仙姐姐和桑娃都會沒事的。”
嗚咽哭聲被吞了回去,她又自言自語,“青符師兄,你可得撐下去啊。”
“你身上有桑娃的半條命。”
一行人等,只余她安全無虞,抬首看向漆黑的前方,許夢咬破了唇,把速度提了幾分。
前路漫漫,有人等着她去救。
…………
山林間,青常守在火堆旁,啃着他的雞腿。
在他三步之外,許紹峙正坐在石塊上,調息運功。
鼻翼微動,青常在一片雞腿香中,嗅到了兩縷熟悉的味道,“奇怪……”
喃喃自語聲驚醒了旁人,青常咬下一口雞腿肉,含含糊糊,“師父,我好像聞到了青符師兄的氣息。”
下巴抬起,他又深吸幾口空氣,“還有許夢師姐。”
“還有血腥味!”
面容驀然肅穆,許紹峙拿起自己的佩劍,“我去看看。”
人影嗖嗖,轉瞬不見。
青常也想跟去,目光觸及燃着的火堆,還是決定留下保護行李。
有師父在,不會有事的。他又給火堆添了些許枯枝,讓火勢更旺。
…………
山崖間,樹影魅。
有人影烙在地上,掩下其中的妖邪鬼惑。
夜子桑跟在兩人身後,慢慢的走着,燕飛落後他半步,不動聲色觀察四周,把來時路線銘記在心。
前方兩人帶他們來到一扇硃色大門面前,推開木門邀他們進去,“兩位小公子,請~”語氣輕蔑又不懷好意,是十足十的小人姿態。
夜子桑神色未動,連同燕飛一同踏進門檻,腳下剛剛落步,大門就被人“啪”得關上,動作之熟練,實乃常人少見。
燕飛見現下無人,湊近他低聲道:“房屋左側是族民村落,右側是無人荒地,若要潛逃,往右側更加合適。”
人心隔肚皮,懸崖谷族人是好是壞,尚未可知,但避開人群總是沒錯的。
萬一打起來,還能少些敵人。
“只是若往右側行走,就會離下崖路越來越遠,懸崖谷四面密閉,不知還有沒有別的上崖之路。”
兩番決策,皆是不佳。
燕飛心中焦急,自辛嵐不知所蹤起,他整個人就如同下了油鍋,躁動又痛苦。
“再說吧。”黑眸沉沉,無法顧及其他,夜子桑察看屋內狀況,心緒難安。
此處有門中門,門後有物,是為未知。
空氣中飄來香煙,他掂量了下,就巡着這縷祭祀香氣,來到一扇金色鍍門前。
沉重的金色鍍門被人緩緩推開,兩人見到另一番情象——五米青磚鋪路,白玉石塊為牆,造就了一條封閉長廊。
長廊盡頭,是腳踩樹枝的貌美男子金像,半倚半躺,神態庸懶。青磚底下,藏着皮肉盡褪的骨骸,在磚磚縫隙間,凸現出來,恰巧做了旁人的墊腳石。
至於那白玉牆壁,密密麻麻的刻着人名,已有三米之多。
有意思的是,夜子桑還在上頭看到了白丹觀道長以及衛容的名字。只不過前者字跡淺薄,是明顯的陳年舊跡,後者字跡深刻,應是幾年前才烙上去的。
金像座前香火繚繚,也不妨礙燕飛察覺到另一人的氣息。
“出來!”少年志氣,倒是什麼也不怕。
金像身後踱出個男人,袒胸露肚,油膩非常,若不是身着錦羅綢緞,恐怕只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屠夫。
“你是何人。”燕飛握緊配劍,臉色不善。
“我?”男人飲盡杯中酒水,痴迷的摸摸金像面容,“吾乃懸崖谷族長。”
赤/裸目光投向兩人,上上下下的掃射,不過須臾,就激起兩人的厭惡。
又來了。夜子桑咬緊牙關,眸中戾氣翻滾,他有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的目光了?
只不過三年而已。
來時以為可以忍耐,卻不想自己被這三年嬌慣壞了,連片刻也忍不得。
他果然需要變得更強。
眼帘適時垂下,擋住其中殺意。
夜子桑感覺到男人在看他的左臉。
“有意思。”男人笑眯眯的躺在金像懷中,龐大的身軀壓得金像搖搖欲墜,他也不管,回憶般自話自說,“我從前啊,有過一對兄弟,模樣清秀,滋味甚好。”
“他們對我厭惡,我就把他們其中一人的臉給划爛了。”
“後來,我又想看他們是否兄弟同心,就把他們關在一個籠子裏面,讓他們自相殘殺。”
“這些年來,我心性平和,倒是許多年沒玩過這樣的遊戲了。”
“這樣。”他拍了拍手掌,指着牆壁說:“你們先在上面刻上你們的名字,經歷美夢一場,把你們的記憶交送給我。”
“之後,我再給你們準備一個鐵籠子,活下來的人,我送你出去如何?”
“神經病。”夜子桑吐出許夢罵人時的口頭禪,白皙手指微微掂動,暗自思量着要不要使用古法煉魂。
非常時分,欲行非常事,可他有諾言在身,就未亂動。
青磚石下骨骸眾多,有鬼氣逸散。
旁人瞧不見,他那隻陰陽眼可不是費的。群鬼隱匿身形,密密麻麻的,全都附在金像體內。
醉卧群鬼懷,也不知這所謂的族長覺不覺得陰涼。
“囂張。”男人冷哼一聲,寬袖拂過香火,煙氣急急沖向兩位少年,助其斂上美眸,陷入幻夢。
肥手隨意撈起祭祀台上的酒壺,他放心躺在金像懷中,眯眼看那白玉牆上的字符,“不知他們會做上什麼樣的美夢,給我留下怎樣的故事人生。”
酒水溢滿口腔,他咂咂嘴,色態浮現,“美夢破裂后的少年,想必是十分脆弱可憐。”
“真真是惹人疼愛啊……”
與此同時——
“你可想好了,真要這藥水鍛劍?”紅線閃閃,系統在腦海里說話。
“想好了啊。”許夢不自覺出聲,嚇了自己一跳,心虛的望着正在為青符師兄運功療傷的爹爹,她撇了撇嘴,“不就是心頭血嘛,我耗得起。”
她已經冷靜了很多,這是她深思熟慮后的結果。
系統再次重申危害,“用這藥水鍛劍之後,你的佩劍就會與你的心頭血相連,每使出一記絕殺,你就會耗上一滴心頭血。”
“心頭血若損耗過大,這心脈受損,你的修為就會停滯不前。”
許夢沉默,“我會小心的。”
系統還欲再勸,“你何必如此着急,有你爹爹在,還怕打不贏懸崖……”
“來不及了!”她打斷他,氣息不穩,“桑娃,醫仙姐姐,男女主都還在那!”
“我們又沒有什麼瞬移的法寶,就算用仙力御劍,也要幾日!”說著說著她眼睛就紅了,水眸逼回眼淚,她在心中哀聲說,“可若是用藥水鍛劍,我用一滴心頭血使可一行千里。”
血流心臟,幾滴心頭血而已,她總歸還是耗得起的。
“他們不可能會死。”系統見她如此輕視,開始冷漠陳述事實,他們還有劇情要發展,怎麼可能就此死去,最多的最多,也只是在裏面呆得艱難罷了。
少女搖了搖頭,道:“不一樣。”
近些年,桑娃看似平靜,其實極其厭惡男人觸碰,這一點她在去往懸崖谷的路上就留意到了。
他是極厭惡在白丹觀的日子的。
懸崖谷又是和白丹觀一樣的地方,可能比之更甚。
八年前白丹觀那個瘦鬼道長在她面前搶走了桑娃,八年後她仍然沒有護住他。
她有心結。
法力停滯不前又如何,她就是不想讓他在裏面沾染惡氣,哪怕多呆上一刻也不行!
“我明白耗盡心頭血的後果,我也願意承擔,無論如何,絕不反悔。”許夢緩了緩心情,沉靜發言。
系統勸不動她,最後只道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