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第十二回
西mén白鷺書院口,一群學童正在mén口嬉笑打鬧,mén口一個掃地的老翁拿着掃帚,一邊打掃一邊叫學童們xiǎo心翼翼地躲開。
遠寧單人單馬來到學院mén口,將馬栓在一旁之後,整理了下自己一身銀甲,快步走進了書院之內,遠處的屋頂上,卦衣站在那靜靜地看着,隨後又縱身跳到書院的屋頂上,像一條蜥蜴一樣慢慢地爬行,跟隨着在下面走向書院內堂的遠寧。
遠寧來到書院內堂,輕輕推開mén之後,進屋,又反身將mén關好,接着又走進了內堂中的一間xiǎo屋之內,在xiǎo屋裏面還有一道關得嚴嚴的木mén。
遠寧走到木mén口,伸手輕輕敲mén,叫道:“老師。”
屋內一個老頭回答道:“是遠寧嗎?進來吧。”
遠寧打開mén走進去,只見一個木質輪椅上坐着一個穿着一身黑衣的白須老頭,黑衣老頭看見遠寧臉上出現笑容,伸出一指,指着旁邊的凳子說:“坐吧。”
遠寧並沒有先坐,而是行了學生之禮后這才輕輕坐下,腰身tǐng得筆直。
在黑衣老人和遠寧的屋頂上,緊緊趴在房頂上的卦衣正在側耳聽着下面的動靜,判斷遠寧到底在哪一個位置……
待遠寧坐定之後,黑衣老人才開口說:“寧兒,你現在已經身為太守府兵馬統領,以後見了我,也不必再施這種禮數,有失你的身份。”
老人說完,遠寧就跪了下去:“老師學生就算是當上了兵馬元帥,也不能對老師您失了禮數,否則就是大不敬,無論怎樣,您都是我的老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學生不能忘記。”
黑衣老人忙說:“寧兒,趕緊起來,難道要老師親手來扶你嗎?”
遠寧趕緊起身,黑衣老人又說:“怎樣?你去見了那個斗笠先生了吧?”
遠寧點點頭,將先前所發生的一切都詳細地敘述了一遍,黑衣老人閉目仔細地聽着,聽完之後點頭道:“那就對了,你從第一次見到這個斗笠先生起,就從來沒有見過他斗笠下的那張臉吧?”
遠寧點點頭:“老師,這是為何呢?他到底是什麼人?”
黑衣老人笑了笑:“就算他把斗笠拿開,你也不會知道他的真面目,因為他連自己到底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更何況是你?”
遠寧搖頭表示不明白黑衣老人話中的意思。
黑衣老人道:“記得,我告訴過你那個在京城中的謀臣之首謀臣嗎?”
遠寧點頭:“當然記得,老師常說此人智傾天下,是難得的奇才。”
黑衣老人說:“奇才確實是奇才,但又是一個特別會裝傻的奇才,在京城被圍,天下大luàn之後,此人就不知去向,當時發生了何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數,不過我現在可以肯定,那個斗笠先生一定就是那個謀臣”
遠寧愣住了,立刻反問道:“那……京城所發的告示,說謀臣已經投靠了反字軍,怎麼會出現在這,難道真如他剛才自己所說,是來刺探軍情的?”
黑衣老人有些生氣:“寧兒,你雖然在武藝上的造詣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但這腦子確實還沒有開竅,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竟然想不明白?”
遠寧搖搖頭表示不明白。
黑衣老人又說:“離間計,一個離間全天下和謀臣之間的計謀,為的就是借他人之手,殺掉謀臣,因為謀臣的傳說在天下過於離奇,所以很多人都想讓其為之所用,如果不能,只能除之,否則他就是成就自己霸業的最大障礙”
遠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黑衣老人看見遠寧這模樣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明白,不過如今也好,謀臣來了武都城內,反字軍一時半會兒是攻不下這武都城,暫時還能守上一段時間。”
遠寧又是不解:“老師一直說這謀臣智傾天下,為何又說只能守住一段時間呢?難道憑他的大智就不能擊退反字軍?”
黑衣老人一拍輪椅,怒道:“我怎麼教了你這樣一個笨學生?這武都城中還有多少兵馬?反字軍又有多少兵馬?一個人再聰明,怎麼以一敵萬?除非這武都城中兵馬數量能與反字軍不相上下”
遠寧這下才明白,使勁了點了點頭,黑衣老人看見他這笨模樣,又是可氣又是可笑,只得長嘆一聲了事。
在屋頂上,卦衣貼着瓦片靜靜地聽着下面兩人的談話,但卻不敢揭開瓦片一看究竟,因為那個說話的老頭聲音在卦衣的耳朵里聽來是那麼的熟悉,但又不能判斷出到底是什麼人,只得靜靜地聽着。
老人沉默了半響,終於說:“寧兒,你記住,從今日起,那位斗笠先生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不得有半點違抗,另外切不可透lù關於我的半點,記住了嗎?”
遠寧點頭:“學生記住了。”
遠寧從那間屋子離開之後,卦衣這才悄悄地揭開瓦片,看到黑衣老人那一剎那,卦衣心中一驚……怎麼會是他?
我聽完卦衣的敘述,想了半刻,這才問:“你沒有看錯?”
卦衣搖搖頭:“你要相信我,我什麼時候看錯過?”
我深吸一口氣:“想不到鬼鶴師祖竟然還活着……”
如果說我師承賈鞠,而賈鞠的老師便是卦衣口中的黑衣老人,那個很多年前就傳言已經死在戰場上的鬼鶴老師,一個當年真正算得上智傾天下的忠臣,在他成為謀臣之首的那些年頭之中,天下並無大的戰事發生,也無人動心謀反,更談不上王子之間的離間和敵對,即便是有,都無人敢表現出來。
鬼鶴祖師也是唯一一個能夠謀划天下和自己生死到最後的人,史官所記載中,他是成為軍師之後,在一次xiǎo規模的平luàn之中,被冷箭shè死,按照他臨終前的遺言,遺體運回了家鄉安葬,但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活着,而且還在這距離京城如此之近的武都城內。
卦衣閉上眼睛:“我都不相信我看到的是他,我第一次看到那個老爺子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懼怕,一種完全說不出來的感覺,他渾身似乎就有一股氣場,但今日所見,那股氣場似乎消失了,剩下的全部是……”
我接過話去:“是慈祥吧?”
卦衣點點頭:“對,慈祥,就像一個普通的老人家一樣,話中的道理也不是那麼深奧,只不過那個叫遠寧的傻xiǎo子太笨。”
我點頭:“你難道不覺得我現在和宮中完全不一樣了嗎?”
卦衣笑了笑:“對,我知道。”
我說:“在宮中,該裝出什麼樣子還必須得裝,有時候一個人的表面是能幫助自己度過很多難關的,就如同從前很多官員喜歡做表面文章一樣,說俗氣一些,就如馬屎一樣,外面光滑,裏面完全不一樣,這就是最簡單的為官之道。”
卦衣說:“那謀臣之道呢?”
我搖頭:“謀臣之道的道理比這個還要簡單,說出來你恐怕會覺得不可思議,雖然那些是xiǎo孩兒都明白的道理,但要人做起來,的確很困難。”
卦衣點頭:“確實,我也知道,現在的就和從前的不一樣,但除了一個人。”
我說:“尤幽情。”
卦衣說:“對,如今的她和往常的她還是一樣,雖然為你是從,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做出讓你我都沒有辦法控制的瘋事。”
我搖搖頭:“無法控制,我們又何必去想?就算有一天她要離開,我也沒有任何辦法,離開了宮中,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是自由的,天下大luàn,天下之人如今也是自由的,沒有了王土,只有領地而已。”
卦衣道:“我還在想那個老爺子的事情,他到底為何要那樣做呢?”
我說:“誰會嫌自己長壽呢?誰又會嫌自己活膩了呢?鬼鶴祖師為軍師不過半年而已,便已一戰成名,你聽說過嗎?”
卦衣點頭:“當然……”
當年鬼鶴祖師和另外一名將軍,領兵五萬將一個反叛的部落大寨團團圍住,那名將軍幾次想要搶攻殺入寨中,都被鬼鶴阻止,只是圍而不攻,甚至還不斷從外部送往寨中糧草,反叛部落也不知其緣由,只是聽說鬼鶴的大名,未敢輕舉妄動。
兩軍就這樣一直僵持了一個月之久,寨中一部分將軍整日坐立不安,其中一部分帶着降書來找鬼鶴,願意裏應外合,卻被鬼鶴拿下,送回了寨內,理由是此等叛子,先是叛luàn朝廷,如今又背叛主子,如此反覆,留有何用?
鬼鶴這一做法,遭致了當時軍中所有人的反對,但他依然一意孤行,將那些敵軍中投降書的將領押送了回去,當時領兵大將大怒,但礙於鬼鶴是大軍師,並未怎樣。
又困過半月之後,大雨連下半月,寨內百姓叫苦不堪,紛紛逃出城,鬼鶴又遣賬下軍士收容百姓,待大雨過後,護送到寨外十里地,接着又帶兵回營。大將又怒斥鬼鶴不會用兵,白白丟失掉這樣一個可以讓細作hún入寨中的好機會,鬼鶴只是笑而不語。
又過了不到半月,城中反叛將領實在按捺不住,領兵來戰,鬼鶴只是如往日一樣,將營中jīng兵帶到陣前演練一番后,撤軍二十里……隨後那反叛部落將領被寨中百姓說服,自己遞來降書,鬼鶴接了降書之後,安撫一番,立即便要求帶兵大將撤軍回京,隨後平叛結束。
我問卦衣:“知道鬼鶴祖師為何要那樣做嗎?”
卦衣道:“不戰而屈人之兵?”
我點頭:“概括來說應是如此……如是普通將領,必是先圍之,斷其糧草,埋下伏兵,打其援軍,最終攻城,但這樣雙方都有損失,另外更會促成寨中百姓以死相抗,與其這樣,不如找一個雙方都不會有所傷亡的辦法,圍而不攻,也不斷其糧草,不斷其糧道,敵人當然不會輕易找其援軍。”
卦衣道:“既然有援軍,就有同盟,可為何同盟見圍城不救?”
我答道:“同盟?應該是暗中同盟,當時天下並無大luàn,即便是部落與部落之間的結盟,都是sī下,並未公開,如果真戰,必定使暗中同盟立起反旗,與其讓敵從暗盟變成明盟,為何不給其他同盟部落一個台階?既然未戰,同盟為何要出兵解圍?”
卦衣點頭:“的確如此。”
我又說:“這樣圍而不攻,又遣其投降書的將領回寨,這是取反叛頭領之心,既然他能反,必定是有得其寨中百姓之民心,先取頭領之心,其後再尋找機會取得民心,兩心相撞,一旦百姓勸降,頭領也好歹有個順應民意來遞降書的借口,這才是大智……”
《孫子兵法》:上兵伐謀,其次代jiāo,其次代兵,其下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