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買茶
聶滄瀾暗叫一聲“糟糕”,急忙轉身向諸葛珠兒的那個方向望去,這一望之下,他心中徒然一驚。
那扇窗前,早不見了諸葛珠兒的影子。
聶滄瀾一刻也不願意停留了,匆匆對梅冰艷說了一聲“再見”,已飛返回房間。
他不待推門而入,早已從窗口躍了進去。
諸葛珠兒已經不見了!
屋子裏被弄得亂七八槽,顯然是諸葛珠兒心情震蕩之時的傑作,最觸目驚心的,是粉壁上幾個墨汁淋的大字:“臭大哥,壞大哥,我再也不願看到你了!”
聶滄瀾看到這十一個字,幾乎要昏過去,這一下,事情可就不好解釋了。
諸葛珠兒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早認為自己和畫上的女子有曖昧關係,如今畫上人成為真人,而剛才的那一幕,一定是被秦賈寶認為是“盈盈一水間,默默兩無語”的最佳註解了。
聶滄瀾又想到,小傢伙身中劇毒,至今仍無驅毒良方,如今這一走,那身上的毒更無法解去,這可如何是好?
一向鎮靜自若,處驚不亂的聶滄瀾,此時亦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裏到處亂轉了。
眼下之計,必須先找到諸葛珠兒,無論他如何怨懟,也須先解了他的毒再說。
諸葛珠兒會往哪裏去呢?
少林寺應該是他最佳的選擇,他此時心中痛苦至極,應該會找到大和尚叔叔一吐為快的。
想到這裏時,聶滄瀾已鎮靜下來,悟心大師見識極博,武功亦高,應該有驅毒的良策,只要諸葛珠兒到了少林寺,性命應該無虞了。
若是連悟心大師都救不了諸葛珠兒,那天下恐怕就無人能夠救了。
此時離少林寺不過兩天的路程,離毒藥的毒性發作,還有五天時間,諸葛珠兒也許可以撿回一條小命了。
至於今日的誤會,以後再慢慢解釋不遲。
聶滄瀾畢竟是聶滄瀾,縱是在突遭驚變之時,也可以從容不迫地理清思緒,這恐怕就是“金龍社”至今不倒,且愈見強盛的原因了。
在床上靜坐了片刻,聶滄瀾再次站起來時,臉上已恢復了鎮靜和從容。
他忽覺眼睛一花,一個翩翩佳人已盈盈而至。
梅冰艷不知在何時何地換了一件衣服,不僅換了衣服,還擦了粉,抹了口紅,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
誰都知道,女人化起妝來,總是沒完沒了,天塌下也不管的,可是這個梅冰艷,化妝的動作真可謂神速了。聶滄瀾當然不會想這個問題,他只是在奇怪,梅冰艷怎麼走進自己的房間?
面前的梅冰艷,一身桃紅小夾襖,一條碎花石榴掃地裙,加上明眸一對,朱唇一點,稱得上婀婀娜娜風情無限了。
尤其是她臉上的笑容,簡直可以迷倒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
聶滄瀾恰恰是那個可以不被迷倒的百分之一,聶滄瀾淡淡地道:“你怎麼來了?”
不知是沒聽出聶滄瀾語中的冷漠意味,還是她認為男人就應該是冷漠淡然才對,反正梅冰艷還是粲然地笑着,道:“我當然是應該來的,因為你救了我,就算你並不認為有什麼大不了,可是對我來說,總得來謝你一下。”
聶滄瀾嘆了一口氣,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動,對方只是一個什麼事都不清楚的局外人,自己並無理由將心中的怒氣發到她身上。
不過,他不願意再糾纏下去,擺了擺手,聶滄瀾道:“聽到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我還有事,如果你沒有別的事,那我應該走了。”
對一個誠心來感謝自己的女子下逐客令是不禮貌的,所以聶滄瀾乾脆給自己下了一個“逐己令”。
說到“走”時,聶滄瀾果然起身,向梅冰艷一抱拳,已走出了房間,身子在院中一閃,人已不見。
梅冰艷望着他的背影,很奇怪地搖了搖頭,不可思議地喃喃地說:“真是一個怪人。”
聶滄瀾一出客棧,就向少林寺方向奔去,他既已料定諸葛珠兒會到少林寺后,心中安定了不少,於是也不必着急趕路,何況白天施展輕功,也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一點。
日色已漸漸是中午了,聶滄瀾覺得口乾舌燥,看到路邊有一座茶亭,便踱了過去。
茶亭其實只是用四根木頭撐起的一張大桌子而已,雖然很簡陋,但坐在大亭下,喝着涼茶,吹着清風,也不失為一件愜意之事。
茶客們都是趕路的人,無外乎販夫走卒之流,聶滄瀾一走進這些人中間,立刻就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
茶博士是一個面目和藹的老者,一見聶滄瀾,知道不是一般人,早已迎了上來,口中道:“客官,喝碗茶解解渴吧?”
北方人喝茶喜歡用碗,且都是大碗,一色的黑瓷大碗。
茶博士見聶滄瀾相貌纖秀,似是南方人士,恐他嫌大碗粗俗,便從箱中取出一個自用的紫砂小茶壺來,沏上了茶水。
聶滄瀾在一張條凳上坐定,笑道:“老闆,因何對在下不公呢?”
茶博士一愣,隨即笑道:“客官恐怕是南方人士,也許喝不慣大碗茶,所以在下……”
不待他說完,聶滄瀾已笑道:“老闆盛情,在下心領,只是,小茶壺哪有大碗茶爽快。”
說完,已端起桌上的一碗茶來,大大地喝了一口。
茶客們本以為聶滄瀾身份高貴,不願和自己同流,如今見聶滄瀾如此隨便,心中對聶滄瀾已多了一份好感。
一個清瘦的茶客笑道:“官人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聶滄瀾笑了笑,道:“在下從京城來,欲往少林寺去。”
頓了一頓,又含笑道:“在下有事相求,不知閣下可願相助?”
那茶客見聶滄瀾有求於己,且語氣謙恭,竟以“閣下”相稱,不由地覺得臉上添光不少,顧盼之間,已有自得之色,急忙答應道:“官人有話,但講無妨。”
聶滄瀾於是問道:“閣下可曾見到一個小孩從這裏經過?”
他將諸葛珠兒的相貌、打扮仔細地說了一番。
那茶客陪笑道:“小人也是剛剛路過,客人所說的小孩,小的沒有看見過。”
言畢有怏怏之意,似深以不能相助為憾。
聶滄瀾略感失望,取過茶碗淺淺地啜了一口。
那茶博士忽道:“客官所說的小孩,在下倒曾見過。”
聶滄瀾一喜,道:“哦?”
茶博士忽地嘆了一口氣,道:“只是,那小孩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聶滄瀾聞言一震,但仍聲色不動,淡淡地道:“請說。”
茶博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今日上午,我在此剛剛擺下茶攤,就看到一個相貌如客官說的一般無二的小小少年前來買茶。”
他咂咂嘴,又道:“若非我親眼看見,我實在無法相信,這世上居然有這樣漂亮的小孩。”
他頓了一頓,又道:“正因為他長得不俗,於是我不由多看了兩眼,這一看之下,驚訝地發現,這少年眉宇之間似有重憂,彷佛剛剛遭遇了天下最不幸的事情似的。”
聶滄瀾心中嘆息不已,珠兒到這一地步,豈非都是怪自己這個當大哥的做得不對。
心中不禁想着,以後,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珠兒再受委屈了,聶滄瀾發誓,他要讓珠兒以後的日子永遠過得開心。
於是他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茶博士道:“後來那少年要了一碗茶,我見他單身行走,且一副疲倦的樣子,於是問他是怎麼回事,結果,我沒問幾句,他的眼淚就下來了,哭得好傷心。”
茶博士說著,便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好像自己也受了感動的樣子。
聶滄瀾聽得一陣心酸,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茶博士對聶滄瀾正色道:“你一定是那小孩家的大人了,那樣一個可愛、漂亮的孩子,你們又怎麼忍心給他氣受?”
面對這位好心人的責備,聶滄瀾實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苦苦一笑,端起面前已涼透了的茶碗喝了一口。
茶博士猶在嘆息不已,旁邊的茶客催促道:“快說下去呀,後來又怎樣了?”
茶博士為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道:“就在小孩喝茶的時候,路上忽然駛來了一輛馬車,馬車在茶攤前停下,我以為他們是來喝茶的,於是忙泡好了兩碗。”
聶滄瀾已聽出苗頭來了,不由急聲問道:“那馬車上坐着的是什麼人?”
茶博士臉上已有恐懼之色,連聲音也走了調:“我一直都無法看清馬車上坐的是什麼人,馬車上的人也沒有下來過,可是我感覺到,那些人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一個茶客問道:“你為什麼這樣認為?”
茶博士道:“因為他們的鞭子。”
“鞭子?”
茶博士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馬車一停下,就從車中伸出一支鞭子,若不是當時的光線好,我幾乎認為那是一條長槍,因為那鞭子竟是直的。”
一茶客聽得入神,手中的茶碗“眶當”一聲掉到了地上,跌得粉碎,他道:“這怎麼可能,鞭子怎會如長槍一樣直,我也是趕車的,又怎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