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開拔

方雯雯點點頭道：“放心吧，這個家有爹和娘在，沒不了。”

三人目送裴文淵遠去，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了夜幕中。

佛堂中，空氣中飄散着香蠟紙燭的味道，佛龕上的佛陀眼睛半開半合，用悲憫的目光注視着蒲團上向自己跪拜的人。

方雯雯的背影顯得非常的單薄和脆弱，在明明滅滅的燭火中搖搖晃晃。

玄奧的經文不停的從她的嘴巴里念出來，圓潤飽滿又字正腔圓的發音，昭示着方雯雯最虔誠的盼望。

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方雯雯的吟誦聲音只稍微的停頓了一下。

裴宸大踏步的走過去，跪在方雯雯的旁邊，將自己的夫人抱在懷中，嘆息道：“都跪了一晚上了，別跪了，當心你的膝蓋。”

方雯雯充耳不聞，繼續念經。

裴宸將方雯雯虔誠合十的雙手掰開，取出來掌心抄送的平安福，將她抱在懷中，沙啞着聲音說道：“糰子已經搬去驃騎營了，再有半個月便出征了，等出征的那一日才能回來與咱們相見作別，你這段時間若是將腿給跪着了，糰子上戰場，生死轉念一瞬間，若是分心了可怎麼辦？”

方雯雯已經有些麻木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有些震怒的表情，飛快的瞪了一眼裴宸，隨後捂住了他的嘴巴。

“什麼生死！我不准你這麼說！糰子一定能活着回來的。”

裴宸嘆了口氣，他非常明白方雯雯現在的心情。

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兒子，如今鐵肩擔道義，為保衛祖國出征，他心痛，但更多的是自豪。

他裴宸自認為是個勢利小人，汲汲營營一輩子，最終只能對家裏人說一句問心無愧。

裴文淵能長成今天這個樣子，很好。

彷彿昨日還在襁褓中牙牙學語的肉球，今日便要擔起民族安危，趕赴硝煙瀰漫的戰場。

方雯雯不敢想像，糰子走了之後將會面臨多少的困難和劫難。

刀劍無眼，只要稍微想一想，心中便會瀰漫著無邊無際的恐懼。

但是，方雯雯自問，絕對不會在家人的面前顯露絲毫的恐懼，她希望自己的兒子昂首挺胸，大無畏的出發，然後再平安歸來。

方雯雯終於回抱住裴宸，兩人便這樣靜靜相擁。

北城戰事起，皇上又讓裴宸去江南籌措軍糧。

江南天高皇帝遠，地頭蛇林立，裴宸早年在此處有些根基，但事情辦起來還是不怎麼順利。

想讓一眾商人吐財出來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更何況裴家如今最大的靠山裴文淵已經去了北方戰場，生死未卜，剛出來，不少人不買裴宸的賬，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更有甚者故意給裴宸搞破壞。

裴宸忙的焦頭爛額，方雯雯在皇城主持裴家大局。

這麼焦灼的過了三個多月，這一天，方雯雯剛躺下，便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她站在滔滔江水邊，遠處傳來了廝殺怒吼的聲音，抬頭，天空是灰濛濛的，水汽潮濕，暴雨將至。

方雯雯頂風冒雨往前走，沒走幾步路，便看見前方駿馬奔騰，身後跟着許多揮舞着各種奇怪兵器的士兵。

她擦去眼睛上的雨點子，眺望着被追殺的那人的面容，卻發現，那人身後突然中了一箭，當即從馬上跌落，滾落在滔滔的江水中去了。

跟隨在這人身邊的士兵凄厲的叫喊着：“裴將軍！”然後也紛紛跟着那人的身影跳下江水。

隨後，天上落下的了箭雨，竟然看起來比雨點還要細密，讓人困在這裏，無處可逃。

方雯雯強忍住心中的慌亂，趴在懸崖邊朝下看，那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才從無邊無際的恐懼中醒過來。

伸手一擦額頭，早已經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心口和胸前早就疼痛的厲害。

方雯雯大喘氣，臉色通紅，喊着蘭香和小柳的性命。

“夫人，您怎麼了？”

小柳盯着方雯雯已經絲毫無人色的臉色驚恐的問道。

“快！收拾東西！我們去北城！”

此時，月上中天，夏天的風吹入窗口，送來了一些兩雙。

蟬聲蛙聲擾的人心煩意亂。

方雯雯取出來自己平日裏用的藥箱子，將其中的藥物一股腦的倒在了包裹上，捲起來就要帶走。

“夫人，如今太晚了，城門已經關閉，咱們如何能出的去？若是有事兒，咱們明早再說行嗎？”

小柳連忙去拉方雯雯收拾行李的手。

“夫人，這好端端的您怎麼要走呢？，是不是夢見將軍了？”蘭香一邊給方雯雯收拾東西一邊問道。

方雯雯勉強支撐着身體，來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氣灌下去之後，整個人總算恢復了冷靜，沙啞着聲音說道：“我夢見糰子中箭，落入江水，不見蹤跡，河岸上還有刀光劍雨……”

別人做夢，可能是毫無預警的妄言泡沫，但是，自家夫人做夢非常的玄乎，能實打實的預見未來發生的事情。

蘭香和小柳倒吸一口涼氣，總算能理解為什麼夫人三更半夜的要出去了。

如今裴家上下風雨飄搖，裴宸去籌措軍餉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了，若是將軍沒了，裴府怕是直接會被吞的骨頭都不剩。

憑着從前的經驗來看，夫人夢見的這件事情應當還沒有發生，提前過去，還能讓將軍提前預防。

“可是，夫人，您可以讓人給將軍送信過去啊，北城現在太危險了，不是咱們普通人能去的地兒。”小柳沉聲勸阻道。

“信得送過去，人我也得親自去，不親自看看，我不放心。”方雯雯鑒定的擺了擺手。

“但是霜姐兒這邊怎麼說的？”蘭香小心的問道。

方雯雯沉默片刻后道：“霜姐兒會理解我的，明日我便將府中和莊子上的事情都交給她，周全輔佐，我再去法興寺，求一求智遠大師，借我幾個身懷武藝的大和尚一同上路便可。”

裴府沒有可調動的兵，婦道人家去鏢局聘請鏢師護送又沒有保障，最穩妥的辦法便是上法興寺。

現在要考慮的問題便是，如何說服智遠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