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心寬體胖,也易做夢。
我迷迷糊糊想通后,就入了夢。
——夢境——
近來,天宮北上角呈熊羆之祥,各宮各殿各路大仙小神紛紛猜測天後娘娘腹中懷的是個小皇子。
盼兒子盼到張牙舞爪,不怪竊竊私語者眾多。
又等過了幾日,吉瑞之兆未有褪去之象,七嘴八舌者開始添油加醋,將天後娘娘肚皮里這樁本無人可篤定的猜測蓋棺定論成板上釘釘的確事。更有好事者,口口相傳,皇子一事便如一陣風般傳得人盡皆知。
天君歡喜,皇子未生事小,躲去書房起名事大。也算一番冥思苦想,擬下名字——北宸。
北為上尊之位,宸含帝王之意,天君的心思無庸贅述便可窺見一斑。
後有耳聰目明又性急的神仙,囫圇聽了個大概后,誤認天族這位小皇子已經呱呱墜地,緊忙緊趕的騰上一陣青雲直上九重天,美其名曰:恭賀天君喜得麟兒。
跟着巫婆會跳神。不出半日,一知半解,不求甚解的神仙們便擠滿了天宮。這座素以高高在上規矩森嚴著稱的宮殿亦如城南廟會般,人聲鼎沸、沸反盈天。
真真是活久見。
可也有個把消息不靈通行動滯後來不及“跟着巫婆跳大神”者。因這裏頭又有真閑情與真遲鈍的區別,若一概而論,總顯幾分不明是非,便不得不耐煩將其一分而二。
一者,肯上進願亡羊補牢,是為真遲鈍。這部分神仙瞭然察覺后,堪如狗拆家般將府邸洞穴翻了個底朝天,祈盼能尋出件把祖傳寶貝,在太子周歲宴那日進獻,以求一舉彌補。
一者,同九重天往來甚疏,乃真閑情。他們無意湊熱鬧更無心去道賀,只在茶餘飯後不痛不癢笑話一句“天君重男輕女要不得”,如此,這件在神仙堆里被鬧得雞犬不寧的大事,便算過去了。
若旁邊恰好坐着位熟知天君兒女心事,又願指點迷津一二的仙友,便有耳福了。
“天君重視,不過是因天後娘娘此前已連續誕下四位公主,且這四位公主一個比一個活潑好動,天君呀,被鬧怕了,才念叨皇子的好。此乃其一,其二嘛,自然是今日早朝見過東海龍太子后落下的眼紅心妒病在作祟。”
“天君眼紅東海龍太子?這是什麼稀奇事?”有人被成功勾出一分好奇心。
“呵呵,”有人準備短話長說:“此事還需從月初說起。”
本月初,丹穴山凰帝不慎將愛女一顆半人高的夜明珠打碎了,惹得這位公主大發雷霆。凰帝為熄愛女怒火只好派人去四海水君府打聽,才知四海夜明珠甚多,唯獨稀缺半人高的珠子,除了東海龍王還有一顆外,世間再無第二顆。
凰帝不敢耽擱,捻了個訣,親自騰雲駕霧飛去東海討要。
驚聞七萬年不曾涉足外界的凰帝親自登門拜訪,東海水君豈敢怠慢?
於是乎,安排太子白止代為上朝面君聽事,自己則留在龍宮款待凰帝。天君知后,也無有怪罪,這才有了天君一見白止欲求子的念想。
“白止太子面容清秀,身形儒雅,長得很是一表人才。”這位捋了捋白須,眸中泛起一片水光的神仙今日定然也在早朝上,話說得斬釘截鐵:“三萬歲初登九重天大殿聽事,卻一點都不冒進畏縮,言行舉止無不落落大方,與人回話皆是沉穩周到,莫說天君艷羨不已,便是那些已經有兒子相伴身側的神君亦是交口稱讚,恨不得將其擄回家充作自己兒子。”
話到此處,有人醍醐灌頂,頓是大徹大悟,亦有極個別小腦過分發達者仍在百思不得其解:天君覬覦龍太子,莫非是想招婿?
幸好,知曉內情的神仙並不過分較真。捋捋白須,任由不懂者稀里糊塗。
等到吉瑞之兆進入七七四十九日,金鸞殿一聲啼哭響徹雲霄,天後娘娘不負眾望產下一子。
眾神齊賀。
“生孩子生得萬眾期待,”又有通曉內情的神仙開始敘說成年舊事:“除去七萬年前丹穴山凰帝愛女之外,也就天族這位小皇子了。”
這話對也不對。
想當初,眾仙諸神對凰帝愛女的萬眾期待,除去丹穴山有了帝位繼承人,更多是因鳳凰一脈得以延續,世間有了第三隻鳳凰,開枝散葉這等情愛之事後繼有望。至於天族小皇子,則以羨慕他一出生即被封為太子者居多。
此事在歷朝歷代並無先例。
可也是這份無人可及的尊榮,使得天宮裏誰都不捨得對他嚴苛。日久天長,太子殿下驕橫跋扈的名聲在天宮便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
天君深以為憂,等他胡作非為的過完三萬歲生辰,不顧天後娘娘苦苦哀求,親自封去其法術,將他丟去下界歷練人生百態。
起先,他滿心以為天君只是做做樣子,不但一口應允,且還去得不吵不鬧。直到花光身上所有備用銀子,再也搜不出一個銅板住店吃飯,還被一群地痞流氓欺負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才知天君動了真格。終於開始學着收斂品性,低調做人。
有一日,實在是讓苦悶逼到來了脾氣,一跺腳,踢出土地討要來幾兩銀子,就近去到一家茶樓閑坐散心。
湊巧得很,那日前台說書先生講的正好是神仙們的奇聞異事。他甚是開懷,選了個高處且又順風順耳的座兒,還不忘叫來夥計備上一壺熱茶,外加一碟瓜子一碟花生,準備聽些好話。也怪說書先生有眼無珠,神仙坐在眼前不識神仙便罷了,卻還非挑神仙野史打趣賺銀子。
真真是禍從口出。
“丹穴山丹穴洞中的鳳凰可非一般神仙能比擬,說句不怕嚇死諸位客官的話,便是九重天上的天君老兒見了他們也只有拱手相待的份。”
此話當也當得。
神仙因出世不同,歷來皆有高低貴賤之分。尤是在混沌青蓮因體力不支猝死不周山後,遠古神祇們似應劫般,開始三三兩兩歸化天地。如今,還剩下的也就九重天上天君一族以及丹穴山凰帝一家。
天君一族尚好說,佔了好生養的便宜,將綿延子嗣這事辦得紅紅火火風生水起。倒是凰帝與鳳后,幾十萬年裏僅添一女。若用物以稀為貴的道理評論尊卑,天君自是要與人家客客氣氣。
如果,咱們這位太子是個深明大義的太子,此事也就是喝口茶嗑粒瓜子一笑置之的小事。可壞就壞在,咱們這位太子他不深明大義。
非但不深明大義且還半點虧都吃不得。
當下一拍桌子,飛至樓下,單手揪住可憐的說書先生一通好教訓。
人世間的茶樓雖比不得花樓財大氣粗,會花上一大筆閑錢銀子豢養一群打手護院,然到底是個生意場子,養不活一大群,養上三五個還不在話下。
尤是對付這種想隨便撒野卻又無名無份的草民,簡直不要太信手拈來。
若非土地機靈,一溜青煙的跑了來,天君家的獨子怕真要就此升天。
“太子殿下,您,您怎會與那些凡人惡鬥?”悲嘆自己命運不濟才會攤上這麼一件晦氣事的土地,少不得啼啼哭哭起來:“天君讓您歷練不假,不許小仙照拂也不假,可您別忘了,天後娘娘背地裏的千叮嚀萬囑咐也是真。”
一想到天後娘娘那張不會輕饒的臉,土地渾身一顫,哭訴的蒼涼頻臨肝腸寸斷的邊緣:“您說,您若真在小仙這弄出個好歹,便是天君仁義饒了小仙,天後娘娘也不會放過小仙。嗚嗚,我的殿下,小仙不求別的,只求您下回要揍誰砍誰之前記得先示意示意小仙,賞小仙一個鞍前馬後、分憂解愁的機會。”
說完,哭戚戚的土地眯眼望去一眼。
只見他低眉深鎖苦思良久,才半是琢磨半是惱火道:“你可去過丹穴山?”
土地一頓,丹穴山可非聽書茶樓,是任人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趕緊拱拱手:“凰帝身份不同凡響,早些年便已曉諭眾神,再不理各方人事,故而……”
“早些年?早些年是早多少年,為何本太子不曾耳聞?”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也最恨回話者不機靈答非所問,鼻子一聳,口氣極是不耐煩的打斷道。
見此情景,土地心裏更苦了,因他實在摸不準猜不透小主子的心思,只好將雙手再拱了拱:“大概,大概有十來萬年。小仙記得,那時小仙還是個少不更事的門徒。聽從丹穴山道賀歸來的師尊提及過一二。”
十萬年前,凰帝得一女,名琥珀。琥珀乃凰帝第一個亦是唯一一個孩子,故疼惜得不得了,周歲宴一過,便與鳳后做了一對解甲歸田在家養女怡樂的閑散神仙。
他不知也算情有可原,畢竟他如今才三萬歲,生生晚了七萬年。
“十萬年前的事算哪門子早些年?土地呀土地,本太子現在嚴重懷疑你是在倚老賣老,暗諷本太子年幼無知。”
可他總有找到撇清自己刁鑽別人的理由。
土地老淚縱橫的臉怵了怵。
早知天族太子蠻橫之名,卻也未曾料到竟是如此這般不給人活路,頓是汗如雨下,拱手作揖連連:“太子殿下誤解了,太子殿下誤解了,小仙,小仙絕無此心,還望太子殿下……”
“明鑒是吧?”他眼一斜,一把捉住土地作揖的雙手,頑劣的笑道。
土地點頭如搗蒜,口中忙不迭道:“是是是……”
“本太子問你,”他露出一絲狡黠,鬆開土地:“本太子在你這片地界上日日閑來無事便去惹是生非,讓你很是頭痛吧?”
“是是是……呃,不是不是……”土地先是點頭,等到清楚問的是什麼后,又拼了命的搖頭。
難得他不氣惱,站在一旁,心情獨好的看着土地發窘:“莫慌莫急,本太子不會輕易定你出言不遜之罪……”
“謝太子殿下,謝太子……”
“但也別忙着道謝,”他伸出右手食指輕輕一勾:“還得勞你先替本太子辦件事,過來。”
土地一愣,傻乎乎附耳過去一聽,雙目漸呈痴獃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