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逼婚
陳路達沒有追上去,而是在原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好孩子,起來吧。”白大夫扶起陳路達,他走到桌前,拿起了永徽帝留下的荷包。荷包觸感極佳,用的布料他從未見過,他打開荷包,將銀子倒出來,零零碎碎也有幾十兩,夠一戶百姓人家吃上一年半載了。
“誒。”銀子倒出來后,白大夫發現荷包手感有些不對,裏面竟是設了夾層,打開夾層,裏頭是一張銀票,看到上頭的數字,白大夫倒抽一口冷氣,竟是千兩紋銀,那兩位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師傅,怎麼了?”陳路達崇善如流的喊道。
“沒事。”白大夫將銀票放回去,銀子收了起來,把荷包遞給了陳路達道:“你們這是出門遇貴人了,這荷包要萬萬收好,到了走投無路之際方可打開,內有乾坤。日後若再遇到那兩位貴人,定要好好答謝他們。”
“我們一定會的,師傅!”陳路達捏緊了拳頭,他們一定會再見的!
“公子,你們也太大膽了,幸好只是感冒,若是瘟疫,可是會死人的。”出了醫館后,大力便一路絮絮叨叨。“你們身上的衣服都被搞髒了,可要去成衣店選套新的?”
“不必了。”永徽帝道:“衣服髒了換過便是,心臟了才是無葯可醫。”
“哦哦。”大力覺得永徽帝話中有話,但他也不深究,方才永徽帝冷冷看他那一眼,至今還讓他膽戰呢,當時他差點就給跪了,明明是兩名文弱書生,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氣勢,怪哉怪哉。
他們又繞了兩個路口,前面突然傳來喧鬧之聲,周圍還有好些打扮得體的男子從他們身邊經過,急急忙忙朝着喧鬧聲處涌去。
“前頭髮生什麼事了?”永徽帝問道。
“哎呀,瞧我這記性!”大力猛的一拍腦袋,恍然道:“今個兒是楊家姑娘拋繡球選贅婿的日子!”
永徽帝笑道:“這楊家姑娘可是貌若天仙,不過是個贅婿也能引得萬人朝巷。”
大力道:“這楊家的姑奶奶便是如今嚴家主婦,便是楊家姑娘長得像頭熊都有人爭着要,況且這楊姑娘長得還不錯,家財萬貫,這可不是她第一次拋繡球了。”
“哦,怎麼說。”永徽帝道。
“早在五年前她便設擂台拋繡球,選了五年都沒選中對象,估計今年就會定下來了,都熬成老姑娘了。以兩位公子的人才,說不定真能雀屏中選。只要是接到球的男子,即便她看不上,也會奉上一大筆錢財,有人因此富貴,有人揮霍一空,不管怎樣都是不賠的。兩位公子可有興趣去看看?”大力躍躍欲試道。
永徽帝看了沐卉一眼道:“不知賢弟可有興趣?”
沐卉促狹道:“以黃兄的風姿,說不能真能入選呢。”送上門的美人,永徽帝會不會要呢?
永徽帝笑道:“我也覺得自己風姿無二,可惜只能入一人眼。如此,我們便去瞧瞧吧。”
永徽帝一手護着沐卉,三人朝着人流往前走去。
隨着目的地越來越近,前面的人也越來越多,永徽帝看到路邊有一棟雙層樓,裝飾着大紅色的綢子,十分喜慶,便是走廊上也掛滿了紅綢。
樓下已經擠滿人,不分年齡的堵了個水泄不通。
“十六歲以下,二十五歲以上的人自覺離場!”一群護衛出了樓來,細細排查,將長得丑的,年紀過大過小的都攆了出去,這樣一來,場內便剩下了兩三百名青壯男子。
永徽帝和沐卉,大力都有幸留了下來,大力激動得磨拳擦掌,挺直了腰桿,準備一展雄風。
又等了好一會,樓上才有了動靜,只見一名矇著面紗的黃衫麗人走了出來,眾人皆伸長了脖子仰着腦袋叫道:“好美!好美!”
沐卉也好奇的仰頭看了一眼,忍俊不止,就這樣只看得到兩隻眼睛也叫好美,是她頭上那金燦燦的珠寶美吧。
永徽帝連看的慾望都沒有,他一門心思撲在沐卉身上,生怕她被身旁的臭男人們衝撞了。
楊家姑娘的個子不高,身子偏瘦,帶着南方水鄉女子的柔弱,但眼神中又帶着幾分英氣,一身黃色衣裙凸顯出女子的靈動。
她接過侍女遞上的繡球,往下面的人群掃了一圈,輕輕皺眉,突然眼睛一亮,微微笑着,毫不猶豫地拋出繡球。
繡球掉入人群中,就如同在開水裏倒入的一滴滾油,瞬間炸開,綉樓上還擂起了鼓聲,為他們搖威吶喊。
“我的!別搶!是丟給我的!”
“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醜樣,是老子的!”
“都滾開,小心本大爺的拳頭!!”
永徽帝護着沐卉朝着場地邊緣走去,不知何時外頭圍了一群高頭大馬的侍衛,在繡球沒有塵埃落定之時不允許進出。
“恩?”場內看似搶得兇猛,可是不知道為何永徽帝和沐卉往哪跑,那球總會被丟往這個方向。
沐卉也察覺到不對了,她偷偷捏了一下永徽帝的小手臂,很明顯,這群人里有那位楊家姑娘設下的托,哪裏能想搶到就能搶到,那楊家姑娘分明是看中哪個,就讓人把球不着痕迹的傳給哪個。
“這是看中你了。”沐卉嘟起嘴唇無聲道。這個藍顏禍水!
倒是有些小聰明。永徽帝手臂一吃疼,看着沐卉呵呵笑了一下,卿卿吃醋的樣子真可愛。“就不能是看中你?”
“球來了,快接!”鬧哄哄的也不知是吼了一聲,把球徑直丟到了永徽帝懷中,鼓聲靜止。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事,永徽帝非但沒有欣喜若狂,而是輕飄飄的把球拍在了地上,原本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嗯?”這是什麼情況?!!
一片死寂。
“就是他,他是最後拿到球的人。”有人指着永徽帝大聲道。
永徽帝拱手道:“鄙人與弟弟只是來看熱鬧的,不知怎麼就被人涌了進來。”
“那不管,在鼓聲結束前,你拿到了就是你的。”楊家姑娘不知何時從樓上下來,朗聲道。
“見過姑爺。”她身後的幾名侍女行禮道。“還請姑爺與這位公子隨我們上樓。”
“實在抱歉,在下並無此意,還請楊小姐再拋一次,在下會離開這裏,絕不給你添麻煩。”永徽帝禮貌而又疏離道。
楊家姑娘哪裏能讓他這樣離開,她使了個眼色,永徽帝和沐卉便被幾名大漢團團圍住,將他們請上了樓。
那些前來爭繡球的青年男子們看得一愣一愣的,誰能告訴他們,這是個什麼情況?聽過男子搶親的,沒想到還能見到女子逼婚的。楊姑娘這次真的是名花有主了嗎?!
“兩位請。”
進入一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塊漢白玉雕屏,畫面上波濤洶湧,在浪花中駕着一葉扁舟,船頭坐着一位氣度不凡的男子在撫琴,永徽帝和沐卉何等眼力,且不說那漢白玉價值連城,這幅畫也是大家所作,千金不換。
楊姑娘見他們二人盯着那雕屏出神,以為他們被這富貴震懾了,抿唇一笑道:“此乃前朝宮廷的貢品,公子可是覺得有些眼熟?這畫正是前朝盧大家親手繪製,市面上流傳着許多他的畫作不過是從這個上頭拓下來的贗品。”
“都說楊家富貴,果然名不虛傳。”永徽帝道。這樣的東西,便是京中大員也不敢隨意擺放在家,他們倒好,不過商賈身份,就這樣大刺刺的擺出來了,生怕別人看不到。
“不敢,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楊姑娘聽不到他背後的深意,故作謙遜道,又領着他們上了二樓。
這樓宇雖只有兩層,卻是雕樑畫棟,修建得金碧輝煌,裏面不時可看到一些大家的真跡,每一層都有寬大的迴廊。登上那朱檐碧廊的樓頭,從迴廊上倚欄眺望:大江如帶,莽莽蒼蒼,重樓交錯,好個觀景台!
楊姑娘請永徽帝和沐卉入座,解開面紗,面紗下容貌清秀,約莫二十齣頭,妝容精緻,永徽帝和沐卉只看了一眼,便錯開了視線。
外頭的侍女端來了茶具,凈手煮茶。
“不知兩位公子如何稱呼,是從何處來,年紀幾何,家中可有婚配。”楊姑娘開門見山道。
“在下姓黃,這是我義弟,我們二人正是準備進京趕考,路經淮揚。”永徽帝道:“尚未婚配。”在來淮揚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假身份,是找不到半分疑點的。
楊姑娘見他二人一襲布衣,容貌絕佳,帶着一股書卷氣,心裏便信了幾分:“今日黃公子接了我的繡球,便是我們的緣分。你們是外地人,可能不清楚我們楊家的情況。在淮揚一帶,我們楊家雖稍遜於嚴家,可也是數得上名的人家,我們與嚴家也是有着姻親關係。”
正好茶斟好,楊姑娘買了個關子,芊芊玉指端起一隻五彩十二花神杯,道:“公子請品茶。”
永徽帝只見杯中湯色碧綠,芽芽直立,栩栩如生,煞是好看,啜飲之下,只覺清香陣陣,道:“此茶回味甘甜,齒頰留芳,可是西湖獅峰龍井茶?”
楊姑娘用手帕掩唇笑道:“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永徽帝道。
楊姑娘見勾起了他的興趣,便道:“人人皆知大辰有四絕佳茗,西湖獅峰龍井茶算得上一種,卻不知這西湖獅峰龍井茶是以獅峰山下的胡公廟前的十八棵茶樹為最佳。在芽梢齊發,雀舌初展之際採摘。而這十八棵樹,一棵樹采四百個芽頭,一共采七千二百個芽頭,一年大概能產二兩。”
“如此說來,我們喝的這茶便是那十八棵茶樹所採摘的?”西湖獅峰龍井可是御茶,若他現在喝的是最頂級,以前喝的是什麼?永徽帝怒極反笑,好一夥欺上瞞下的鹽商,小日子過得比皇帝還要滋潤。
“正是,若非貴客降臨,是萬萬不會拿出來招待的。”楊姑娘以為永徽帝是受寵若驚,心裏有些得意。
就在永徽帝欲再試探一二,突然聞得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我的妹婿在哪裏?妹妹,聽說你這次終於好不容易定下了一個,長啥樣?快讓哥哥瞧一瞧。”
侍女們紛紛讓路,只見一個年近三十的男子穿着深藍色錦服,嬉皮笑臉的走了進來。
“哥哥,你怎麼來了?”楊姑娘有些不滿的蹙眉道。楊家原本是淮揚大戶,可到了他們這一代,卻是越來越沒落了,只剩下錢和名頭,卻只有他們兄妹二人。
她這哥哥最是荒謬,聲色犬馬不說,還好男風,手裏頭的命案也有幾條,若非姑媽和姑丈在後頭為他掃尾,早就被送去大獄。如今對外說是她哥哥當家,事實上掌權的卻是她,所以她才逼不得已要選贅婿。
“哥哥?”哎呀,糟糕,楊姑娘喊了兩聲,發現楊銳眼直直的看着沐卉,暗叫一聲不好,這黃公子的弟弟不正是哥哥平日裏最喜歡的**模樣嗎!
“哥哥!”楊姑娘一聲高喝,打斷了楊銳的注意力。
楊銳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好可人的小公子。他輕咳一聲,放柔了聲音道:“聽聞妹妹你好事將近,作為你唯一的哥哥,自然是要來恭賀一聲,不知這兩位公子,哪位是我未來的女婿。”
好你個狗膽!永徽帝將沐卉掩至身後,唇角噙着冷笑不回話。
楊姑娘尷尬介紹道:“黃公子,莫介意,這是我嫡親的哥哥楊銳,他這人雖是大大咧咧,可心是好的。”
楊銳一看自家妹子的神情,便是她看中的是永徽帝,但未等他暗自慶幸,又聽楊姑娘道:“哥哥,你且隨我出來一下。”
楊銳二丈摸不着腦袋的跟在楊姑娘身後出去,進了一個廂房。
“我警告你,你在外頭怎麼胡鬧我不管,但我難得看上一個順眼的,他那弟弟你不許動,不然我和你急!”關上房門,楊姑娘的笑臉端不住道,一想起自己哥哥方才看着沐卉的蠢樣,她都不好意思說他就是楊家的當家!
“好,好,美人雖難得,但妹子才是獨一無二的,哥哥我一定讓你。”楊銳陪笑道,他這妹子今年二十有三,再不嫁出去,變成了老姑婆,脾氣只會越來越壞。她去管着自己的夫婿總好過老管着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