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的男人 No.2
“高鶱霨！你下車！回來——給我回來——”
祁少遙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追，被暗地裏竄出來的一個黑影死死摟住！
“遙哥！別追了！”是元瑾！
別追了？憑什麼不追？他老婆跟人跑了！
但他真的已經跑不動了，元瑾的力氣太大，而他太累。
“鬆手！”他平靜下來。元瑾就乖乖放開他。
祁少遙突然轉身，敲了他一記爆栗！他是沒力氣再跑了，但不代表他沒力氣罵人：“你他媽的怎麼早不出現？”偏偏在他追老婆的時候冒出來！
元瑾委屈的揉揉腦袋：“是嫂子告訴我說……”
“你聽她的聽我的？”這小子叛變了！
“可是就算你去追，也追不上啊……”元瑾實事求是，人家四個輪子，他只有兩條腿。
祁少遙嘆了口氣，看着路的盡頭已沒有了車的影子。原來自顧自做了決定，又不讓別人參與，被拋下的滋味就是這樣的！
“哎……”又嘆了口氣，他掉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
元瑾亦步亦趨跟着他，“接下來怎麼辦啊？”剛才嫂子說，要救黎璐就得聽她的。她給他下達的任務是緊跟遙哥，所以他就跟着他，一步也不敢放鬆。在他想來，要救黎璐，還是得靠祁少遙，不是他小看女人的能耐，畢竟遙哥才是“個中老手”……
“等。”祁少遙頭也不抬，繼續前進。
等？元瑾不明白，難道遙哥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
“我是沒有辦法……”祁少遙把手插在口袋裏，自嘲的笑笑，身子稍稍向後倒，好像在展示着什麼一樣：“元瑾，你看我……”
元瑾就仔細的看——雖然有些落魄，有些慘淡，但還是很帥！
看出他眼裏的崇拜，祁少遙又是一笑。想不到自己如今淪落到這步田地，還有鐵杆粉絲對他不離不棄！
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幸運的是，不論他曾經多麼偏激，多麼自傲，身邊也始終有這個對他無條件服從的兄弟；不幸的是，他究竟還有多少能力，多少驕傲，值得讓他因為他而幸福？
“元瑾。”他拍拍他的肩膀，想說謝謝，結果卻變成：“對不起……”
元瑾愣了一下，從祁少遙嘴裏是不常聽到這三個字的，他居然有些受寵若驚！
祁少遙又抿嘴，看來他以前是對他太苛刻了，如果還有機會，他一定要好好改正自己的態度……如果還有機會……
“為了黎璐好，我現在不能出面……”他覺得悲哀，他的名聲，經過高騰躍一番折騰，已經臭名昭著，毀於一旦，若和他扯上關係，只會害了黎璐。
其實，對於仙仙來說，高騰躍手中最大的籌碼不是母親，也不是女兒，而是黎璐！她是被他祁少遙牽累才會受到那種非人性的虐待，也是為了隱瞞她高鶱霨的過失才去頂罪，獨自面臨法律的制裁。他們當然有很多方法可以從高騰躍家裏“偷”出母親和女兒，可是深牢大獄，他們要怎麼去“偷”？
法不容情，黎璐此刻就像捏在上帝手中的一隻小蟲子，力道輕了會墜入萬丈深淵，重了則粉身碎骨。
就像高騰躍自己說的，過失殺人可以變成防衛過當，防衛過當也可以變成謀殺！他說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不是威脅他們要把黎璐以謀殺定罪，而是在告訴仙仙，他也可以像當初的祁少遙一樣，遊走在法律的縫隙之間，把黎璐的罪名降到最低！只要她乖乖聽話。
對黎璐的虧欠，內疚，不舍與心疼，不允許她拋卻心中的良知，漠視黎璐的傷害，去自由的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她跟高騰躍走了，這是她的一個緩兵之計。但高騰躍也不是笨蛋，這個“兵”要怎麼緩，祁少遙不知道她心裏是不是已經有了打算，反正他自己腦子現在亂糟糟，就像一台生了銹的機器，動力不足，維持不了思維的正常運轉。
他想他是真的倦了，才會連一個有用的計謀都想不出！
他又煩躁的爬了爬頭髮：“她除了讓你跟着我，還交代了你什麼？”他現在迫切想知道仙仙的想法，龍潭虎穴不是這麼好闖的，一不小心就會……
使勁甩甩腦袋……不會！他不要去想那個最壞的結果！他的仙仙並不是柔弱不堪一擊的小女人，重逢的時候，他們共同合作的那個企劃案，她強勢的作風，靈活的應變，在員工面前的威懾力和感召力，都讓他刮目相看，原來沒有他在身邊，她也可以讓自己過得很精彩！
他唯一擔心的只是，對付高騰躍，她有幾分把握？或許，他應該讓元瑾跟着她，寸步不離，才是最明智的。
這時元瑾道：“嫂子說，讓我先掌握你的行蹤，明天一早去JOJO跟她彙報！”搞得他像私家偵探！
祁少遙又抿嘴一笑，看來她想的挺周到。一方面要安撫他的情緒，一方面又不能讓自己孤軍作戰！
從這一點看，他老婆出手很果斷，不知力度是不是夠強悍？
他看着元瑾的眼神，突然讓元瑾有種天將降大任於他的錯覺！元瑾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沉重了不少，有些怯怯的，他開口：“遙哥……”
祁少遙又重重按了按他的肩膀：“以後就靠你了！”
哇……不是他的錯覺！遙哥說，以後就靠他了！可是，他不知道他能幫上什麼忙……臉上泛起一絲不確定的苦笑：“我……”
“你就跟着她，照她說的做！不過……在做之前，要先通知我！”
哦，懂了！他是傳聲筒和複印機……元瑾瞭然的拍拍胸膛：“放心吧！”這份工作他有經驗，可以勝任！
兩人邊說邊走，走到一個大鐵門前，鐵門的後面有一排排的案板，看起來像個菜市場。祁少遙靠着鐵門坐下來，鐵門兩邊是打烊的店鋪。他仰頭望了望天色，再過幾個小時，這裏將會成為城市裏第一個熱鬧起來的地方。
“遙哥，你以後住哪裏？”元瑾也坐下來，在離開遙哥之前，他必須探聽到他的落腳處，這一次任務才算圓滿完成，也才能安心的去執行下一個任務。
祁少遙搖了遙頭，他有點困了，眼皮在打架……
“我不知道……”他含糊的說，背靠着牆壁，閉起眼來。他似乎聽到元瑾在他耳邊嘰嘰喳喳，提了好多意見，你可以去這裏，去那裏……但他沒有力氣回答，就讓他說吧，說累了就會自動停下來的……祁少遙恍恍惚惚的想。
不知道為什麼，他背靠着的這個地方，明明很平靜，很潮濕，甚至由於太空曠，穿堂風灌進他的脖子裏，讓他不自覺打哆嗦，但他就是覺得，這裏很溫暖，很有人情味……
清晨，祁少遙是被一陣叫賣聲驚醒的。他眨眨眼，發現元瑾就靠在他肩膀上，他側頭看他，他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不羈的少年，行事已有了歷經事故的成熟與穩重，只不過睡覺的時候，還是很像小孩子。
祁少遙突然又一種光榮的使命感——這個小孩，是在他手裏變成了男子漢！同時，他又忍不住自責和心疼，是他拉着他淌進了這趟渾水，否則，他是不是可以過得單純一點？
原來這小子睡覺會吧唧嘴……
聽到耳邊傳來吧嗒吧嗒咽口水的聲音，祁少遙微微皺眉，嫌惡的彈開衣襟上元瑾流下的口水，他推了推元瑾的腦袋，“起床了！”
元瑾看來睡得很舒服，咕噥一聲，放開他的“抱枕”，伸了個懶腰……
“抱枕”終於獲得了自由，開口說話：“你會不會怪我？”
“啊？”元瑾剛睡醒，被他一句話問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祁少遙好笑的搖搖頭，指着他的唇角：“把口水擦乾淨！”
“哦。”他果然愣愣的抬起手來用袖口去擦嘴，一邊擦一邊聽到祁少遙的聲音又突然傷感起來：“我是說，如果我沒錢付你薪水，你會不會去勞動部門告我？”
元瑾呆了一下，覺得他的表情好像在問一個心愛的女人，如果火燒了我的眉毛，你會不會嫌我丑，不再愛我？
看着他，祁少遙突然一笑，知道他不懂他的心情。他現在才終於發現，有人支持是多麼重要，以前的他太要強，總喜歡把身邊的人都籠罩在自己的光芒之下，他不懂，螢火蟲也有能量，光芒萬丈是一隻又一隻螢火蟲疊加起來的，不是光靠他一個人就可以照亮整個黑夜。
像現在這樣，左手有家庭，右手有兄弟，他才覺得踏實。可是，他又覺得這份踏實如履薄冰，前路渺茫，他怎麼留下他們，又能留下多久？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囔囔：“死老頭！吝嗇鬼！連個幫工都不願意請，害老娘又要跑堂，又要洗碗！”一個中年婦女蹲在小吃店門前，雙手泡在油津津的洗碗水裏，凍得通紅。
“好好……”店裏傳來老頭子無奈的妥協：“待會就些張招工啟示貼門上……”
“你寫？”中年婦女不屑的嘲諷：“就你那八腳蟲似的字？還是等女兒起來寫好一些，省的給我丟臉！”
祁少遙微微一笑，柴米油鹽的生活，即使吵嘴也這麼有趣！
他一滑溜爬起來，元瑾莫名其妙跟着他。
他先經過一個老太太買手工小玩意的推車，看着上面掛着一排五顏六色的錦囊。“這個多少錢？”拿起一個錦囊順口問。
“一塊錢一個……”老太太豎起一根手指頭。
這麼便宜？他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一邊摸口袋，“給我……1、個……”他沒錢！確切的說，他沒有現金，錢包里都是被凍結的信用卡！
老太太本是飽含希望的眼頓時失落下來，看祁少遙挑了其中一個，對旁邊的人招招手：“元瑾，付錢！”
元瑾掏出一個硬幣，老太太直接翻白眼！這叫什麼？就一塊錢還要人家付？
就在元瑾和老太太一手交錢的時候，祁少遙已經打開他的“貨”，把一根項鏈放進去，紮好袋口，扔給元瑾：“這個，給你嫂子！”
“禮物？”元瑾挑眉，這種時候還有心情玩浪漫？真是服了他了！
祁少遙懶得解釋：“反正你給她，她就懂了！”
心有靈犀？元瑾又挑眉，看着祁少遙轉身就走，他叫道：“遙哥，你去哪？”
“我找到落腳的地方了！”他擺擺手，連頭都沒回！
走到洗碗的中年婦女跟前，他彎下腰來：“老闆娘，聽說你們要招工？”
“是啊！”老闆娘下意識回答，突然又疑惑的抬頭，“你怎麼知道？”她的招工啟示都還沒來得及寫！
祁少遙暗笑，她喊的那麼響，滿大街都聽到了，他怎麼會不知道？但是他很識相沒有笑出來，態度及其謙遜：“我剛才不經意聽到的。請問，我可不可以試試？”
“你？”老闆娘很懷疑，盯着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雖然他頭髮有些亂，臉上有些臟還帶着傷，衣服又破又舊，但是她的眼沒花，她認識他胸口的那個標誌，是……什麼牌子來着？她撓撓頭，想不起來，決定待會問問女兒——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人看起來像個落魄的大少爺，他說他要來她店裏幫工？大少爺除了衣來張口飯來伸手還會什麼？她很懷疑！
“你會做什麼？”
“呃……”祁少遙想了想，指着她面前一堆沾滿油脂的碗筷：“我會洗碗。”沒錯吧？雖然所有的家事，他只做過洗碗這一種，但是仙仙誇過他有洗碗的潛力！
“會洗碗？”老闆娘開始有些心動。
“跑堂也可以！”可以……學！
“真的嗎？”老闆娘樂了！以後她就可以不用成天泡在髒水裏，不用前前後後不停轉悠端茶送水，偶爾還可以休息一下！
她甩甩手上的水，撐着膝蓋站起來，煞有介事的開口：“那給你試用一天！”試用不好，她就敢他走，並且不付工錢！
“好！”祁少遙沒有猶豫！他抬起頭朝元瑾使了個眼色，讓他離開。蹲下來開始洗碗，洗得分外賣力！
仙仙不是說過么？如果有一天他破產了，就是做苦力也得養活她！他現在就要證明給她看，摘下“祁少爺”的光環，他也可以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為她和女兒營造一個充滿幸福和歡樂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