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手機煩惱
大多數學生喜歡放假,放假了就可以回到自己自由的天地,做些自由的事情。
戈姍姍不喜歡放假,對她來說放假不如上學好。
戈姍姍從襪筒里拿出手機,聞了聞香味,拍了拍塵土,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
父親早出晚歸,不知道做什麼,一個月也掙不了多少錢,勉強可以維持生存。
屋子裏一片凌亂,傢具沒有幾個,衣服到處是,破落的沙發上、簡單的茶几上,混亂的床上。
碎紙一地,到處是煙頭,夾雜着發霉的味道。
戈姍姍放下書包,與別的孩子一樣,習慣的先到廚房走一遭,尋尋好吃的回來。
廚房裏什麼都沒有,只有泡在水裏的碗碟和筷子。
筷子已經發了霉,可以看出泡過的歷史,不知誰家的狗過來,還在廚房裏拉了泡屎。
戈姍姍搖搖頭,沒有生氣,這樣的日子已經習慣了,生氣是生不過來的。
她鏟了狗屎,洗了碗筷,到自己閨房裏躺下,父親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她懶得做飯。
父親很少給她打電話。她也很少給父親聯繫。
她有時候想:“他死到外面也不管,拉回來埋了就是了。”
她的閨房其實不是閨房,人家別人的閨房琴棋書畫整齊的擺設,香味兒撲鼻,那是神秘的令男士嚮往窒息的地方。
她的閨房好比狗窩,還不如狗窩呢,除了一張破爛的床,就是一床破爛的衣裳,沒有男士喜歡。
她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買的,在街攤上撿些最便宜的,她在學校很愛打扮,一般人看不出來。
“你這件衣服很漂亮,多少錢?”
“三百!”
其實是三十。
“哦,還行!”
人類的虛榮心在幼時就有了,初中生最勝,大人的壞毛病,在他們身上過猶不及,說老實話是不讓人待見的。
所以都喜歡互相攀比。穿名服,戴名表,騎昂貴的自行車,甚至一雙鞋動輒幾千,來顯示自己的身價。
捐班費是戈姍姍最頭疼的事兒,捐少了別人瞧不起,捐多了沒有。人家明玉嬋一捐就是一千,同學們羨慕不已,誰讓人家父親是大教授呢?
這也好,明玉嬋一個人就把班費全掏了,所以戈姍姍沒掏過班費。
姍姍拿出手機,****連接一下,連接別人家的WiFi,她家連電視都沒有,更別說網了。
她父親40多歲,就提前進入了老年社會,用的是二三百的老年手機,只能打電話,沒有別的功能。
她不自由的點開相冊,她最喜歡裏面的四張相片。
第一張是她四五歲時,梳着一對羊角辮,笑的比花兒還燦爛。左手牽爸爸,右手牽媽媽,她用一雙手牽起一個家。
一家子笑容都燦爛,雖然她的父親笑的有些低賤。她看着看着不由得想笑,也不由得想哭,但是笑也笑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
她淚眼晶瑩,仍然想起那段幸福的時光。父親經常把她舉在空中,跨在脖里,經常帶着她到公園兒里玩兒,回到家母親就已經把飯做好了。
父母還經常帶着她去電影院,玩遊戲場,逛逛商場。
“你看那件兒衣服多漂亮,二三百……”
“那個鞋多時髦啊……切……切……切……”
“左鄰右舍都蓋了樓,咱們家……切……切……切……”
“看人家誰誰,開着一輛寶馬,咱們就一個自行車。”
母親經常羨慕別人。
雖然,倆人有時也吵架,母親經常罵父親沒本事,掙不來錢;通常罵父親懶惰,找不到好的工作。
有一天,父女倆回到家,看見母親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炕上躺着說話。
母親趕緊起來,說:“叫叔叔。”
父親揮了揮手,被那叔叔用手支住。父親哎呀喊了一聲,就病倒了,咳嗽了一個多月,頭髮白了好幾根。
她幼兒園回家,發現母親的臉上,劃了幾道紅印兒,一家子安省了好幾天。
第二張相片,她依舊在中間,三人的距離稍微遠了,可以再站一個人。
她依舊在笑,但是父母不笑了。
一家子還是經常在一起,還能夠看到爸爸和媽媽,還能夠和爸爸媽媽數天上的星星。
自此,她經常見一些陌生的叔叔光臨她家。父親也不管了,有時候故意出去。
每一次陌生的叔叔一來,家裏就有錢幾天,母親胡亂的在自己臉上塗,嘴唇跟雞屁股似的紅,香味兒熏的蚊子都來了。
第三張照片是父母打架的場景,那是她上小學二年級。
父親騎在母親的身上,使勁的扇母親。她撕心裂肺的哭,他倆也不住手。
她順手拿起母親的手機,冷不伶仃照了一張。母親一骨碌爬起來,什麼都沒拿跑了。
母親的手機是她的第一個手機。
母親跑了就再也沒有回來,只聽說不停的換叔叔,沒聽說與別人結婚。
父親一開始就有點兒呆,現在就有點兒蔫了。父親經常呆蔫地坐在床上,一坐就是半天。
這是她留下的第四張相片。
她對父親的感情已經麻木了,她知道父親愛她,但父親就是父親,替代不了母親。
戈姍姍十歲就學會了買菜,做飯,刷碗,墩地,洗衣服,反正她不幹沒有人干。
她給父親盛飯,個子夠不到灶沿,她立在凳子上。結果凳子倒了,碗碎了,飯撒在手上。從此手上有一個燙痕。
“那麼不小心,碗就讓你打碎了。”父親心疼的是碗。
晚上,她一個人睡覺,空蕩蕩的,她經常被寂寞喚醒,她抱着被子望着房頂,守着寂寞。
“什麼時候能長大呀,讓我快快長大吧!”
她渴望長大,等大了就不孤獨了。
“爸爸,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都大了,應當自己一個屋了。”
父親有時候拗不住,陪陪她。但是她12歲之後,父親就堅決的讓她一人一個屋。她已經發育了。
就這樣飢一頓餓一頓的,漸漸長大了,她落下了毛病,經常胃疼。
更厲害的就是月經失調,有時候半年不來一回,她懷疑是不是絕症,長大了能不能生育。
三年了,打扮時尚的媽媽終於回來了。給她帶來一個新的手機,也就是她現在的手機。
“我想索要孩子的撫養權。”
“隨你,只要她跟!”
“姍姍,你爸爸掙不了多少錢,跟着媽媽能吃好的,還能買好手機。”
“你別說了,我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沒有母親。”
“姍姍,跟我走吧,母親給你跪下了。”
“你願意跪你就跪,我再說一遍,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以後你不許進這個門兒,我家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走走走,我一輩子不想見你。”姍姍也說,父親也說。
初一開學,戈姍姍一個人坐着車,來到這離城市四十離地的爾格鎮。
她喜歡方潔,雖然她有時候很厲害,但是她一點兒都不怕她。
她總喜歡往辦公室跑,總喜歡和方老師說上兩句兒。別人離老師很遠,她離老師很近。
她總是零距離的站在老師身邊,聞老師身上芳香的氣味。她感覺像媽媽或者像姐姐。
老師看得出她喜歡她,這小姑娘模樣挺俊秀,說話挺脆生,幹活挺利索,就讓她當了語文課代表。
她甚至有時候想,方老師不結婚多好啊,能嫁給她的爸爸更好,這樣就可以做她的媽媽了!
她知道這是臆想,沒想到更是妄想,開學后換了聞人笑語。別人笑語,她哭了好幾天,課代表雖然是,也沒來過幾天。
她不喜歡聞人笑語,說哥哥吧不是,爸爸更不像。她對父愛反感。
“小依,小依!”
她在與她的智能手機說話。
“你說人孤獨了怎麼辦?”
“孤獨是一種主觀自覺與他人或社會隔離與疏遠的感覺和體驗,而非客觀狀態……”
“我是問你怎麼辦?”
“這個主人看着辦。”
“我是不是該找一個男朋友?”
“男朋友是朋友的一種……”
“故意打岔是不是?”
“這個主人看着辦。”
“我的男朋友八十了好不好?”
“好呀,歲數越大越成熟。”
“八十,都掉牙了。”
“掉牙是一種生理特徵……”
“又胡言亂語啊!”
她喜歡和手機說話,雖然經常驢唇不對馬嘴。
她經常想:“若是手機是活生生的人就好,多了一個閨蜜,或者是情侶,她就不再寂寞了。”
她有時經常想:“若是老師拘了手機,那可要了她的命。”
“與聞人打一架,否則尋短。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要不也學電視上的那個,老師拘了他的手機,把家長叫了去。他就從家裏十層樓上跳下來,用自己的生命斷掉老師的前程。“
她想了想:“太疼,死的太狼狽,她不喜歡。反正聞人也叫不動她的家長,她的家長也沒時間去,留得電話都是假的!”
她很是自得,想查我的手機,聞人還嫩呢!她想:“既要防老師,又要防同學,同學檢舉很可怕。”
所以她故意延長廁所呆的時間,在裏面網戀一下,與八十歲的網友打打電話。
父親還沒有回家,看來今晚回來的可能性不大。她就找小學的閨蜜去,在誰家都能湊合一宿。
這已經成了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