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才飲長江水,又食洞庭魚。
六艘雙桅船排成一列向洞庭湖航行。
王正卻不在船上。
他乘坐一輛馬車,前後二輛合計五輛馬車同伴。馬車上沒什麼標誌,就是通常的四輪馬車,車體靛青色鑲着紅色卷紋。這是從江寧傳入各地的新型馬車樣式,車輪在車廂的前後,而不在車廂下面,這樣車體能夠靈活的轉向。
十幾個護衛穿着普通的衣服騎馬跟隨。
九江廬山腳下,一個神叨叨賣菜的跟人爭論,說太上皇沒有乘坐船隻,而是坐馬車走了。他去山上送過菜,見過兩位妃子,雖然兩人裝扮成男裝,無意中瞥了一眼,認出來了,那身邊這麼高大的人,只有太上皇沒有他人了。
沿途停靠城鎮的時候,這類話也有意無意的傳了出去。
江湖上聞訊而來的豪傑們向著馬車行駛的方向三三兩兩的聚集。
夜晚在一個小鎮上停下來,找了個鎮上最大的客棧住下來吃晚飯。趙錦趙瑜兩人穿着男裝安排飯食。王正把斗笠扔在邊上,懶洋洋的喝茶。
“多少?”
護衛長說:“有十幾幫人清掉了,人不多,幾百個人。”
王正的馬車隊在往前行,前後綿延幾里地,就有護衛裝扮成行商,看到行跡可疑的就上去攻擊。這是王正放出去的風聲,圍點打援的引申策略。廬山上刺殺的事情,被隱瞞了下來,江湖上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除了他們自己的親人,明白有去無回了。
夜晚客棧內外又忙成一團,早晨起來看,以客棧為中心,一里地內的幾條巷子裏散落着屍體,一個比較大型的復仇團伙被搞掉了。
王正問:何時宋人到了漢國變得這麼彪悍了?他們有這個精神不是早就把貪官奸臣昏君拉下馬了?"
趙錦苦笑道:“因為人家沒惹他們阿,不象你這樣把人家安身立命的場所都毀了,兄弟父子都幹掉了。"
"嗯,這仇恨拉的,不冤枉。“
雙桅船上沒有多少武士,大多數武士都在馬車前後的幾里地範圍內,偵查和圍獵刺殺者,一路走到洞庭湖,圍殺上百起刺殺,每個刺殺團多則百人,少則十幾個人,居然又幾千人被殺乾淨了。
到了最後,王正就得到了正確的情報,這不僅僅是三山五嶽的山賊,而且混雜了各地鄉老的家兵。
王正不僅僅危及了山寨強盜們的生命,漢國吃下大宋領土后,神教的傳播中祖先父母牌位可以放入聖殿神社供奉,成為護佑自己的神靈,對很多鄉村衝擊非常大。儘管神教兼顧宗族的利益,並沒有排斥祖廟和牌坊,首當其衝的是許多非嫡子的庶子旁支迅速皈依了身教,並把父母牌坊供奉在神社。這裏面並沒有牽扯到祖產的分配,仍舊是長子長孫繼承製,但是族長的精神控制力量被侵蝕了。
漢國沒有實行江寧時期的土改政策,維持了鄉老做法,打算用宗教傳播慢慢的蠶食鄉村。大多數地方在國家機器面前低下來頭,並利用選舉把自己抬進鄉縣議會,繼續控制當地。少數則開始醞釀反抗。
王正回到船上在洞庭湖沉思了幾天,給漢國國王和內閣首相陳風寫了兩封信,建議在元老院之下,再設立下議院。元老院每個州二名參議員,下議院以人數為基礎。州縣市鎮,到了最下面的一層,鄉鎮行政管理權不再歸於一人,哪怕是選舉也不行,而是分散不同的權力為一個鄉鎮委員會,包括商業、文化、衛生、治安等全部分開給不同的委員。長子繼承製改變為成員繼承製,也就是家庭成員都有繼承遺產的權利。
大漢王國的這個風暴要比掃黑風暴更為劇烈。內閣和元老院先主導了兩院制的拆分,這花費了一些時間。元老院擁有人事權、組閣、制定條約、對外戰爭權利,下議院可獨立審判財政撥款、彈劾官員等職責,所有法案要經過兩院通過後列為法律。第一屆改選按照現有的議員屬地改變了一下位置,不夠的填補,多餘的補充到其他州,相互吵了半天,但問題不大。下議院則要經過繁複的選舉,需要些時間。
在下議院成立之前,元老院先通過了繼承法。
這掀起來軒然大波。
王正把後來的刺殺者留了下來,送往南京。於是鄉老刺殺太上皇的行為在整個王國震動。王國把此歸結為鄉老的敵對行為,乃叛國罪,這是安達曼帝國和大漢王國唯一不可赦免的死刑罪。
在軍隊的威懾之下,強行通過了遺產法。
鄉老被告知如果不接受遺產法,就實行暴力土改,打土豪分田地給農民。
幾個州縣出現了鄉老主持的叛亂,被迅速摧毀后,王國頒佈土改法案,以溫和的贖買路線來解決土地集中的問題,反抗着列為顛覆國家罪名,強行暴力土改,沒收土地,分配給農民。
從東到西,溫和土改的難易程度成幾何指數上升。到了兩湖成渝一代,原來的軍閥佔據了最大面積的土地,成為大地主。
首先解決軍閥頭子的阻撓,王國內閣用資本市場和工業領域的利益與軍閥達成了交換協議,實際上農地的產出總額遠小於工業產出,軍閥頭子很快算清楚了這筆帳。
在軍閥放棄抵抗后,並因為成為本周州長和參議員,仍控制着大部分行政權力,這對他們的利益沒有太多損害,於是軍閥開始替代王國推行土改、繼承法、鄉村委員會的政策,因為這對他們瓦解本土的豪門也是有利的。
掃滅山寨為後面的鄉土改造帶來了穩定,這是王正沒有想到的,他後來才明白各地豪族和山賊其實是一體的,養賊為患是為了製造權力。豪族、官吏、賊寇結成了一體,加上宗族、宗法的壓制,大宋原來的土地上農民幾乎沒有動彈的餘地。
這幾場運動造成的波瀾在數年內都沒有完全平息,整個統一后的大漢王國對這個肆意妄為、殺人為草芥的前皇帝有着不同的看法,鄉老們充滿了恐懼和憤恨,獲得土地的農民,有了安全生活環境的平民商人集團對此表示歡迎。
內閣陳風也詢問財政上的問題,因為溫和土改需要大量金錢去贖買地主的土地。王正建議他把這些未來農民償還的類似貸款打包在資本市場賣掉,外灘的資本市場承銷了這些債券。
在洞庭湖住到冬季風吹的人皮膚開始有些冷的時候,王正離開洞庭湖。
居住在洞庭湖的時間裏,刺殺者寥寥,因為湖北的軍閥呂氏家族與自己關係不錯,派水軍保護,也導致其釣魚生涯安穩而無趣。
好在只是為了調度各地鄉土運動,王正就住了一陣子,秋高氣爽結束后,離開洞庭湖出長江,行駛到南京下來和兒子王土改見了一面,也見了見陳風,沒有接近內閣和元老院其他人。
王正推動了掃平山寨、鄉土改革的運動,並讓它走上軌道,如同火車一樣發動狂奔起來,王正就明白不可能阻止了。如果某些地方鄉老想要跳出來,很可能軍警還沒有出動,渴望農田的農民就可能藉著國家機器的威懾把地主推翻了。
“這是個血腥的運動,我不想你沾手。過了十年二十年,人們會記得我是個兇殘的人,而你是個仁慈的好皇帝,你需要主持皇家的慈善活動,協調政府和軍方的矛盾,保護人民,就能成為聲名顯赫的國王。”
王正和王土改在王宮花園裏散步。他繼承了父親的高度,也有一米八十幾的高度,已經娶了親,是江寧紡織業豪族的女兒,剛有了一個兒子。
王土改比王建國要靈動,更有活力些。他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年輕的王后推着嬰兒車過來,給爺爺看他的小孫子。
王正把孫子抱起來,看他粉嫩的臉龐,圓圓的大眼睛,眼眸有些深,神似恩雅的眼睛。逗了一下,小傢伙不熟悉,哇哇的哭了。王正把他還給媽媽。
“他的眼睛有點像你媽媽。”
王土改靜默了一會兒,說:“媽媽已經到了你說的墨西哥那個地方,我的人幫她打贏了戰爭,當地王室瓦解了。不久前回來的船長跟我彙報了此事。”
王正沒有表示什麼。
王土改轉身看着王正,“父親原諒母親吧,她仍是愛您的。”
王正微微笑了笑,拍拍他肩膀,“我從沒怪過她。”
他走出了王宮。
第二天,王正沒有和任何人告別,留了個口信,小青和小白都在幫王土改處理金融市場的事情,也沒有跟隨。他登船到了駛向長江口,到了外灘,住了些時候,坐了一艘飛剪船,沿着東海向北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