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穿越稜鏡（上）
顏舍睜開了眼睛，視線一片模糊。
耳畔似乎傳來了無數的嘶吼聲，血漿濺起聲，以及……自己被淹沒吃掉的聲音。
他的軀體不自然的繃緊，眼睛呈現出一種奇怪的模樣。
豎形的綠色瞳孔像是蛇眼，完全不像是人類才能擁有的眼睛。
眨了眨眼。
蛇眼消失，變成了藍色的雙瞳。
再一眨眼。
雙瞳幻化成了像花瓣綻放的瞳孔，許多種顏舍在眸子裏流轉，暈開。
最終，定格成了漆黑的眸子。
視線恢復，模糊變成了清晰。
“這裏是……”眼中的茫然一閃而逝，顏舍轉動着頭顱，喃喃開口。
時空隧道？
眼前，沒有無盡的格子和大樓，沒有數之不盡的怪物，只有流光溢彩的隧道。
可是，自己不是死了嗎？
四周萬籟俱寂，心中出奇的安靜，沒有多餘的情緒，在極速穿梭中，顏舍皺着眉，仔細回想着腦海。
印象中，在那狹窄的格子內，他憑着雙拳，不斷面對着瘋狂湧來的怪物。
一隻又一隻怪物死去，堆滿了格子，像是絞肉機般，又有新的怪物推了過來。
空間越來越狹小，他幾乎不能移動，內心絕望。
已經記不清到底殺了多少只怪物，顏舍只記得自己被淹沒在血漿里，目光里全是血和碎肢，雖然怪物們的死去帶給了他強大的力量，但由於空間限制，他最終還是帶着不甘被撲倒淹沒了。
“是幻覺嗎？”觀察着時空隧道，顏舍覺得之前的經歷就像是夢一場，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好在他沒有真正的死去，這裏也沒有真正的怪物，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覺。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哪裏好像不對勁，身體裏好像多出了一些變化，但至於哪裏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啵！”
突然，一股重力出現，時空通道像是出現的盡頭，空氣像是化作了一堵綿軟的薄膜，擋在了通道的盡頭處，一如之前所經歷的場景般，顏舍的身軀毫無預兆的猛地撞了上去。
短暫的停頓后，薄膜傳出一聲輕響，像是承受不住那股撞擊之力般，陡然破碎。
猛地，四周的景象大變。
“嗡！”
耳畔失音。
隧道消失，像是來到了一處五顏六色的宇宙，四周只有無邊的靜謐，以及空洞。
彩色的空間裏，一棟長寬不知道億萬里的玻璃大樓鋪設在下方，像是恆古長存。
一道渦流從空氣中突兀出現，緊跟着，顏舍的身軀像是一顆炮彈般從渦流里旋轉着飛射了出來，直朝下方的玻璃大樓墜去。
旋轉中，顏舍朝下方看了一眼。
而後，他的臉上露出了驚恐。
“……不是吧，又要來。”
一模一樣的話語，一模一樣的神情，幾乎一樣的場景，像是再次重蹈覆轍。
毫無意外的，顏舍的身軀飛速朝着玻璃大樓墜去。
咣！
咣！
咣！
下降的速度很快，轉眼就墜落了數千層，顏舍心跳的很快，看不清周圍的場景的他，閉上眼等待着。
如果不出他的所料，等會就會降速，並且重新遇到那些怪物。
“希望別在碰到那些怪物了。”再次回到這詭異的地方，想到自己被怪物淹沒的感覺，顏舍有些頭皮發麻。
果然，沒過多久，他下降的速度越來越慢，直至最終，他睜開眼，調整着姿勢抓住了邊緣，很快便停住了下降，並且看清了周圍的場景。
有所不同的是，這裏沒有鋼鐵格子，只有一層又一層，一面又一面的玻璃。
像是稜鏡一般，又似玻璃迷宮。
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些玻璃並不是真正的玻璃，它們全是由透明的線條組成，用力按下去的話，甚至會凹陷進去。
而在這無數的鏡面內，沒有一隻怪物，但更加詭異的是，這些玻璃裏面卻有人在走動，閃爍着許多的場景。
“那些人……怎麼全都是我的過去。”看着畫面里的人影，顏舍震動了。
近前的玻璃內，一身黑西裝的顏舍站在男科診室，正手握着一張病單報告，如遭雷擊，而他的旁邊站着許多挺着大肚子的男人，其中就有一個大漢跟少年摸着肚子，笑着在對他說些什麼。
帶着不可置信，他腳下用力一蹬，轉身跳到了對面的玻璃面上，隨後再次看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畫面內，顏舍走進了一棟略顯老舊的大樓，輕輕敲了敲門，隨後開門走了進去，衝著房間內擺着的一張黑白相框笑了笑，而後點燃了祭祀煙，桌前插進了香爐，低喃說著些什麼。
顏舍心頭的震驚越來越大，這些栩栩如生的畫面他怎麼能不認識，它們都是他親身所經歷的過去，絕不可能忘記。
再次一躍，他朝下方俯衝而去，心中帶着隱約的期待。
從剛才看到的畫面來看，他是先去擺放着妹妹遺像的出租屋后在去的醫院。
按照時間順序，他在猜測，玻璃大樓的上方，應該記錄的是最近不久才發生的事情，而那下方，是不是就代表記錄著……越來越久的過去畫面？
這個臆想剛剛升起，便在腦海內抑制不住的蔓延，對於顏舍來說，沒有什麼比再次親身經歷回憶，看見妹妹和父母所更令他激動的事情了。
既然這迷宮裏全部記錄著他的過去，那麼說不定就記錄著所有的人生！這比殺掉怪物使自己變強更值得令他興奮。
果然，隨着他下降，玻璃面記錄的畫面像是在倒放，不斷的推移。
最終，在下潛了數十層后，他在一面玻璃中，看到了一位白髮少女，正靜靜的躺在了棺材裏。
顏舍腦海一聲嗡鳴，怔怔看着那道身影，眼神突然變得無比溫柔和哀傷起來。
“妹妹。”苦澀的聲音落下。
緩緩地，他伸出手，摸向了鏡面，似想再次感受記憶的體溫。
當手碰觸線條構成的玻璃，被阻擋在外。
像是隔着時空，無法再有任何的交集，畫面中的那些人，那些物，在他的眼裏鮮活着，栩栩如生，多想擁抱，但觸不可及。
深深的看了一眼，毅然的，顏舍挪開了目光，繼續下潛着。
幾如魔怔般，他不斷停留在每一個玻璃面前自語着，看了許久后，又前往下一個。
轉頭，抬頭，凝望着無盡的玻璃大樓。
他閉上眼，腦海旋轉，在回憶的海洋里，他深深呼吸着，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到過來自記憶的距離。
不知道過了過久，最終，他停在了一處玻璃前，目光複雜。
畫面里，一個男童正站在陽台邊緣，神色病態。
顏舍知道，那是他即將重生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