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故人舊地
“本王說過,你這些日子可以不用過來。”蕭衍將手裏的摺子合上,又拿起下一本,“我不在意外人怎麼看。”
楊琉月垂着頭,捧着手裏的針線在繡花,聽見他這樣說咬了咬唇。
“你不在乎,我在乎。”她不好意思看蕭衍,只盯着自己面前的花樣子出神,“你現在既然還在禁足,我是太傅之女,帝王之師,能經常跑來看你,就如同陛下的意思,大家也不至於忘了你去。”
蕭衍搖搖頭,沒有反駁她這小女兒家天真的想法。
朝堂之上混的向來都是利益,沒有利益,無論楊琉月代表的是誰,都沒有一點用。
見蕭衍沒有反駁,楊琉月鬆了口氣,唇角也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笑意,低頭專心去綉帕子。
“哥!”蕭澤今日着了一身新做的綠油油的錦衣,十分顯擺的邁進來,“你看我這件兒.”
他興沖沖的話音突然一落,看向坐在屋裏繡花的楊琉月挑挑眉,“你怎麼又來了?”
“來看望我未來的夫君。”楊琉月自從上次被蕭澤拐去好好喝了頓酒以後,就對蕭澤沒什麼好印象了,哪怕後來蕭澤大夏天的還做了個冰雕來,她也疑心這位殿下是不是在裏面下了毒,等着看她笑話。
“不過話說到這,琉月雖然同殿下同歲,身份不同,男女有別,可是日後總歸也是要做你皇嫂的,有些事不得不說,殿下來了也要有規矩,莫要大呼小叫的,驚擾了你兄長。”
蕭澤見這兩人又開始針尖對麥芒了,十分自覺的捏起桌上準備好的棉花塞進耳朵里,心無旁騖的做自己的事兒。
這些日子以來,每一次楊琉月碰見蕭澤,兩個人總能吵得天昏地暗,他已經習慣了。
隨他們吵吧,他倒覺得這兩人更合適一些。
蕭澤聽見她那句“要做你皇嫂”就不舒服。
“呦,還沒過門就拿起譜了?”蕭澤一副惡婆婆的尖酸刻薄嘴臉,“我哥哥都不沒說我煩,你憑啥?你有我和哥哥認識時間長嗎?你有我和哥哥親密嗎?”
“你!”楊琉月氣得胸脯起伏不定。
她每一次看見他就覺得自己那些好端端的禮儀修養都排不上用處,和這位浪蕩慣了的殿下說話就和對牛彈琴一樣,每句話都能讓她火的七竅生煙。
“殿下好歹也是我爹爹教出來的,怎麼連溫文爾雅,翩翩君子都不懂?”楊琉月氣得臉色發紅,語速變快,“怪不得父親從來不誇讚您,我今日才知這原因!”
“不誇是因為我一直低調!”蕭澤也揚起下巴,“我也沒聽見他誇你那麼能喝酒啊,你一個小小的姑娘家,那日竟然喝遍天下無敵手,一樣的道理!”
楊琉月氣得嘴都歪了。
這件事簡直是她人生中的恥辱!
那日若不是蕭澤激她,加上幾兩小酒下肚上了頭,她怎會起了爭搶好勝的心思,非得和他一起奪那個什麼勞什子“酒王”的稱號?
等她帶着一身酒氣被父親在祠堂里罰跪了半夜才醒悟過來——
真是失了智了!
她楊琉月就是和蕭澤犯沖!
“小姐!”來珠見楊琉月有些失態了,趕緊拉拉她的袖子,提示她,“得體大方,優雅恬淡。”
楊琉月強行壓下火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也沒心情繡花了。來珠怕她氣壞了,趕緊隨手在書架上抓了一本書塞進她手裏,“小姐看看書消氣。”
“哼!”蕭澤也一扭頭,失了顯擺的心思,轉頭氣哼哼的出去了。
那不過是個話本子,楊琉月往常並不愛看這些,拿着它心煩意亂的隨意翻了幾下,卻在看到一個人的名字后突然一頓,將那一行看完后,楊琉月有些發愣。
吸了口氣,壓下心中莫名的慌亂,她抖着手又翻到了第一頁,重頭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看起來。
一時間屋子裏安靜下來,來珠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蕭衍,神色微微一動。
大少爺交代的事兒,此刻屋裏也沒個多餘的,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
她悄悄福了福身子,自己邁了出來往廚房走。
“來珠姐姐!”廚房裏的丫頭見她邁進來喚了一聲,“您怎麼來了?主子們缺什麼少什麼和我們說一下便是。”
來珠笑嘻嘻的搖搖頭,“我來給我們未來姑爺沏壺茶送去,你們忙你們的,好歹讓我露一手。”
小丫頭們一聽頓時眉開眼笑,打趣了一下來珠便由着他去去了。
來珠自己挽起袖子,打了水煮好茶,見無人關注她,瞅准空隙,將葯從袖口中拿了出來。
來珠多了個心眼。
若是光給殿下下藥,只怕不妥,不如讓他們一起喝了,自己去尋那章子!
來珠捏着茶壺蓋,將一包葯都倒了進去,好好晃了晃,然後才端着茶回了屋子。
她邁進屋子裏時,楊琉月剛好看完了那話本子,正愣愣的坐着。
來珠先是將茶端給蕭衍一杯,然後又遞給了楊琉月。
蕭衍還在看手裏的文書,沒有接,只是點點頭示意她放下就好,楊琉月則像是有心事一般,接過來只是在掌中摩挲着,也不喝。
來珠有些着急。
“小姐,姑爺,喝茶呀!”
正巧凌七進來傳信,蕭衍取下棉花和他說話,楊琉月則自己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來珠頓時心中一喜,見杯子空了又給楊琉月續上一杯。
楊琉月不疑有他,又喝完了杯中的茶。
凌七聽完蕭衍的吩咐,拿着信出去了,蕭衍也正說的口渴,拿起杯子喝了幾口,突然一頓。
這茶的味道怎麼……有些奇怪?
他捏着茶在指尖轉了一圈,抬眼便看見來珠笑吟吟的退了出去,將門一關。
“衍哥哥,”楊琉月突然開口,抬眼看向他,手指下意識地摸上那項鏈,“其實早上,孟大人他……”
楊琉月突然啞了嗓子,小手下意識抓住自己的裙角。
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那麼熱?
而且皮膚下好像有無數的螞蟻在爬,好癢!
蕭衍皺着眉頭,“你怎麼了?”
“我……我……”
楊琉月額頭上開始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面色緋紅,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蕭衍心中彷彿有什麼一閃而過,他眸中厲色頓起,剛邁上前準備將楊琉月推出去,然而懷中卻突然一暖,腰上被楊琉月緊緊圈住。
“放開!”蕭衍眉頭緊鎖,“楊琉月你清醒些。”
“衍哥哥。”楊琉月以往的矜持嬌貴都已經被這熱燒的七零八落,腦海里只剩下了對蕭衍的深情,她本能的伸着脖子,踮起腳尖去吻蕭衍。
蕭衍心中厭惡,伸手去推楊琉月的肩,然而不知怎麼的,那衣服竟然有些松,一推將肩都露出來了,蕭衍只得又收回手,沉着眉眼就喚。
“來”
“別喊.”楊琉月喘息着,聲音不穩,“你我的名聲救救我.”
蕭衍皺着眉頭,唇線蹦的緊緊的。
名聲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最為重要,楊琉月是先生的女兒,自小讀得都是聖賢書,最注重名節,若是今日讓其他人見她這一幕,只怕清醒后不會苟活於世。
然而越推遲,變故越多。漸漸的,蕭衍也覺得腦海有些恍惚,心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他甩甩頭,眯着眼,恍惚間看見自己懷裏的女子似乎是.
蕭衍伸手撫上楊琉月的臉,喃喃道:“瑾兒?”
懷中女子嚶嚀一聲,只當是應了,蕭衍眸色一深,將她打橫抱起,邁向床邊。
來珠躲在門口,聽見屋裏蕭衍的冷喝漸息,只剩下喘息的聲音,得意的笑了笑,伸手揮退周圍站的侍奉的下人,“沒眼力見的,都退下去!”
那些下人對視一眼,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聽屋裏的聲音,還是覺得立在這裏也不好,只得也低着頭下去了。
來珠咧着嘴,裙子一掀,坐在石階上,等。
——
蘇瑾抽了抽唇角,看着面前那寫着“晉王府”三個字的牌子只覺得如遭雷劈。
“你一大早上和我說,有好東西要給我看,莫不就是這個?”
君染沒有什麼表情,只抓着她的兩條腿就往下拉,“沒錯,晉王府裏面風景更好,你自己去探索吧。”
“放屁!”蘇瑾怒了,抓住車邊邊死活不肯撒手,“就這樣回去我不要臉的嗎?我要事業沒事業,要錢沒錢,現在絕對不能回去!不回!”
“你沒有臉,也不需要。”君染根本不為所動,見拉不掉她,便繞到蘇瑾腰下一把扛着,直接把她抬在肩上往晉王府後門走,“你莫要再叫,這裏眼線眾多,一會兒我找個不被人注意的地方把你丟進去,你好自為之!”
“混蛋!放我下來!”蘇瑾死活不肯,在君染背上“咚咚咚”的捶,“你個叛徒!”
君染抿着唇,目視前方,敏銳的感覺着周圍的變化,不一會兒腳下一停,速度極快的將蘇瑾從肩上抓了下來,卻沒讓她站着,反而將她腦袋一壓,捏着她的后衣領,對着牆上的狗洞一塞。
“快爬!”
蘇瑾腦袋被卡在洞裏,鼻尖是那些爬滿小蟲子的樹榦草葉,她這一鑽倒真像條小狗,幾乎半個下巴都埋在土裏。
蘇瑾恨的牙痒痒,雖然看不到君染,但是後腳還是帶着她滿心的憤怒抬腳去踹。
“跟着你爺我這麼長時間了,你居然一點還是一點人事兒都不幹啊!”
君染置若罔聞,提着她的兩條腿像推車一樣往裏塞,然而那狗洞實在狹窄,蘇瑾被他這樣強行去推,導致的結果就是——
卡住了。
“怎麼會?”君染摸了摸下巴,“按理說應該可以塞進去呀!”
蘇瑾欲哭無淚,兩隻手抓着地面上的泥土狠狠攥着。
等着爺爬出來,這兩把土一定讓君染給她當面生吞下去!
躲在暗處的赤影實在看不下去了,自己從屋檐上跳下來,一把推開晉王府的後門,自己昂首闊步的邁進去,在院牆裏把蘇瑾腦袋肩膀一抓。
“走你!”
周身壓力頓時一松,蘇瑾被赤影提了出來,站在地上長出了口氣。
牆外的君染見蘇瑾已經鑽進去了,眼底有些淺淺的笑意,然而片刻之後,他垂下眸子,眨眨眼轉身趕着車走了。
聽見馬鳴嘶嘶,蘇瑾頓時瞪大眼。
搞什麼?死君染居然就這樣跑了?
她下意識就想往後門沖,然而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讓她后脊頓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