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東海之中 麒麟島上
從上古洪荒到而今,不知其幾千幾萬年,眾生對仙人之姿、神靈之風莫不心嚮往之,渴望求之,對於仙神傳說更是多不勝數。人言,去東海三萬里,海上有仙山,便是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其上。仙人者,超脫天地之外,並存日月之中,以至於可萬千變化,具無窮法力。常有漁人出海,曾見雲海蒸騰中有玉宇瓊樓,仙人蹁躚,望之如在眼前,卻又如在萬里之外,人不得近前。傳說龍子蜃善吐雲霧,幻變化,人所見海上仙境便是蜃所幻化出的三座仙山的景象。其實,芸芸眾生一直嚮往白日飛升、羽化成仙的境界,所以也就有了這麼多的神仙鬼怪傳說。
一望無垠的東海,碧波千里,浩浩湯湯,天朗氣清,海風習習。星羅棋佈的島嶼點綴着橫無際涯的大海,偌大的麒麟島也顯得渺如一粟。麒麟島在東荒齊地以東,入海千里,島域頗大,南北長處有二百餘里,東西寬處達九十里,更兼林木茂密,高處有山,低處有谷,清泉湖泊,鳥獸彙集,亦常有商船漁人藉此避風浪。傳言有人曾在島上見麒麟出沒,便得了麒麟之名。此時的麒麟島海域,空無一人,只見海浪陣陣,飛鳥盤旋,走獸奔逐,顯得愈加和靜。時過正午,只見麒麟島東方海天相接之處,有光芒閃爍,長虹如劍,千里轉瞬,一人踏劍逐浪而來,眨眼間,來人已到麒麟島上空。此人好一派仙人之姿,修長身材,逍遙風度,墨發飛揚,白衣飄搖,面如冠玉,眸若星辰,鼻若懸膽,硃唇皓齒,絕代英姿,仿若天人。有詩為贊:天降羽兮落崑崙,蓬萊仙姿瑤池友。日月之華聚靈軀,九天星辰凝雙眸。昂藏七尺玉臨風,瀟洒英姿亦溫柔。若問誰是逍遙客,少君風采可堪否?
來人到麒麟島空中后便飛身到了駐麟頂,光華閃爍間,飛劍盤旋幾下就沒了蹤影。
這時又有幾人隨後飛到,為首的一位老翁對駐麟頂上的少年喊道:“天羽,時辰尚早,不必如此急切,倘或驚了出海的凡人,多有不便。”
被稱作天羽的少年輕撫着一頭上前親近他的梅花鹿不經心的答道:“老祖,偏你話多,一天到晚嘮叨個不停,我豈能驚到凡人”
話音剛落,三個人也飛落到山頂。只見說話的那位老者,身穿八卦仙衣,鬚眉皆白,鶴髮童顏,面色和藹可親,一雙眼睛亮如繁星,整個人仙風道骨。聽見少君的話,老者道:“呵呵,活的久了,自然愛嘮叨些。你也別怨我管着你,你自己幹了什麼不知道嗎。我管你還好,若不好生看着你,只怕靈霄殿上的靈珠也要叫你拿去耍了。今天你來見篪越這個大魔尊,我實在不放心,怕你們又胡鬧,讓天庭眾神知道了,難免心裏不痛快。”
聽聞此話,天羽悻悻的聳了聳肩,不再言語,拍了拍梅花鹿,讓它自去了。見天羽無話,三人也都沒話,四人或仰或卧或坐或立,安安靜靜的聽風觀海。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老者說道:“已經過了約定的時辰了,篪越雖說行事乖張,卻非常守時。這會兒還未到,想是要爽約了,天羽還是先回去吧。老夫最近時常推演天數,通算陰陽,可能有劫數要到了。這時候,萬事小心的好,切莫孟浪。”
話音剛落,那位身着紅色衣裙的的女子向老者問道:“白澤老祖,您的周天卦數真的是太厲害了,都能比的上仙君了,如果連您都這麼說,想來沒錯。只是劫數或大或小,依您看,這次是神劫,還是仙劫。”說話的女子,膚如凝脂,領如蝤蠐,天真爛漫,嬌俏可愛,恍若神仙妃子,何論芳華絕代。
見她說話,白澤老祖笑道:“鍾毓丫頭,你們都年輕,雖然修行數千年了,但卻與人間十幾歲的少年相仿,經歷太少。你們何曾見過仙君手段,那是何等的造化之力啊,抬手便可點化星辰,開創世界。”
天羽笑道:“君父他們自有洪荒偉力,可但就周天卦數而言,老祖的確能比的上仙君了。如今仙君不出,這麼多仙家都無法演算出無疆界的位置,唯獨您卜算出來了。”說到這裏,天羽嘆道,“一方世界,竟然就這麼崩潰了,億萬生靈遭劫,我等縱然為仙,又怎能不悲。老祖,應當不是神劫那麼簡單,怕是有仙劫要來了。”
白澤老祖言道:“這我也無從知曉啊,天道有常,萬物自然,可能極小的一件事,會演變成一場浩蕩三界的劫難,當所有人反應過來時,早已深陷其中。無論仙神妖魔,還是凡人,亦或鳥獸草木,都是自然之中的生靈,都是大道之下的芸芸眾生,並無異同,有誰能逃避生命中的坎坷磨難呢。就像無疆界一樣,仙君所開創的一方世界,竟也劃歸混沌了,此事你們切不可大肆宣揚。”
鍾毓聞之臉色大變,一旦有大仙劫降臨,三界之內必是一場浩劫。
天羽見她色變,笑道:“日月交替,寒暑更迭,皆是自然之理。雖然天道恆存,但事在人為,天既賦人以靈,亦是大道之行。縱然是三清祖師,也做不到無所不能,因為未來之虛無縹緲,三清也無法看透。腳下之路,鏗鏘而行,前方之路,漫漫求索,如此即可,無需畏懼。”
此時一直在旁邊負手而立的青年略顯冰冷的聲音響起:“你心志明澈,通曉世事,自然很好。只是不能真的不以為意,人言:有備無患。你雖然天縱英姿,亘古無雙,千年修成上仙,但卻如老祖所言,過於年少,鮮有經歷。那場浩劫,雖然距離你我太過遙遠,然而,即使數十萬年過去了,各種傳說,依然不絕於耳。如果真的可能發生大仙劫,咱們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
說到這裏,天羽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絕美男子道:“嗯,你所說不錯。仙劫的事不必管他,天道自然,順之而為,無為無不為,我相信大道恆昌,必不薄我。不過說實在的,北冥,你不做女人,真是可惜了你這傾世容顏。鍾毓姐姐也是傾城傾國的仙子了,可跟你比起來,遠遠不如,真真叫我都拿不開眼啊。只是你這冷冰冰的性子啊,除了倩雲再沒有人能受得。”
這北冥,確是稀世美男:九尺身材,氣宇軒昂,一身藍衣,腰懸冷星劍,頭戴寒玉冠,白髮如雪,生着一對冰眉,如若寒霜,更顯英姿,一雙黑瞳明亮如鏡,卻帶三分冷漠。
聽到天羽的話,白澤老祖與鍾毓都笑將起來:“你又拿北冥說笑。他是外冷內熱,你又不是不知道。”
北冥道:“你總沒個正行,一天到晚瘋瘋癲癲,哪裏有點上仙的樣子,哪家的少君像你一樣。”
天羽答道:“大道無形,萬物皆可悟道,然萬物有異,故萬物各悟己道,卻殊途同歸,皆歸於大道。若執迷於外像成規,只怕縱使萬載修行也是枉然,難有精進。”說話間,天羽忽然轉身南望,“篪越來了,不過似乎帶傷,竟是何方神聖有這等能為,傷的了他。”說話間,只見海上一道黑線疾馳而過,迅如流星,披荊斬浪,帶着一股狂野霸氣撲面而來,霎時便道跟前。
“哈哈哈哈,天羽少君久等了,沒想到遇到了西土佛宗的四大菩薩與一干羅漢法王正從蓬萊下來,大戰了一場,若非忌憚佛祖那廝,今日便結果了這群虛偽的和尚了。算他們的便宜,只削了他們千年修為了事。”篪越大笑道,盡顯狂霸之氣。
聞聽篪越之言,白澤老祖若有所思,鍾毓、北冥兩人臉色大變,皆怒目而視,因為他們昨日還與佛土諸人在仙山講經論道。
天羽笑道:“篪越,你少說大話,你最多也就是削了一眾羅漢法王的修為,那四大菩薩聯手,就是你也難佔得便宜。”
篪越大笑道:“哈哈哈哈,偏你又知道,縱然有四大菩薩庇護,也奈何不得本尊。”
北冥怒道:“你這等邪魔外道,當誅!西天佛陀要積多少善因福報,才得有千年修行,你竟敢如此,吾當為天地除魔。”
言罷,北冥身形幻滅,瞬間便到篪越眼前,掌心發雷,直取魔尊。那篪越也不躲閃,揮拳相向,半懸空一聲炸雷,氣浪翻騰,下方海水頓時激蕩四起,北冥與篪越兩個各飛身後退,在上空連退十數步方才穩住身形。
北冥一聲冷哼,瞬時間周遭氣溫驟降,寒氣瀰漫開來,連仙人之體都難抵禦,只見篪越嘿嘿冷笑,身上魔焰跳動,將寒氣拒之身外。雖說篪越有傷在身,氣息也顯得頗為萎靡,卻絲毫不以為意,大吼一聲,撲向北冥,一仙一魔纏鬥起來。
篪越見一時難耐北冥,長嘯一聲,氣勢頓長,雙手印法繚亂,滔天魔焰洶洶而起,“魔焰焚天!”隨着篪越一聲大喝,幻化出的魔焰手臂向北冥印去。北冥眉頭微皺,瞬時結印,口吐一口寒氣,化作一圈氤氳環繞指間,“冷寂冰虛!”一指點向魔臂,天空之上冰晶蔓延。
一指出而風雲變,天地失色,剎那間這方天地化成了冰天雪地,雪花飄落,大海凍結,麒麟島也蒙上了一層寒霜,少君三人的仙人之軀都感覺冰冷刺骨,趕忙運玄功驅寒。
當手指與魔臂接觸的那一刻,整片天地的能量如潮汐一般波動起來,天空如同被割裂一般,凍結的大海“咔嚓”碎裂。只見魔焰手臂在與環繞氤氳的冰指碰撞在一起的瞬間,便化作冰晶,並一路結冰,眨眼間就到了篪越的手上。
篪越大驚失色,眼看手掌冰凍,寒氣洶湧入體,他一聲暴喝:“呀!無法無天,給我破!”言罷,一股恐怖氣息瞬間爆發開來,震碎了篪越手掌上的冰晶,隨着這股氣息的波盪,寒氣消散,寒冰破碎,只見漫天冰粒散落,北冥指尖的氤氳也被衝擊消散。
就在這股氣息還要繼續向外擴散的瞬間,天羽雙掌晃動,金光大作,喝到:“收!”這股恐怖氣息頓時消散於無形,免了麒麟島化作飛灰的命運。
“沒想到,你竟長進到如此,修出了這等玄功。不過,要對付我,還差得遠。”篪越對北冥喊道,不過,篪越的氣息明顯混亂了許多,也更加萎靡了,右手也覆了一層白霜,不由得發抖。
北冥冷聲到:“莫說你現在的狀態,縱然你全盛之下,也難萬全接下我的冷寂冰虛。此功乃吾苦修數百年,參悟玄機,領略聖道,方才於十年前修成,縱使上仙之軀,也難抵擋。今日必叫你伏誅!”
篪越聞言大怒:“豎子焉敢!我必殺你!看吾趕星鞭。”言罷口念法訣,就見一桿純黑十三節八棱鞭升騰而起,頓時天色大變,魔雲蔽日。
篪越祭起趕星鞭,喝一聲:“去!”只見趕星鞭迅如流星,快似奔雷,直奔北冥面門而來,北冥見趕星鞭來的兇猛,不敢硬接,急忙閃躲,身形閃爍,那趕星鞭連連抽打,北冥見躲不過,一個閃爍退身千百丈,手掐法訣,口念真言,大喝一聲:“崑崙鏡,疾!”只見一面銅鏡懸於北冥頭頂,一道霞光直射趕星鞭,趕星鞭一記橫掃千軍,掃退霞光,旋即一個旋轉打下來,崑崙鏡金光大盛,抵住趕星鞭,僵持未定之際,天羽一步跨入陣中,一手握住趕星鞭,一手按住崑崙鏡,一聲大喝,盡顯蓋世神威,竟然生生將兩大法寶制住,甩手將趕星鞭丟給篪越,又將崑崙鏡還回北冥手中。
“哈哈哈哈,快住手吧,再斗下去也沒意思,篪越有傷,北冥贏了也不見光彩。篪越,你此時的狀態,決然不是北冥的對手,休要辱了你魔尊的威風。都看本君面子了。”天羽笑道。
兩人見天羽出手,便停了下來,只是各冷目相視。
篪越發狠道:“天羽,你休做好人,既知本尊有傷,何不開始相攔,反倒此時才出手,你只是要看熱鬧。等本尊恢復,定要爾等好看!”
天羽笑而不語。
這時白澤老祖上前道:“篪越,你太託大了,也太狂妄了。十大魔祖被封,魔族早已沒有與諸天神佛抗衡的資本,你如此狂悖行事,只怕早晚累及整個魔族,不光是你自己被滅殺了。”
篪越此時並未託大,躬身答道:“晚輩見過老祖。十大魔祖雖然被封,但魔族如今的實力也不是任由其他欺辱的,畢竟魔族天生強大,修鍊極快,神佛雖然眾多,但法力遠不及魔族,六御不會隨意出手,你們這些逍遙於天地的仙人更不會隨意插手。如此看來,只一個佛祖還應付得來。當然,只要不作出太過悖逆的違天之舉,你們這些超然物外的仙人也不會十分計較。”
鍾毓笑道:“嘻嘻,相識千年,今日才知道,這傢伙竟然有這等見解,真不愧是大魔尊啊。只是你如此凶戾,唯有少君容得下你。”
北冥只是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天羽道:“好了,該說一說正事兒了,篪越,你真的在麒麟島發現先天八卦陣了嗎?”
篪越答道:“哼,你這廝,總算肯進入正題了嗎,就是你最可惡,還每次都做好人,看來你在人間呆太久了。三日前,本尊潛行海底,找尋萬年鮫珠,不想竟在此處海底發現一座先天八卦陣,本想一探究竟,奈何無法破陣,便傳信於你,誰想你去聽仙壇論道了,非要我等幾天,偏又讓我碰到佛土之人,實乃命數。”
天羽道:“只怕是劫數,不然他們不會無緣無故跑到仙山來。看來佛祖推算出你在東海,所以派了劫數在身的諸弟子不遠萬里跑到東海給你欺負,你們不是也這麼干過嗎?對此老祖自是瞭然於胸,北冥與鍾毓怕是考慮不到。”
聞言,篪越大怒:“混賬!竟敢如此算計本尊。我道是為何,他們明明感受到我的氣息,還是沖我這邊飛來,像是討打一般。”
白澤老祖道:“篪越,怪不得佛祖,上尊如此安排不見有錯,為門下弟子妥善渡劫,不過稍借你手罷了。”
北冥與鍾毓皆道:“老祖所言不差。此事就此了結,莫要再言。”
天羽笑道:“好了,大家誰都沒錯,只是苦了篪越兄,早晚會找回面子,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現在咱們就入海吧,看一看先天八卦陣。”
眾人應一聲,各掐法訣,避水入海。剛要入海,霎時間只見巨浪滔天,洶洶撲向眾人,天羽一揮衣袖,一道水幕顯現,將巨浪隔開,笑道:“龍煊,你怎麼在此,數十年不見你了,你跑哪去了,也不見音信,這會兒鑽出來嚇人。”其餘四人也明顯知道來者是誰,只是白澤老祖恍然大悟的樣子,點了點頭。
只見海面分開,一道金光直射天際,眾人抬頭看時,一人當空而立,頭戴攢珠嵌玉紫金冠,身穿綉龍雪蠶絲錦寶藍深衣,足登八寶分海仙雲履,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俊朗飄逸,舉止天成,任憑風浪我自安穩如山,洞悉天下堪稱明達睿智。
“我哪裏有你們這般清閑,我身負重任,不敢有一絲懈怠。怎麼,你們是想要窺探八卦陣嗎?若是此意,哪裏來回哪裏去,現在還不到時候。”龍煊說道。
天羽一愣,旋即迅速思考起來,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龍煊。
這邊白澤老祖接過話來:“少主,你所說的不到時候,難道是...”
“老祖,您有時間到大羅天界去一趟吧,我父親與諸位仙君已經計較定了,星輝大哥已經去了。”龍煊打斷白澤老祖的話道。
眾人一驚,天羽問道:“大羅天界不是已經封閉了嗎?怎麼,如今還能進出嗎?”其他幾人也都看着龍煊,同樣有此一問,任誰都知道,如今仙君不出,大羅天界已封,可能千百萬年都不會解封,又怎麼......
龍煊笑道:“仙君們自然是出不來,眾魔君跟諸上古大神、古佛自然也一樣。三清法旨降下,無論天帝還是佛祖,包括十大魔祖,誰能不遵。”
一句話,眾人臉色皆變,尤其是篪越,他接言到:“什麼!仙君不出是三清法旨嗎?我一直以為是魔君與仙君們商定的,難道要發生動蕩三界眾生的大事了嗎?”
龍煊道:“放心,不會。不過,總會牽扯到,有三清法旨,誰人可逆。”
天羽也說道:“不過既然三清祖師下了法旨,絕不是外力可逆的,想來你是知道內情的,但不會現在告訴我。而且,”天羽看了一眼白澤老祖,“老祖,您肯定也是了解的了。大道恆常,萬物自然,篪越,你我順其自然就是了,不必多問。”
篪越聞言,欲說又止,看了看天羽,又看了看龍煊,最後向白澤老祖一躬,只說一聲“後會有期”便化作一道魔光飛去,轉瞬就消失在天際。
白澤老祖回身交代了幾句,也駕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