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趙川之死
第449章趙川之死
熱鬧的鑼鼓吹吹打打,范謙領着儀仗隊穿街過巷進了沈府。
楊度半個月前來了一趟沈府,然後當日就傳出消息說沈氏同意了這門親事。這下子洛陽城的街頭巷尾可就熱鬧了,之前誰都沒有想到一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戲碼竟然真的成真了。
不過很快各種消息傳來,首先是范謙在升遷司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竟然又升任為翰林待詔。
本朝的翰林待詔雖然只是個從五品的官員,但卻比許多四品甚至三品的官員更顯耀,因為翰林待詔是天子近臣。
翰林待詔的主要工作是幫着皇帝找書,管理皇家典籍,給皇帝整理奏章,以及書寫詔書等一些皇帝身邊的雜務。可誰都知道離皇帝越近,那權利就越大,同時也越是危險。可人們總會下意識的忽略危險,眼中看到的都是榮耀和權利。
除了職位,曹坤還賞賜了范謙一棟嶄新起的宅子,那裏以前住的是禮部尚書吳征的宅邸,而知情人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沈氏自然也看到了權利,他們已經夠富貴的了,想要從頂級二等世家變成一等世家,自然需要范謙這樣的天子近臣相助,所以對於這門親事很是滿意。
范謙請了很多朝中官員,他們也很給面子早早就來了沈府,身份高的也派了府中重要管事帶着禮品來了。所有的一切讓范母樂得合不攏嘴,兒子終有出頭日,她操勞了大半輩子終於有了盼頭。
這場婚事本該是完美的,只是可惜范謙沒能找到合適的儐相,這在世子文人間是關乎臉面的。
年齡相仿的人里,要麼地位品階不夠,要麼范謙請不來。最後范謙不得不請了廬陽書院的同窗里在洛陽做些小吏的來應付一下,只是最適合的人選吏部考功司趙川以公務繁忙為由拒絕了,這讓范謙頗為不滿。
看着范謙把新娘子接走,沈富站在府門口有些失落,他身旁站着的髮妻不禁哭出了聲來,沈富知道這不是哭嫁,而是真的在哭,傷心的那種。
“念兒這麼好的一個丫頭,真是委屈她了!”
沒錯,這場婚禮在沈氏看來是委屈的。范謙一個寒門子弟能有多少見識,他見過最豪華的婚禮就是袁烜的,但袁烜娶的一個是公主,另一個是一等門閥世家的嫡出千金,再加上袁烜本身就是巨富之家,他范謙自然是沒得比。可他自認這場婚禮是風光無限的,不過沈氏看來多少有些寒酸。
“范謙如今貴為翰林待詔,去他府上參加婚姻的據說不少,但很少有人願意來做儐相,世家王孫里並非沒有合適的人選,但他們一個個都精明的很,在陛下沒有動手前,在范謙沒有展現能力之前,他們根本不願意站隊。”
“依着我說根本就不該把念兒許配給他,真要是鬥起來陛下自然是不怕的,誰知道會不會遷怒范謙和我沈家。”
沈府聽到髮妻的嘮叨就心生煩躁,他有何嘗不知道這些,可沈氏和袁烜早就結下樑子,而且這樁婚姻是陛下想要看到的結果,誰能抵抗的了。再加上范謙如今的身份特殊,沈氏也有搏一搏的心思,籌碼只是一個女子,這在沈氏看來值得。但這一切沈富是不會和髮妻解釋的。
“婦人之見!”
沈富一甩袖子進了府,他需要回去好好想想,他的心神總是不安,而且隱隱覺得和這個新姑爺有關。
且說范謙這邊騎着高頭大馬接着新娘子一路威風凜凜的往家裏走,等到迎親隊伍來到家門口的時候卻是見到一人。
趙川是個實誠君子,如同一汪清泉般的純粹乾淨,這一點袁烜從見他第一面的時候就確定了。他心地善良沒有什麼心機,平生所做的就是好好讀書,好好科舉,好好做官,然後年齡大了就學着他爺爺回鄉教書,這一生就這麼順順噹噹的過去也就足願了。
然而他的身邊有太多驚才絕艷之輩,其中以他的小師叔為最,可即便如此趙川依舊按照自己的人生規劃按部就班的進行着,不疾不徐。
這些年他並不是沒有資源,不管是家族的財力還是爺爺的人脈,甚至是袁烜手裏的權柄,只要他開口,所有的一切都會為他所用,但他沒有,他一直秉持的是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而且在吏部做的他很踏實,這就足夠了。
朋友方面,他和范謙一樣並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合肥期間認識的。但和范謙不同的是,這裏絕大多數人都是值得託付身家的交情。
和范謙之間除了同鄉外加同窗之外,兩人來往的也很頻繁,但最近范謙所作所為卻讓趙川大失所望。
趙川是君子,但絕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曹坤和袁烜之間已經沒了往日的君臣和諧。兩人今後會如何范謙不得而知,他也自問沒有能力參與,一邊是自己的君王,一邊是自己的小師叔,他唯有兩不相幫。若是今後被袁烜牽累也是命,這也是他爺爺的心思。
但他萬萬沒想到范謙竟然為了榮華富貴要攀附小師叔的仇家,還要幫着皇帝對付小師叔,這讓趙川徹底失望了。面對好友做儐相的邀請,趙川找了個理由拒絕了,但他越想越覺得不應該說謊騙范謙,他不來給他做儐相併非公務繁忙,而是因為他失望,他憤怒,他不想。
所以趙川來了。
“趙川,你終於來了,快快隨我進府,你今天可要多喝幾杯!”
趙川的爺爺趙琦是文壇宗師,是翰林學士,是整個江南世子文人里執牛耳般的人物,而且家中豪富無比。這樣的趙川需要范謙交結,只要趙家能支持他范謙,那等於整個江南士子集團都會是他未來的臂助。所以見到趙川的那一刻范謙就翻身下馬,這樣也算是他表達自己的善意了。
然而趙川並沒有接收這份“善意”,見范謙過來他下意識的退了幾步,無形之中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范謙,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朋友,可是為什麼?”
趙川的臉色很冷,問出的話也很生硬。
“什麼為什麼?”
范謙雖然是小人,但此時還是只能裝傻。
“小師叔授你學問,又拿你當朋友對待,可你為什麼如此對他?”
趙川的聲音越來越大,但還是強壓着怒意,今天是范謙的大喜日子,他來質問已經自認為很過分了,所以也沒想讓范謙難堪。
“趙川,你不是我,所以你永遠不懂我的感受,袁夫子待我如何,我如何待袁夫子你此刻無需多問,事後我自會給你一個解釋。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若是還拿我當朋友就不要為難我。”
范謙有心服軟,但這麼多人看着他也不想墮了名聲,所以問了平日裏最有把握的一個問題,他知道趙川是君子,這就是所謂的“君子可欺之以方”!
然而范謙這次失算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給趙川造成怎樣的衝擊,也不明白趙川心中的失望和憤怒。
趙川見范謙依舊不以為意,他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想着曾經一同趕考,一同研習文章,一共為夢想而奮鬥的時光,趙川的心中悵然若失,然後終於下定決心。
伸手入懷,一柄精巧的匕首出現在趙川的手裏,匕首閃着寒光一看就鋒利無比,范謙本就心虛,此刻見趙川拿出刀子心下大駭不顧的辯解,掉頭倉皇而逃,嘴裏不忘高喊“趙川瘋了,趙川瘋了”。
迎親的隊伍一陣慌亂,范謙顧不得新年就要往家門跑,甚至不顧的回頭看上一眼。
眼見范謙如此不堪,趙川心中更加痛苦,於是下手更加堅決。
趙川先是覺得腹部有些冷,接着就是鑽心的痛,低頭一看,一支精鐵打造的弩箭插入腹部,鮮血如注染紅了他潔白的文士袍。
趙川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的身體有些踉蹌,眼看就要站不穩倒下的時候一個長相普通的漢子快步過來扶着他,一臉慌張的看着趙川。人群里也起了搏殺,而且看樣子人數還不算少。
范府門口一片大亂,迎親的和送親的四散而逃,新娘子在丫鬟的攙扶下出了轎子,看熱鬧搶喜糖的路人高聲尖叫,伴隨着孩童的啼哭,場面瞬間失控。
這漢子趙川不認識,但好像曾經在小師叔家裏見過一面。
“趙公子你撐住,小人這就帶你去濟安堂,前面有馬車,很快就到的。”
霍松此刻真是怕了,這個趙公子是門主在洛陽最在意的幾個人之一,所以今日他親自跟着,但沒想一向溫潤如玉的趙公子竟然動了刀,更沒想到暗中保護范謙的傢伙今日敢如此肆無忌憚的下殺手。
霍松不敢想像如果趙川出了事會怎樣,他是真沒面目回山門見門主了,所以此刻他最重要的是送趙川去濟安堂搶救,至於下殺手的人總能找到的,如果找不到就找他們的主子,這個不用找就知道是誰。
“等…等一下!”
趙川一邊說話一邊咳血,他整個人斜靠在霍松的身上,左手艱難的撩起袍服前擺,握刀的右手顫抖着向下劃去。
霍松終於知道趙川要做什麼了,同時也知道趙川做這個動作額外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可這個平日裏毫不起眼的趙公子此刻卻是那麼堅定強硬。
趙川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一塊帶血的布片朝着范府大門方向丟去,他想做的只不過是這樣而已。
“范謙,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趙某於你割袍斷義,今後莫要說我們之間有什麼情義……”
說完最後一句話,趙川手裏的刀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