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歲月墜落深海之淵
第二十五章歲月墜落深海之淵時光攜等待落荒而逃
蒼南說他的爸媽已經離婚了,而他也必須接受父親的指令回去讀書,我淚眼婆娑地問他,“那你還會回來嗎?你是不是就一去不回來了?我們是不是就不能再見面了啊?”
“北末你不要這樣,我就是害怕看到你會哭才一直拖到現在才鼓起勇氣告訴你的啊,你也很捨不得你,捨不得大家啊,可是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啊,”蒼南驚慌失措地抹去我的眼淚拚命地解釋,“對不起北末,我知道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那麼難過卻還是迫不得已要離開你。”
“傻瓜,我們怎麼可能不會見面了呢,你可得陪我一輩子的,”蒼南揉着我的頭髮笑着安慰我,“兩年以後我們就可以見面了啊,我們可以考同一所大學啊,到那個時候就沒有什麼事可以阻止我們了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讀書知道嗎?”
我們約好在未來的大學門口重逢,所以我們都必須要好好努力,因為從此你不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蒼南離開的那天早晨,原本說好不去送他的我們一群人還是忍不住一大清早逃課來到了火車站,蒼南紅着眼眶像以前那樣刮著我的鼻翼責怪,“不是說好了不來送的嗎?不是答應我要好好讀書了嗎?居然又逃課了。”
“可是你知道的,現在就算把我捆在教室里我也聽不進去啊,所以從明天開始算起吧,從明天我一定好好學習,我一想到你我就動力十足了就像是戰鬥機了。”我對他調皮地說,可是心中難免心酸,眨眼的瞬間還是不小心滴出了眼淚。
那是我十幾年來送走的第一個坐火車的人,我知道從那天開始他就是我將要坐上火車追尋的那個人。
北末,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你難過的時候一定要想想我,如果你不開心了,那我會更難過的。
蒼南,在回去的日子裏希望你不再繼續孤單,希望你路上有夥伴,心中有真愛,活得從從容容浩浩蕩蕩。
蒼南就這樣離開了我的世界裏,而我在人來人往中也終將告訴自己學會長大,學會用微笑應對生活。
我緊緊抓住北初的雙手,生怕她再出一點什麼差錯,走出警察局的瞬間我忍不住落淚,警察剛剛的話語彷佛還在耳畔,他說北初是自己找到警局的,當時北初餓得不成樣子,手中握着一張破舊的火車票,他說直覺告訴她北初一定是自己匆匆逃出來的,而且火車票的地址是距離甚遠的安徽,可是北初一直不願意講述整件事件的經過,以及她到底從哪裏來,又是怎樣來到這裏的,她始終不願意說明,只是嘴裏一直念叨着我要找尹北路,我要找尹北末,他們一定在這裏,你幫我找他們吧好不好。
對於北初的閉口不提,警察最後沒有辦法,只得調查北路的名字,沒想到還真的在電話中查到了北路的手機號碼註冊信息,於是趕緊給北路打電話。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從傳銷組織中逃出來的,你們最好好好的安撫一下她的情緒,如果有什麼信息儘快聯繫我們。警察送我們出去的時候對北路深深的囑咐,他的聲音盡量壓低,可是我站在北路的前面還是聽見了,聽到“傳銷”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的心裏陡然一驚,北初到底從哪裏來,難道她真的如警察所預料的那般從虎口裏逃生出來嗎?我捂住嘴巴拚命抑制自己的震驚。
我跟北路深深的對視了一眼,他眼中的震驚也跟我一樣分明,可是我們看着傷痕纍纍的北初,看着一語不發的北初,看着那個低頭頹廢的北初,誰都不敢多說話,唯恐多說一句話都是勾起她傷心往事的引火索。
坐上車以後我們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好幾次張了張嘴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蒼南在一旁想要打破僵局,故作輕鬆得說,“回來就好,你看你們一個個都什麼樣子啊,這是應該高興的時候啊。”
“對啊,我們應該高興才是啊,我們親愛的北初終於回歸了,我們不是應該慶祝嗎哈哈。”我隨聲附和着蒼南的話,試圖打破這冰涼的緊張的空氣,拍拍胸口對大家笑着說,希晨似乎也終於回過神來微笑着說,“北初姐,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可想你了,每天都盼着你回來呢,沒有你我們都沒有動力了。”
“是嗎?我回來你們高興嗎?可是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帶領你們走南闖北的大姐大了,我甚至都比不上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北初看着車窗外的滿街霓虹,面無表情幽幽地說,她的眼眸深邃,有我看不懂的陰暗在蔓延,以前的北初從來不說這種話,在她的世界裏自己就是主宰,自己就是最大的那個人,自己就是可以撐起一片天的大姐大,可是如今嘴裏念叨着的北初是那樣的自卑,那樣的看不起自己,她的話語甚至讓所有人下一句都無法說出口,讓所有人都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可是不安慰好像又不好。
“北初,你不要這麼說,你還年輕啊,你才二十多歲,未來還有很長,”北路回過頭對北初滿懷愧疚地接著說,“你放心,以後你想做的事情都可以達到的,你一定可以變回那個漂亮的北初,我們都會幫助你的。”
“對啊,我才二十多歲啊,怎麼我自己覺得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長了呢,像是走了一生的路了呢,”北初回過頭對北路蒼茫地笑笑,那樣的笑容充滿了無奈,是我們所有人都做不到的感同身受,所有的理解包容終究還是做不到感同身受,畢竟那些苦難不是發生在我們身上,畢竟身上的傷痕不是烙印在我們的肌膚上,畢竟內心的苦楚不是遺留在我們腦海,又有誰可以說自己感同身受呢?又有誰可以跟她說你的感受你的痛苦我都懂得呢?那一定不是真話,那一定只是為了安慰這個滿身傷痕的女人。
“你也知道我當初漂亮嗎?可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我呢?偏偏我變成這副模樣才來說要幫助我?”北初輕蔑地看了一眼北路,好像只是一瞬間又恢復了一如既往悲傷的神色,她的字字句句深入人心,我們所有人都一個激靈,那樣冰冷的腔調,似乎是冷到了骨髓里,那樣深刻,車身猛地一震,我們所有人都往前傾倒,原來是我們的車身差點撞到前面的大貨車,僅僅相差幾厘米的距離,所有北路的一個急剎車,讓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也不知道是因為剛剛的追尾事件,又或者是北初剛剛冰涼的話語,北路的面容驚恐,冷汗淋漓。他慌忙擦拭額頭的汗水,重重的深呼吸。
“也許這就是命吧,不認命也不行。”北初好像並沒有被剛剛的顛簸帶走悲傷得惆悵的思緒,依舊自己在碎碎念,她的話語偶爾聽得清,偶爾含糊不清,只是語調迷茫,像個迷路的孩子在人海中伸出雙手卻又害怕的趕緊縮回。
而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想要緊緊抓住北初的雙手從此免她一世孤獨還她一世陽光燦爛,可是卻又害怕被她狠狠打回於是伸出的手掌顫抖內心害怕。
也許這些年在群體中迷路的是你,可是在人海茫茫中迷茫的卻是我們。
我們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分了,原本我是想要守在北初的身邊,可是蒼南說你也已經夠累了,一時間你也很難接受這些事情,而且身邊還有希晨,所以還是建議我們回去靜一靜,北路也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說,“對啊,北末你就先回去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北初有我照顧着你還不放心嗎?”
旁邊的北初死死地盯着我們,笑着說,“北末你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很好,你看北路還是這麼替你着想,真是幸福啊你怎麼能不領情呢?”
北初的話語總是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是哪裏不對勁,可是就是說不清她的話語裏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猜不透她的內心想法,從在車裏說的話到現在說的話都令我心痛,難過自己走不進北初的心裏,也懊惱自己安慰不了北初扭曲的心靈。
希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輕聲地湊近我耳邊說,“北末,我看我們今天還是先回去吧,也讓北初姐好好休息。”
一旁的曲顏姐很適時地出來,她的眼眸如一波秋水波光粼粼,略微紅腫,但是不仔細看又辨別不出來,她看了北路一眼,好像沒有刻意又好像是別有用意,她挽住我的手溫柔地說,“北末你看你都累成什麼樣子了還不肯回去好好休息啊,這裏有我照顧放心吧。”
於是蒼南送我們回去,走在寂廖無幾人的大街上,一陣冷風刮來,我趕緊下意識地拉高了衣領,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都全部深深縮進去,蒼南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我裹住,寵愛地責怪,“你看你,都叫了你多穿點衣服出來吧你還說沒事,現在凍着了吧?”
“蒼南,我不想瞞你,我真的好難過,我真的接受不了這樣的北初,真的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我緊緊抱住蒼南,在他堅實的臂膀里嚎啕大哭,為了不讓北初難受,從警察局回來的一路上我都拚命忍住想要奔涌的淚水,拚命讓自己看上去開心一點,可是現在聽到蒼南溫柔的腔調,現在看不到北初幽怨的目光,我這才敢放下心痛哭流涕。
“沒事的,沒事的啊,她只是剛剛回來才會這樣子,過段時間就會好的,所以我們更要振作起來鼓勵她啊對不對?”蒼南帶有節奏感的輕輕拍着我的背,輕聲安慰我,“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回去以後好好睡一覺,什麼事情都留給明天去想,留給我幫你想知道嗎?”
希晨在一旁也難以抑制地跟着我哭起來,她哽咽着說,“北末,你不要哭了,我也很難受看到截然不同的北初姐,可是至少她還活着啊,她還活着一切都會好的。”
是啊,今天是北初回來的日子,我怎麼可以哭呢,我應該要高高興興的才是。我抹掉滿臉的淚水,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放心吧我沒事的,北初一定可以回到以前的樣子的,她一定可以重整旗鼓的,我不會放棄的。”
然後我一手拉着希晨一手拉着蒼南真摯地對他們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一直的陪伴。”
路燈下我們三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可是往前走幾步又變了模樣,不知道北初在那些日子裏是否路燈下也有作伴的影子,是否她也不會孤獨,是否她也不是只有面目全非的黑色影子與她作伴。
其實她說的沒錯,我是那樣的幸運,所以她所有的話語都是可以被理解的,但是我更希望有一天她可以發現自己依舊可愛,感嘆自己的幸運。
當我還很小的時候,小鎮子上才剛剛安上路燈,我和北初就興高采烈的走到門前的路燈下走來走去,看着自己的影子變來變去,然後北初指着我的影子說,“北末,你看你的影子多矮,多小,所以你還不趕緊多吃點飯長高點,不然就會像你的影子一樣變成一個小矮人喲哈哈。”
你看我的影子多高啊,足足有你的兩個那麼高,我是世界上最高的人,是影子最漂亮的人。
那個時候的北初即使一個人也可以歡呼雀躍,即使沒有人附和她的觀點她也會堅信自己就是正確的,即使全世界都謾罵她也會毫不留情的反駁,就像小時候的她總是認為自己就是世界上長得最高的人,自己的影子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儘管看着黑色的影子也可以翩翩起舞不斷讚美自己的女孩,她一直留在童年的足跡中,一直留在成長的畫面中。
當年的北初在沒有陽光普照的時候也會自己給自己造出一個明閃閃的太陽,可是如今的北初儘管炙熱的陽光打在身上也依舊面無血色無精打采。
那天晚上昊然像是心靈感應般給我打來電話,聽說北初回來了他很是激動,然後像是卸下一塊大石頭一樣輕鬆地說,“總算是回來了,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
北初你看,我們多麼思念你,我們每天翹首盼望,你的離開我們也一直活在等待中。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一定要開心起來。
昊然跟我講述他在那邊的事情,他說,“北末,咱們倆都是多少年的老友了,我也不想瞞着你,其實我在這邊一點也不順心,過得老鬧心了,前幾天跟我的老闆大吵了一架,現在又回到了找工作的日子了,唉。”
“你要是過得不好,就過來和我們一起吧,雖然我們沒有錢,可是這裏有你的親人啊。”我聽着昊然滄桑難過的話語,他的字字句句里充滿了對現實的失望,當初憑藉一腔奮勇,結果撞得頭破血流,他還在跟我埋怨着生活中的不如意,訴說這兩年的難熬,然後頓了頓欲言又止地問我,“那個,希晨她還好嗎?”
我看了看旁邊睡着的希晨,她的睡態安詳寧靜,像是不諳世事的睡美人,想起今天她和吳天翊親吻擁抱的畫面,我輕聲地回答,“她挺好的,”然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希晨和天翊的事情,也許不知道才是不讓昊然雪上加霜的最好選擇吧。
“那就好,她過得好就好了,”昊然在那邊念念叨叨地說,“還好當初她沒有跟着我一起出來受苦,看來我的選擇是對的,總算是沒有連累她。”
昊然最後的笑聲定格在我的腦海中,以前的他從來都是哈哈大笑,從來沒有過這樣刻意強裝的哂笑,那麼孤單隱忍的笑聲,聽着都令人心疼。
這些年,我們都在經受着什麼,都在被現實改造,都在蛻變成一個不認識的靈魂嗎?
那個夜晚,是我們宿舍開學以來最安靜最沉重的一個夜晚,所有的人都好像各懷心事,無暇顧及他人的感受,無暇管理他人的哀傷。
就連平日裏嗓音最大的蔡強也是如此,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他們先回來的時候,蔡強和何瀟肖大吵了一架,據爾絲講這一次好像不同於以往的所有爭吵,這次好像是當真的不開心,爾絲說當時的蔡強面紅耳赤,連她也是大嚇了一跳,不知道該勸架還是該像以前那樣置之不理。
而吵架的原因也是很奇怪,聽說是在半路上何瀟肖遇到一個熟人,也就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然後兩個人相談甚歡,甚至約定明天一起去遊玩,在一旁的蔡強一直死死瞪着何瀟肖,在女孩走後,酸溜溜地取笑何瀟肖,“哎喲,恭喜我們最漂亮的小姐找到了真愛啊哈哈,看來你終於可以結束單身生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