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班底
柳道正已經將藏寶圖的事情推到了八月武林大會之後,一場因為藏寶圖引起的風波至少在表面上平息了下來。整個杭州地面上的江湖人有不少已經離開,回去籌備武林大會。當然,至於暗地裏,整個江湖必然都是盯着柳道正的。
江湖中沒有傻子,傻子早就死翹翹了。人精從來都會做表面功夫,但人精從來都不會放棄暗地裏以卑鄙的行徑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對於太極宗主的事情,宮非正裝做對柳道正的話一無所知,因為一切都會在武林大會上真相大白。只有蒼閉月有些焦慮。
“太極宗主令的事情,別人都不知道,但你告訴宮澄了?”蒼閉月皺着眉頭。必然如此,柳道正才敢說那番話。
“是的。”宮非正的目光中是淡淡的憂鬱,似乎從宮澄離開那天起,她的身上便籠罩着這樣一層氣息。
“你告訴了宮澄宗主令在哪裏?”蒼閉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手上拿着茶杯捏得手指關節蒼白。蒼閉月告訴自己:剋制!
“是的,我告訴她,宗主令牌就在天山草廬下。不過你能不能不要再捏那個可憐的茶杯了,我知道你是想把它朝我腦門上砸過來。不過我的腦袋估計比她硬,所以你還是放棄。”宮非正難得的笑了笑。
宮非正是個難得說笑話的人,她向來缺乏幽默細胞,即使偶爾的幽默也必然充滿了黑色調,可是這會兒她居然有了說笑的興緻。蒼閉月詫異的看了看她,只可惜,她的笑,太牽強。
“行了,你笑得比哭還難看。非正,你不覺得我們該回天山嗎?江南已經沒有我們什麼事情了。”蒼閉月放下杯子,決定不去計較宮非正的情緒。她雖然年輕,卻已經經歷過別人一生也未必經歷的痛苦。這點兒關,她能過。
“我想過上半月再走。”宮非正放下杯子,睜着有些血絲的眼睛看蒼閉月。最近幾天她常這樣喝酒,長夜漫漫,走了那個人,有些不好睡。
蒼閉月忍不住移到她身邊的凳子上坐:“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宮澄走那天,你讓我叫清雲王去找她,可是第二天,你就讓我別找了,不光是讓清雲王不找,你也窩在客棧里成天喝酒,也不找,你不是說,要找到她,讓她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嗎?”
“因為,她不需要解釋。”
“你知道她怎麼想的?為什麼要過上半個月才走?”蒼閉月不明白。
“因為,她早就知道我和柳道正之間的事情,她早就已經有了屬於她的立場,我要過上半個月再走,是因為我怕她的腳程慢了,會趕上她。”宮非正輕笑。
蒼閉月滿面錯愕:“你的意思是說宗主令牌在天山?她就是去了天山,而你還要給她騰出時間去取東西?”
“她想要什麼我給她就是了。”
“為什麼?你被愛情沖昏了頭嗎?太極宗主令牌給了柳道正是什麼後果?他只要收復了五宗,然後下一道對宮非正的絕殺令。你這輩子都得逃亡。你瘋了。”蒼閉月難以置信的看着宮非正。
“是的,這個世界上,活着的人,我只相信兩個,一個是你,一個是她。”宮非正懶懶的笑。
“你還相信她?”蒼閉月牙齒磨得咯咯響。
“半個月之後我們啟程,在這半個月裏,我還想查查柳家莊的事情,至於你,你能不能把你的關小小拐到手?”宮非正不想討論那個話題了。
“拐?能不能說好聽點兒?不過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蒼閉月探了探自己的衣擺,對此比較滿意。
“哦?我看倒是比較像是霸王硬上弓啊。”宮非正斜眼看了看她:“半個月,你什麼也不用做,把關小小哄好。半個月之後,你是帶着她一起上天山,還是你和我獨自回去就看你自己了。”
蒼閉月喝了口酒:“帶她回去。我看這江湖風雲變幻的,萬一太極宗主令丟了,柳道正做了太極宗主,關家也就是柳道正一路的,和我們可不是同路人,還是先把小小帶在身邊,培養培養感情,她性子烈,跟了我,這輩子也不會跟別人的。到時候,不行的話,我就把她帶回魔峰山做我蒼閉月的壓寨夫人。”
宮非正點頭,揮手。
蒼閉月知道她是要趕人了,站起來又叮囑道:“六月二十八是我和你兩年一度的比武,你別忘了,看你狀態不佳,要小心后兩年做我蒼閉月的隨從。還有,八月就是武林大會,不管江湖人多奸詐,武林大會就是實力說話,你最好還是勤練武功,不要因為宮澄的事情荒廢了。”
蒼閉月說完,揮一揮衣袖,出了門去。
宮非正放了酒杯,緩步到了窗前,一雙迷濛的眼睛無焦距的落在夜空中,黑暗吞噬了喧囂,時間似乎靜止,她連動也沒有動。直到輕輕的叮咚聲在客棧下的小巷盡頭響起,宮非正才收回神思,然後滿身輕盈的投入了夜空中。
杭州城東廢棄的城隍廟,宮非正看了看荒草橫生的地面,又看了看自己腳上那雙宮澄才做好不久的新鞋子,不滿的嘆息一聲,施了輕功踏草而過,然後落足到了廟裏。
廟宇已經破敗,這年頭,城隍廟不吃香,城裏的夫人小姐都喜歡去城外的觀音廟,這城隍廟缺少香火,養不活人,也就沒人照顧了。所以,佛像的身上蒙上了厚厚的灰,香爐几案早已經佈滿了蜘蛛網。
只是今夜,這破舊的城隍廟居然還點了一盞油燈。神龕上,一個燈碗中有點兒清油,燈芯順着碗沿斜出,豆大的火舌吞吐明滅,在這樣的地方尤其顯得詭異。
最讓人覺得恐懼的,是坐在神龕下的人。這人沒有鼻子,兩個鼻孔黑洞洞的直接連向口腔,他一身乾癟,衣服像是掛在骨架上,滿臉皺紋幾乎可以夾死蚊子,可那雙眼睛卻猶如那盞油燈,閃着噬人的幽光。
宮非正抬腳,輕輕拍了拍千層底鞋面上的薄灰,有些不滿的開口:“這地方真爛。下次找我記得換個舒服點兒的地方。”
那沒鼻子的人當然是呂通。他笑着,比不笑還難看,不過宮非正對於這種有礙觀瞻的外表倒沒有什麼感覺,畢竟,呂通這幅尊容可是她自己搞的。
呂通站起來,給宮非正拱手行禮,然後朝着身後一扯,露出另一個身材瘦小的人來:“宗主,這位是靈隱門的現任門主,我按照您的吩咐幫助他把丹靈宗的內務整理好了,便帶他來見您。”
宮非正目光輕輕掃過那人,身材矮小,偏偏手卻極長,肌膚黝黑,似乎沒有半點兒光澤,他站在夜色中,似乎就那樣輕易的融入了夜色,就像,他生來就在這樣的地方,他本來就是這環境中一個存在了很久的擺設,以至於,你隨時可能忽略她。
他一雙小眼睛是笑眯眯的:“石黑子見過宗主。”
“石黑子?”宮非正想笑,這名字真土。可是揚着唇又笑不出來。
“我沒名字,只知道自己姓石,門裏都叫我黑子。”石黑子依然笑着。
“多大了?”宮非正看他,大約十六七歲。肌膚雖然沒有光澤,但也沒有皺紋。
“五十二了。”石黑子語出驚人。
呂通解釋道:“他是高括的師兄,當年爭奪門主位的時候,受了高括的暗算。說起來,他才是靈隱門第一高手。”
宮非正揚了揚眉,有些挑剔的看着石黑子:“身材矮小,肌膚黝黑,倒是很適合靈隱門的武功路子。既然是靈隱門第一高手,想必縮骨術,隱匿術,龜息功都不在話下?”
“宗主高見,在下不才,還會易容術。”石黑子拱手回復。
宮非正點點頭:“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石黑子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不喜歡。但是已經習慣了。宗主可以叫我黑子。”
宮非正終於笑了:“我父親也比你還小。”
“宗門內,只講身份,不講年齡,石黑子是宗主提攜的,丹靈宗原本也是太極宗的護法而已……”石黑子躬身,聲音中有些感激。
宮非正收回了看他的目光,輕輕彈了彈衣袖:“好,黑子,既然你有這麼多特長,那我交給你一個任務。澄兒曾惋惜,當初從柳家莊出來的時候,沒能把她一支最愛的鳳頭玉簪子帶回來,三天時間,柳家莊後院,柳大小姐柳青顏的房間,那隻鳳頭玉簪子就在床頭梳妝枱上那隻檀木雕花盒子裏面。你連着那個盒子一起拿回來。”
石黑子點點頭:“遵宗主命。”然後,身形微微扭動,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宮非正望着城隍廟的大門,感慨:“呂通你還挺會挑人。這種人才你也能找到。”
呂通垂下頭,謙卑道:“為宗主辦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宮非正看了呂通一眼,只覺得他面目可憎。也懶得說話,直接投了夜色中去。牛bb小說閱讀網